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安并不会画画,所以哪怕是临摹,对于他来说也并非易事。
一张画临摹完成之后,连他自己都看不出来,这幅画到底画了什么,可是却让他看出些画中的细节。
画中的女子和自己似乎有些不一样,于是他又将后面的画都认认真真看了个遍,虽然只是简单的几笔,可是李乐安心中却产生了莫大的恐惧。
他人生中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性别。
难道自己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这是他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思及此,他整个人蓦然陷入巨大的恐惧中。
难怪嬷嬷们总是拿自己与男子相比,说自己是妖孽,是比男倌女妓更下贱之人。
若是将军知道了自己这副身体,会不会厌恶自己,将自己还有母亲、姑姑赶出府?
他蜷缩在书案下,整个身体似是坠入了冰冷的湖底,彻骨的寒席卷全身,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他用力嘶吼着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嗓子却紧绷着什么也发不出来。
这种感觉,不知延续了多久,他才从中逃了出来。眼中没有泪水,可是双手却早已被自己抠出了血。
这是他从小的习惯,一旦害怕和紧张,两只手就会相互折磨着。
他回到书案,手中的笔却怎么也拿不稳,那些画灼烧着他的眼睛,让他怎么也看不清画上之物。
他凝了凝神,摒弃心中的烦躁,拿起了另外两本书,重新看过。
他标注出了对书中不明之处,又将自己的想法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一本书看完,他抬头时,落日已经西沉,他心中掠过慌乱,眸中溢出丝丝缕缕的破碎。
“夫人,用晚膳了。”红柳在门外唤道。
“我今晚不饿,撤了吧。”李乐安有些低落地回应道。
自己没有完成将军交代的任务,哪里有资格用膳呢?
虽然时间不多,他还是翻看了第二本书,直到时辰来到了戌时。
楚黎笙进去时,他已跪在了门边,双手将三本书高举过头顶。
她看到李乐安的这副模样,眉头紧锁。
“昨夜说的话,现在就记不住了?”楚黎笙站在他的前方冷声道。
她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吗?为何这人还跪?
想到过去二十年他所承受的遭遇,她哪里还舍得他再如此卑微?哪里又舍得真正罚他?
“我没有完成将军交代的任务,请将军赐罚。”李乐安低声道。
“听说晚膳你也没吃?”楚黎笙沉声道。
“我……不配。”李乐安忐忑道。
闻言,楚黎笙的怒火猛地窜了上来,掌掴的手在落到楚黎笙的脸颊上方时顿在了原处。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无奈地收回了手。
“起来。”楚黎笙沉声命令道。
李乐安却不愿起身,再次开口道,“请将军赐罚。”
“这么喜欢受罚是吗?”楚黎笙怒吼道,“我要你现在就把你那破裹胸和小衣脱了,以后再也不许穿了。”
李乐安刚刚还坚定要受罚的眸光瞬间惶恐起来,双手下意识挡在了身前。
“不……不行。”他无措地呢喃道。
见他如此胆寒的模样,楚黎笙更加生气,她早就想将他身上的那两块破布撕碎,可是又害怕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所以便一直忍着。可这人偏偏能把人气个半死。
她一把将人扯了起来,直接撕烂了他的外衫,当李乐安意识到楚黎笙下一步动作时,惊慌地想要逃脱,可是楚黎笙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容不得他有丝毫反抗。
当一股凉意侵袭在胸前,李乐安挣扎的身体忽然如同失力一般,摊在了楚黎笙怀里,双眸破碎又绝望。
楚黎笙手上的动作顿住,将人紧紧拥入自己怀里。
“安安,相信我好吗?”楚黎笙无力道,“我不会害你,何况,你的身子我不是早就看光了吗?”
泪水在李乐安的眼眶中打着转,不肯落下。
“我若是怪物,将军还会要我吗?”李乐安紧张哽咽道。
“无论你是什么,我都会要你,我也只要你。”楚黎笙柔情道。
“真……真的?”
“嗯。”楚黎笙掰正他的脸,眸光坚定地看着他。
李乐安张皇无措的心骤然放了下来,眼中的泪水委屈地垂落。
楚黎笙将人打横抱到了侧旁的椅子上,又温柔地为他套上自己的衣袍。
“以后,我们不束裹胸了,好不好?”楚黎笙诱哄道。
“我……听将军的。”李乐安红肿着双眸轻声道。
“安安可有话要对我说?”楚黎笙继而问道。
现在平静下来,她就发现了安安的异常。如果单纯没有完成任务,他不会问出刚才的问题。
“我觉得……我的身体可能有问题。”李乐安声轻如羽,惶恐道。
楚黎笙眉眼一挑,眸光亮了几分。
安安是发现自己是男子了吗?
“安安可以告诉我是什么问题吗?”楚黎笙温声细语道,生怕惊了身边的人儿。
如果李乐安仔细听,便会发现此时楚黎笙的嗓音与平时已经不一样了。
“将军当真不会赶我出府?”李乐安再次不安询问道。
“不会。”
他捏了捏手,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画本子,手有些颤抖地指向了一个男子的下身。
“我……也有。”李乐安窘迫地不敢抬眼。
楚黎笙畅然笑道,“我知道啊。安安难道忘记我帮安安沐浴过吗?”
“那将军是早已知道我是不男不女的怪物了吗?”李乐安战战兢兢道。
“谁说安安是怪物了?安安可是正常的男人。”
楚黎笙直接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抚了抚他的青丝。
“不,这怎么可能?”李乐安似是受到惊吓一般,神色蓦然凝重起来。
可是嬷嬷们还有母亲和姑姑都说自己是女子,她们从小就将自己当女子教导。她们为何要骗自己?
如果自己是男子,那如何能嫁给将军?
“安安别怕,就算安安是男子,我也不会抛下你。”楚黎笙凝着诚惶诚恐的人柔声道,“如果安安依然不相信自己是男子,我们可以一起去见你的母亲,让她亲自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