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相逢何必互为难
“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两位姐姐妹妹何必要为难我一个弱质女流呢?”宁宁小姐摘下了头上发钗,一头青丝卷地落下,垂至臀后,似乎将要沾地。
只是让荷姑与画眉感觉不适的是,宁宁小姐这一头青丝好似有生命一般,头发卷动,犹如凌凌波光,散发着邪异妖媚的生命活力,也似乎如同一根根延伸至体外的细小手臂。
“弱质女流可不会像你这样心肠狠毒啊。”荷姑意有所指。
“为了永葆青春罢了,若是身体不复年轻,那以后若是遇见仇家子嗣可该如何呢?”宁宁小姐掩面微笑,双眼眯成了月牙般,眼角平滑,不见一丝一毫的细微鱼尾。
随后甩手,珠钗脱手疾驰,一根根细丝纠缠与珠钗末端,更是甩出飕飕飒飒之破风之声。
画眉眼疾手快,推开荷姑,拳架自然摆出,又以冲拳之势接住了暗器珠钗,其劲力之威,居然硬生生的搓掉了一层画皮,但随后恢复如初。
但宁宁小姐发丝晃动,居然似乎连接了那些细丝一般将珠钗扯回,
画眉诧异片刻,继而怒极,指甲爆涨三寸,漆黑如同玄铁精钢,边缘锋锐,抬手做爪,那模样却是已经忘掉了拳法精要。
冲将上去想要扯掉宁宁小姐的一头秀发,但那些修法却似乎注入了什么妖法一般,一股股的发丝各自卷起后竖发成棍,或作刀剑,又做拳脚掌爪,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似尽在其中,另有怪模怪样的奇门武器藏匿于其中,
修行之路有三教旁门外道,那这武道之路也会有意识的将三教与旁门外道当中的某些精华或者糟粕融入武技招式当中。
似宁宁小姐看似弱不禁风,可实际上其本人也是会那么几手暗器功夫的,但也仅限于几手,其真正的傍身本事还是她的头发。
头发有着极大的韧性,在某些危急情况之下,拔下来的头发可以用来缝合伤口,而一根头发能吊起一个大苹果的重量,足可见其韧性如何,但宁宁小姐的一根头发,却足以轻易吊起一个成年人,甚至于将他勒死。
当然,这并非是宁宁小姐生来异于常人,而是因为她的头发本就是经过各类药材秘方炮制。
她所习一种名为《死发武全》的秘传暗杀武学,从出生起便要留下胎发,日夜浸泡秘方药汁,其后还要抹上药膏,刺激头皮毛囊,并且催生新的毛囊,以及让一根毛囊里内含多根头发,但这仅仅只是基础,随后还要将头发达成一种类似于活化的情况,好让头发能如同手脚一样,
因此此发轻易不落不脱,若真有掉下来的一天,也只会是天生神力之人将这头发硬生生扯下。
一个人通常情况下有六万到九万根左右的头发,但是修炼这种秘传暗杀武学的人,其发量浓密足有十二万根左右,似这十二万根的头发,可以轻松吊起一头大象。
除却韧性极佳之外,这些头发也是一根根利器。
从科学角度来说,毛发角质层是毛干的最外层,它是由死细胞形成的,层层重叠,形成鳞片,加强和保护毛干,但是经过秘法所过手的死发之角质层鳞片却锋锐如刀,更是兼具了硬度,倒是真真好似钢铁一般了。
更难得的是,宁宁的头发还具有极强的延展性,其头发可延展一丈那么长。
因此死发可以竖发成为兵器,甚至可以卷起将袭来的箭矢暗器等远程手段打飞偏转。
之后头发犹如手脚般灵活后,便要开始控制头发练武,所以少不得一心二用,但与其说是一心二用,倒不如说是通过秘法来将精神分裂,人格裂解,这部分分裂而来的精神人格只是副手,专门用以控制不同区域的头发。
所以宁宁小姐的头发就好比章鱼拥有八个腕足大脑一样,死发灵活。
寻常情况下,宁宁小姐一人便可借助头发的力量抵抗将近三四十人,若是运气好点借助地形甚至可以抗衡百人军士。
但此刻面对荷姑与画眉,宁宁小姐却不由得感到怪异。
