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怎么敢这样和父亲说话呢,父亲也是为了我们,难道这天赋丹丸是用到父亲身上了吗,作为既得利益者,你有什么资格指责父亲?”五郎的话像一个个利箭刺到三郎心口上,看着自家哥哥惨白的脸色,五郎有些懊恼,却不后悔。
难道他说的不是真相吗?三哥在服下丹丸前真的不知道这丹丸的真相,平日里三哥是多聪明一人啊,否则父亲不会将这一代唯一的机会给三哥。
当然,怀疑只是怀疑,没有人规定聪明人不能百密一疏。三哥既然说他事先不知情,那就不知情吧,毕竟是自己的三哥,若是这样的想法能让三哥舒服些,做弟弟的又怎么忍心揭穿。
至于张家主为何愿意将这一代代的机会让出,而不是用在自己身上,用他的解释,是年岁超了改变天赋的时机,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张家这些年也只走出去两位天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达成张家主以为的重现先祖辉煌。
天空的启明星终于在五郎焦急的心情下消失了,五郎兴奋的看着父亲,手中的丹丸。
张家主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丹丸放在自己小儿子手中,五郎急急吞下,忽略了自家三哥欲言又止的神态。
张三郎捂着眉眼,一行清泪从手缝间滑落,终究是没有阻止不是吗?承认吧,张三郎,你就是个懦夫!
上不能对不起父亲的厚爱,下不能对不起幼弟兄弟之情,他张三郎空有修为,又对世间何益?
天赋丹丸入腹,张五郎并没有感受到父亲说的移植天赋的痛感,反倒像是吃了一颗糖丸子,没有任何反应。
“父亲,我吃的真的是……”
“当然,不是了,毕竟作为主药的我还活的好好的,张家以请天寰学院学子做见证为由,行入药之实,可谓是丧心病狂,不知此事若被天寰学院知晓,你张家还有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乔灵笑吟吟的出现在院子里,吓了张家父子三人一大跳。
“乔姑娘还活着,这真是……真是太好了!”张三郎话刚说完,马上反应过来,乔灵活下来了,也就意味着张家做的事暴露了,那张家,张家的下场?
张家主口中直接喃喃着‘不可能’‘没有人是例外’‘她怎么还活着’……显然无法接受阵法无效,反倒暴露了自家底牌。
“乔姑娘,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张家无关,请乔姑娘只诛首恶,饶了我家人。”
看着理所当然站出来认罪,却被自家父亲急急护到身后的张三郎,又看了一眼下意识靠近父亲的张五郎。
怎么的,她好像成了十恶不赦的那位了?
而且,在张三郎眼中,她是智障吗,相信这一切都是张三郎一个二十岁的少年所为?
“天道循环,因果报偿,你张家在琥珀城当了多少年的三大势力之一,就干了多少年的恶事,张三郎君今日才二十吧,怎么,你没出生的时候就能指使你的祖宗作恶了,那张三郎这恶人当的真是格外厉害啊!
我当时还纳闷,这琥珀城也只是一般小地方,哪里值得张家主杀了城主府好几条性命相夺,原来是为了固定在那间屋子的阵法啊!
听闻张家每代都会出一位惊艳绝才的天骄备选,可过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张家水涨船高,那张家这些年的预备天骄们都去了哪里?
张家主只看见了移植天赋后的好处,但眼光实在是短浅了些。”
张家主被乔灵戳破为争夺阵法杀了前城主府全家之事,本有些心虚,却听到乔灵提起移植天赋的后辈果报一时失了神智。
当年,他的确是意外发现了城主府的这个阵法,而此阵法乃是当年他张家一位先祖所绘制,可惜,张家传到他这一代,早就已经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他就算听说有此物逆天,也无能力绘制。
没想到琥珀城城主家居然有一个,而琥珀城城主根本就不知此物的用途,只当是祖辈传下来的上古阵法。
想到自己蹉跎半生无缘天骄榜,他怎么能忍受自己的世世代代继续这样的命运。
所以,有了城主府灭门惨案,有了张家代代出英才的一百年。
这一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修士当然不长,但对普通人而言也是两三代人了。
所以,张家成了琥珀城的老人,可一百年也不过是让张家有了移植天赋后辈四人,这其中还包括三郎和五郎。
“修行一途,转眼便是百年,我两个侄儿不过堪堪走上正轨,无力扶持家族也是应当。你莫要危言耸听,大不了我张家献上此阵,以天寰学院想要培养真正天骄的迫切,我张家大可将功折罪。”
乔灵右手扶住下巴,“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为了一劳永逸,我就只能请你们当场去世了。呀,我咋早没有想到呢,你们悄无声息的死了,我不但不用担天寰学院放过你们的风险,更不用害怕你那将要长成的两个‘天骄’侄儿的报复,多谢张家主提醒了!”
张家主被乔灵气的脸色涨红,“你怎么敢,俗话说风过留痕,你今日杀我张家满门,来日张家的天骄绝不会放过你,大不了我发誓,不但将此阵法上交,而且永远都不会再使用此阵法,甚至,我可以补偿之前因张家而死的三位学子,只要乔姑娘高抬贵手,放张家一马。”
到了今天还在挣扎,乔灵可一点都没有看出张家有留下来的理由。
说什么补偿,却也没有说不报复,这样的文字游戏在她面前,实在是稚嫩了些。
以前她身边怎么就没有见过这么‘单纯’的人呢?
