真相往往比想的更为残酷。
四点多的太阳光还是很刺眼。
楚亦澜从探监室出来时差点没站稳从台阶上摔下去。
衣服已经被冷汗浸了,贴在身上冰冷冰冷的,还在源源不断的夺走他的体温。
好不容易拖着沉重疲惫的身体走到监|狱前面的小桥上,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猛地双腿发软跌坐在了地上。
好在今天来探监的人并不多,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这副狼狈的样子。
楚亦澜双手颤抖的撑着身子靠在长满青苔,锈迹斑斑的了栏杆上。
从来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楚亦澜苦笑一声:“原来,我跟白朔雁真的是亲兄弟,我身上同样流着白家的血,可,可父亲他不会骗我的,他怎么会骗我呢?”
楚越对他真的很好很好,一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是紧着他先来,一点也不像是为了报复白珩才故意带走他。
不,不信,他一点儿也不信。
白老爷子这么痛恨楚越,他说的话也未必都是真的。
还有蕤雪族……
原来,蕤雪族是个很久远很神秘的族群,他们有着数不清的财富宝藏,人均寿命很长很长,最长的一个人活到了一百八十多岁,他们的身体修复能力很强,即便受再重的伤只要还有一条命在就能恢复的很快。
白家、沈家、柳家、耿家,以及远在乾州的晏家五个家族一起秘密开创了研究蕤雪族人的实验室。
为了探寻他们身上的秘密,许多蕤雪族人被活生生的砍掉四肢、挖掉内脏,受尽了各种各样惨无人道的实验。
直到后来……
白家成功抓捕到了蕤雪族新上任的族长,楚越!
那天晚上,楚越不知用什么方法从实验室里逃了出来,正巧遇到了出来遛狗的白珩。
白珩并不知自己家的地下室里藏着这么一个实验室。
心善的白珩救下了楚越,在与他的相处中日久生情,两人很快坠入爱河。
偏偏这两情相悦,只是白珩以为的。
楚越为了救出蕤雪族人利用白珩对付整个白家,将白家闹得天翻地覆。
除此之外,楚越还勾引了沈家家主,也就是沈应霖的父亲沈烬,挑拨沈烬与白珩之间的关系,白家、沈家关系从此恶劣,一发不可收拾。
后来白珩不知道什么原因对楚越心死,答应白老爷子娶妻生子,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为了报复白家,楚越带走了白珩的双胞胎小儿子,以至于白珩寻子之路上意外身死,而楚越也利用白珩的死对付沈家,这才造就了沈家的这场灭门案。
看似缜密,毫无破绽的真相,但楚亦澜总觉得其中缺少了些什么最关键的地方。
比如,为什么白珩这么爱楚越还答应娶妻生子,他们又是因为什么反目成仇?
真的只是因为楚越勾引沈烬,脚踏两只船?
可白珩明明是在沈家灭门一个月以后才死的,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白老爷一笔带过不愿多提?
比如,为什么白老爷提到这对双胞胎孙子的时候眼神闪烁,不敢看他,甚至从来没有提过要去找另外一个孙子?
白家家大业大想要找一个与白朔雁长相相似的人不是很容易吗?
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要去找他,所以让他在外面流落了这么多年?
比如,为什么他与白朔雁长得不像白珩,反而更像楚越,连他们的红色泪痣都是一模一样?
到底是楚越偷了白珩的儿子,还是白珩因为报复楚越的欺骗,偷了楚越的孩子?
那个第三人——沈烬,又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还有另外的柳、宴两家,他们又是因为什么答应跟白家联盟,一起灭了沈家和耿家的呢?
楚亦澜头疼欲裂,他想不通,想不明白。
其中让他最为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白老爷要叫楚越,乃至于整个蕤雪族人是怪物,仅仅是因为寿命年龄、因为恢复能力?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楚亦澜有种直觉,白老爷子还没有全盘托出,还保留许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去找宴非昂,让他护着你。”
这是白老爷子临走前对他的叮嘱。
白老爷子为什么会觉得宴非昂能保护白朔雁?
“他说的话,你也信?”
不知何时,沈应霖站在了楚亦澜身边,“楚亦澜,你当真以为楚越是个很残忍的人?”
“他不是!”楚亦澜想都没想,回答的很肯定,“他很温柔,很美好,美好的让人不忍心亵渎,他绝不是白老爷口里那种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沈应霖点了根烟,但没有吸,冷冽的眼睛扫了他一眼,“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在想什么?”
“在想,你这么一个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怎么就好端端的将文件丢在那儿,原来是故意让我看见,你知道我看到那份文件一定会过来找白老爷探寻真相。”
楚亦澜疲惫的闭上眼睛,脑袋靠在栏杆上,“在想,你明明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为什么还要再来听一遍?”
他深深吸口气,用怀疑的口吻说道:“在想,你找到白朔雁之后,是不是真的会放我们走。”
沈应霖又瞥了他一眼,将烟放到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楚亦澜撑着身子缓缓站起来,冷冷望着他:“沈应霖,你想利用我,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什么样的结果?”
他将袖子抹起来,露出一截白而细瘦却带着咬痕的手臂,声音发颤,“我手腕上没有蕤雪族的图腾,我也不是蕤雪族人。”
“楚亦澜!”沈应霖将烟掐灭,转身,瞳孔冰冷,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你似乎忽略了一点。”
楚亦澜脸色冷白,微微歪头表示不解,“你什么意思?”
“蕤雪族人……”
沈应霖走到楚亦澜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缓缓靠近他的脖子,锋利的牙齿刺破了那层脆弱的皮肤。
“呜……”楚亦澜疼的瑟缩了一下身子,“沈应霖,你做什么?”
沈应霖湿热的舌尖绕着被咬破流血的地方打着圈儿,低沉的嗓音在楚亦澜耳边说道:“蕤雪族人,血液自带花香,你的血里有茉莉花的味道。”
漂亮的瞳孔骤然一缩,楚亦澜浑身紧绷了起来,像是个失去控制的机器人般一动不动,意识甚至有一瞬间的短暂中断。
直到冰冷僵硬的身体陡然失重悬空,被男人抱在怀里,楚亦澜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还是个可以呼吸的人类。
“我不是怪物。”声线发颤,嘴唇被咬破,楚亦澜脸色太难看,苍白的皮肤与嘴唇上的红色血珠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你,你们要抓我做实验?”
“不会!”沈应霖嘴唇上同样沾染了楚亦澜的血,“我知道,你不是怪物。”
楚亦澜眼里噙着泪,闭眼的瞬间泪珠从脸上滑落,他微微张着嘴,连呼吸都带着颤意:“我不相信他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信,我是楚越的儿子,只是楚越的儿子,他是好人,他没有害过任何人,我也没有。”
“我知道!”沈应霖眉心微微皱起,“至少我不会把你交给宴非昂,你不必这么害怕。”
浓密的睫毛沾着水珠,让一向冷淡漠然的人平添了一份性感和脆弱。
楚亦澜垂眸看着他,模样乖顺,酸胀生疼的手指用力拽住沈应霖的衣领,嘶哑的声音带着令人心疼的哽咽,“你还没有回答我,找到他之后,你会不会放我们走?”
沈应霖目光幽深地看了他一眼,紧闭嘴唇,一言不发的抱着他往那辆黑色迈巴赫走去。
没有得到他的肯定回答,楚亦澜的心瞬间凉了一大截。
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