因为她分心而用,本身便与近身短打的荷姑相互拆招,而那一头秀发哪怕施展全部的武艺都仅仅只是给画眉留下了不痛不痒的伤势。
一段段的发拳发脚分别施展各类诸如戳脚,翻子拳,炮拳等等拳种武技,藏锋真气也暗藏其中,可是却纷纷都被画眉以极快的冲拳所弹开,明明通过发丝传来的触感可以察觉到画眉是硬碰硬实打实的吃下了这些拳脚功夫的伤害,哪怕专门炼过骨头的人也会在此等骤雨般密集的攻势下骨折断裂,催筋折络,
可画眉仍旧好端端的生龙活虎。
毕竟画眉并非是人,她仅仅只是有着女人的外表罢了。
不光如此,那些刀枪棍棒十八般兵器也都朝着画眉身上招呼着,但也仅仅只是将衣物撕裂,而后下一刻那些衣物又自动复原。
每每想要调转头发来攻击荷姑时,画眉都会抡圆了膀子将一应头发夹在双肋腋下,似是一身蛮力的犁地水牛将她扯退,并且轻易察觉到画眉想要将她抡起来,
每每此刻,她都不得不用头发插进地表来稳固身形同画眉角力。
只是荷姑就在身旁,贴身短打对上不能动的自己就好比打木人桩一般的轻轻松松。
宁宁小姐蛇手连环铲出,为了扰动荷姑听力力随气出音起,模仿蛇吐信那般发出嘶嘶声,
但荷姑听桥功力深厚,左右躲闪,
实际上,于武行之中的拳师们而言,耳功也要练,因为练了耳功才能听到暗器会从何方袭来进而躲避,可是耳功不同于“听”字。
这是很容易就被误导的方向,若说耳功讲究听声辨位,那么荷姑这一手来自南方的小拳种永春拳当中的听桥,其所“听”的便是平衡感,练武练下盘,力从地起身子才能稳,稳才能有平衡感,而不至于被击倒在地,因此听桥所靠的便是身体的感知。
而后宁宁小姐蛇手变招,如同搂手,整个环住荷姑脖颈,单脚连环踢击荷姑大腿膝内两侧,两脚之间也蕴有藏锋真气,真气袭体,劲力相抵,那二字钳羊马虽然未被破,可荷姑却也身形踉跄,
值此之际,宁宁小姐双臂发力,将荷姑扯向近前,却是已经张开了嘴,两颗磨的发尖的虎牙正欲咬向荷姑颈侧动脉,
说迟时快,荷姑右手电转驰掣,中指指尖抵住宁宁小姐中心,身未动,寸劲爆发,霎时一拳捣出,宁宁小姐一声闷哼,心肺遭创,但宁宁小姐狠劲也被打了出来,搂手改锄,却是朝着荷姑的风池穴、风府穴、哑门穴、天柱穴四个经脉穴位连连戳出。
需知哑门为督脉、系督脉与阳维脉之会穴,被点中后,便会冲击延髓中枢,失哑、头晕、倒地不省人事;风驰为少阳胆经系手足少阳阴维之会,被击中后,亦会冲击延髓中枢,晕迷不醒。
哑门风池便是头颈部要害穴位其二,其中藏锋真气亦运转不休,看得出来宁宁小姐已经下了死手,
但荷姑体内劲力可称雄浑充沛,意随心动,劲随心发,以劲覆颈,抵住那连点死手,
而后荷姑右内摊、左内膀;接上动,右手内摊手,左手内膀手,双臂架住宁宁小姐之右臂,其后左外摊、右外膀;接上动,左手外摊手,右手外膀手,却是荡开了宁宁姑娘的右外侧臂,
左手拉住了宁宁小姐的右手,右握拳手背从下向上揆打。
此为左右膀手揆捶。
宁宁小姐面门直击,鼻梁骨错位折断,鼻血长流,荷姑便又荡开宁宁小姐左臂,冲拳起手,连连击打那折断鼻梁。
画眉更是生猛无比,拽住了宁宁小姐的头发后,缠毛线团那般的将其拢在手中,将宁宁拽倒躺地,接着画眉一脚踩在地上头发上,两臂发力,双手十指指甲又爆涨三寸,剃刀般将发丝割裂,再后扯开,便将那一团头发绷断。
“头发再好看有什么用!比得过老娘力气大嘛?!”画眉恣意张狂狞笑,宁宁头发便也卷在了画眉的脚腕上,将画眉高高吊起,弧度初现,想要将画眉扔出,
可是画眉身形一卷,却是接着缠着脚的头发裹在了身上,那些头发自然应激般反应分出一部分称其宁宁,而裹在画眉身上的那一部分则遽然发力纠缠,想要将画眉勒死。
可是那股古怪感充盈在宁宁心中,因为从头发上传来的触感可以感觉得到,画眉没有内脏骨骼,更是没有肉,仅仅只是空有以人皮外形。
到此宁宁小姐才明白画眉不是人,她怒骂道:“卑鄙!居然带个不是人的妖怪!”