“张家,难道你以为你们张家有什么福泽不成,从你们用这伎俩伤害无辜之人开始,你们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别着急,今日张家付出了代价,明日,那两个既得利益者,谁也跑不了。”
乔灵手中浮现出一盏盏灯笼,灯笼从小变大飞出掌心,缓缓飘散到空中,每一只灯笼目标明确,而其中三只墨色最浓的灯笼直直往院中三人方向飞去。
张家主何时见过这般手段,他下意识想要护住两个儿子,却被灯笼直接击中。
墨色灯笼穿身而过,张家主的魂灵也在同时归于幽都。
张家主感受着什么飞速流逝的生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可是堂堂利他境儒修,为何会在面对乔灵时如凡人一般,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
难道,他今日之死,乃是天意?
苍天啊,您抛弃了我们吗,我们如斯无辜,您却对我们诸般残忍?
三郎五郎吐血跌落在地,却留下了一条性命。
“咦——”乔灵惊讶的看着三郎,五郎能活下来是因他作恶未遂,那三郎呢,他身上可是有一条人命呢?
乔灵的墨色灯笼讲的就是因果报偿,举个例子,若无因果枉造杀孽,那一命换一命。
难道应灵之体还能抵消因果反噬?
也没听说啊!那应灵之体多出来的木行骨来自可怜的天寰学子,那这活命之契机,又落在哪里呢?
“今日,我损了张家满门天赋,从即日起,张家的血脉将永不出天赋者,无论修道求儒,还是皈依邪道,张家生生世世只能为凡,这是你们妄图改换天地的报应,望你们从此以后好自为之。”
乔灵看了一眼远远飞走消失在天际的两只灯笼,第一次发觉这愿望灯笼的力量,远远比她以为的更加强大。
冬日的冷风吹拂大地,路上的行人裹紧身上的麻衣,来对抗迎面的寒冷。
安诺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往外望,正好看见沿路躺着不少瑟瑟发抖的身影。
“这些人真是太可怜了,难道国家不管他们吗?”
林多木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安诺一眼,“真正的老弱孤残自有济养院负责救济,这些四肢健全的做些什么不能养活自己,反倒要沿街乞讨,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自然要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
安诺下意识垂下眼帘,这林大人话中有话,是在暗示什么吗?
他说的是好逸恶劳的路人,还是不劳而获的她?
“林大人,你当初来接我时,只说是有一位大人物要见我,算是送我一场造化,现在我已经身在锦都,不知大人可否多透露一二?”
林多木挑挑眉,她这是暗示她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是他的意思,还是仅仅只是想问清楚她将要见的大人物是谁?
大家都是聪明人啊!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安诺女郎身上有信物,那自该是我要寻之人,只要这信物是女郎你的,那我们要找的人就是你。”
林多木不知安诺当着他的面拿出的紫色宝石是不是她初入天寰界灵气涌动自动出现的宝石,但他知道这颗宝石有另一个名字,紫霄神石。
紫霄神石啊,可是铸造神剑的主材料,也就只有七大宗主国之一的天澜能拿的出这样一颗紫霄神石了吧。
当时林多木激动的以为自己歪打正着了,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不过是一商会管事,此神石出现的如此奇异,以安诺的聪明,为何会对他直言?
而且,这还连带着暴露了安诺不足十六穿越界壁到了天寰界的秘密。
什么时候,天道法规有了被挑衅的可能?
到了今天这一步,林多木隐隐觉得,一切都忘失控的边缘滑落,也许,他的计划并不会如他所愿一般发展,而这个变数,则是天澜公主。
安诺眼中晦涩一闪而过,真是一只老狐狸啊!既然他选择了她,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怎么会允许林多木轻易推卸了所有责任。
“林大人,你真的……”
“什么人?”
林多木突然起身,追出了马车,只留下安诺一人孤零零坐在其中。
良久,安诺捂唇浅笑,“真不愧是析木宫的弟子,这明哲保身的本事可真是炉火纯青!”
析木宫最有名的便是培灵术,可东大陆两大宗门都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雪霜宫靠着飞花令也算是有了根基,那析木宫呢,凭借着培育出的灵族吗?
安诺都能想到林多木回来后找好的借口,什么眼花了,或者敌人太狡猾之类的,反正和他林大人没有半分关系。
安诺从随身香囊中取出一枚紫色宝石,右手轻柔抚摸,“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接下来,就该你大发神威了。”
安诺手中的紫色宝石,正好是当初白色优昙绣鞋主人从乔灵手中拿走的那颗,难道当初那个人是安诺?
可她怎么知道乔灵会出现在噩梦森林,甚至,她的身上还有这样一块宝石等着她去捡?
乔灵穿越是突然出现的巨大座钟,还有初入天寰便现身的紫色宝石,提前出场的安诺,这一切的一切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难道,上一世乔灵之死从来都不是炮灰二字能简单解释的?
天澜国,国子监。
张愿一个人走在回国子监的路上,自从三十年前到了天澜国,他就凭借着自己的天赋入了国子监,一路青云直上。
三年前,他从前线负伤退了下来,入了国子监当了博士,虽然失去了更进一步的希望,却也是个清贵的前途。
没有了前线日日经历的性命之忧,也多了安心修炼的时间,算起来,他能以不足五十之数,成为第六境界信言境的高手,他还是很满足的。
只是,天澜国不允许荫庇家人,他想要让张家在锦都站稳脚跟,怕是起码也要等到他突破至第八境界尽忠境了。
可惜,战场负伤绝了他的修炼前途。可时也命运,能上天骄榜的天骄,不会连这点挫折就能被打败。
总有机会的,他现在的认命和蛰伏,总会有更大的报偿,他坚信着。
突然,前方一道莹莹光点以极快的速度飞了过来,他条件反射想要躲开,可这光点明明被他让过了,却在最后一刻沾上了他。
不可能,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被沾上,还有,这是什么东西?
这大概是张愿脑中闪过的最后念头,他缓缓落在巷子旁,顺着墙壁划到地上,连眼睛都没有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