画眉听到这话,柳眉倒竖,内心多有难过,可她也知道现在并非委屈巴巴的时候。
“师父!切她中路!”她骤然出声提醒。
荷姑心领神会,右手握拳,拇指内缩,抵住食指第二骨节,掐做凤眼拳,劲力便也凝聚于此,屏气凝神,单拳连动。
而此时画眉也已经将宁宁小姐的头发扯断,同荷姑一样捏做凤眼拳。
师徒二人默契十足,
正打、侧打、下打、反手上打、反手下打···其间变换身位,一前一后,
连击宁宁小姐的眼睛、下颚、耳朵、太阳穴、天突穴、后脑、腋下、膻中穴、下阴、软肋。
而后连环冲拳,肆意击打宁宁身周部位,
模样凄惨的宁宁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倒地不起,原先那一头秀发也已经狗啃般参差不齐,进气少出气多,眼瞅着就倒在了原地。
可那宁宁却还是坚强的没有死去,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回复着他这一身重伤。
画眉竖起食指,锋锐指甲弹出,画在其上的不死斩刀意也散发着氤氲红雾,
她淡然走到了宁宁小姐的身边,蹲下了身。
“要怪就怪你作恶多端吧。”
“呵,我再怎么作恶多端也还是人,总好过你这个不是人的东西,怎么?真以为披上人皮自己就是人了?别招人笑话了,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妖怪。”宁宁挤出惨烈笑容嘲讽着画眉。
画眉表情复杂,神色凝重,可手上动作却不满,指甲挥过,割断了宁宁的脖子。
秦一生画出来的不死斩刀意也随同消散,浸入宁宁体内,消弭着那源自小薇的不死之妖力。
而后宁宁死不瞑目。
画眉则是拖着宁宁的脚,一语不发的往回走。
荷姑看出了画眉心神不宁,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开了门,二人进了里屋,发现蒲如诺和陈衍仁坐在板凳上嗑着瓜子,院子里还放着贵师傅那一身烂蛆的尸体,贵师傅倒是还活着,只是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口舌也被割了,只能疼的闷哼。
江阿嫲虽然已经成了肉泥,但也还是活着,没有死,只能看见这些肉泥一边复原,一边又被陈衍仁以厌胜镇压,重复着这生不如死的再生过程。
倒是画眉先开了口,她故作轻松道。
“也不知道老板想的什么,还要我把这女的尸体带回去给他看,还说什么虽然这女的死了,但是说不准也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也不知道你家主子有什么怪癖,这俩这个模样还要我们带回来给他···做什么来着,研究是吧?就从某种方面来说,我觉得你家主子真的蛮吓人的。”蒲如诺吐出了瓜子壳说道。
荷姑看了看两个男性,也看到了画眉将宁宁小姐的尸体丢在地上,闷闷不乐的进了房。
而后她便跟上了画眉。
“小画眉,不开心啊?”荷姑温婉问道。
“没有啊,我没有不开心啊。”画眉嘴硬。
“其实呢,我觉得你比那个女的更像人。”荷姑揉了揉画眉的头发,“而且你也很好呢,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一个人真的斗不过那个女的。”
“谢谢师父,可是我终究不是人啊,只是老板画出来的···异类罢了。”画眉黯然神伤。
荷姑温婉的摸着画眉的头,身上似乎绽放着母性的光辉。
“但是一生把你带在身边,不就是想让你学做人么?哪怕你是异类,也会有得到人心的那一天的。”
没有什么大道理,可却说道了画眉的心坎里。
画眉轻轻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老板那边怎么样了。”
“他肯定不会输的,也肯定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
门口,陈衍仁和蒲如诺看着宁宁小姐的尸体,表情颇为奇特,那是一种掺杂了敬佩和惧色以及好事等的表情。
“真想亲眼看看她们打架时候的样子。”蒲如诺说了一句,随后又道,“你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瞧瞧这女的,被打成这样,估计她娘都认不出她了。”
陈衍仁看着宁宁小姐的尸体,
听着蒲如诺的话,陈衍仁想到了从前,摇着头。
“不会的,母亲总有办法认出她们孩子的。”
他走到了宁宁的尸体旁,半蹲了下来,伸手拂过,帮着宁宁把她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了。
而后陈衍仁念起经文。
“天地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尘缘尽散,速速归去。”
道力消散,陈衍仁正为宁宁小姐超度着。
蒲如诺不解:“你有这么好心?居然超度这个家伙?”
陈衍仁看了一眼地上的尸身,淡淡开口。
“我没有那么多的好心,只是想到了她也有娘,我想她娘应该也不想自己的女儿死了以后还不得轮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