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朱由检和李贞妍终于抵达了黄尾屿。这五十里的海路,他们划了整整五个时辰,相当于每小时航行五里。如果照此速度去台湾,那就至少需要六七十个小时。再加上晚上休息的时间,恐怕就要六七天才能抵达了,朱由检的心中不禁蒙上了一层阴影。
因为六七天的时间虽不算长,但大海最是变幻莫测,现在又没有卫星云图、天气预报,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天?万一出发时万里无云,走到半道上突然台风来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虽然已经死里逃生很多次,可那只能算是运气好,但一个人的运气不可能总是那么好。
不过这些担心,朱由检只是埋在心底,并没有对李贞妍讲。李贞妍现在兴致极好,本来陪着朱由检一起划船就已经很高兴,登上黄尾屿后,又发现这里是一处鸟的天堂,到处都是美丽的鲣鸟、海鸥和信天翁。
其时正是黄昏鸟儿归巢之时,外出觅食的大片鸟群振翅飞来,优雅地环岛绕飞数圈后,密密麻麻地落在岛上,挤在一起唧唧喳喳好不热闹。可能是黄尾屿很少有人类到来,这些鸟儿都不怕人,反而好奇地瞪着小眼睛盯着朱由检与李贞妍。
李贞妍童心大起,拿出船上的一些晒鱼干,投给附近的一群海鸥。这些憨态可掬的鸟儿见有食吃,当然是一拥而上,顷刻之间就吃了个干干净净。吃完之后还意犹未尽,竟围着李贞妍鸣叫起来,那意思是没吃够还想吃。慌得李贞妍连连摆手:“没有啦,真的没有啦!”
朱由检不觉莞尔,忙冲上礁石驱散海鸥,把李贞妍救回独木舟上。因为天色已晚,他们就停泊在黄尾屿的岸边,伴着涛声和鸟儿的呓语声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清晨,朱由检与李贞妍携手游遍全岛。只见到处都是鸟窝和鸟蛋,俯身即得,有些海鸟见了他们还懵懂地围上来,把他们当成珍稀动物看待。朱由检想拾几个鸟蛋做纪念,李贞妍却心疼地阻止道:“我们的食物已经够吃了,就不要骚扰这些可爱的鸟儿吧!”
黄尾屿也没多大,朱由检照例在上面刻碑宣示主权后,二人就开始返航。回程时他们却是默默无言,李贞妍是回味这奇妙的鸟岛之旅,朱由检则更多地是在盘算该不该冒险去台湾。
就这样航行了将近四十里,视野中的钓于岛已经越来越大,变得触手可及。两个人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这艘独木舟在海面上劈波斩浪,平稳地前行着,看样子再有半个时辰,二人就可以回到他们的爱巢中休息了。
正在此时,朱由检突然听见一声号角。紧接着就从钓于岛背后绕出一条挂满白帆的三桅大木船来。
这艘船显然与福船的外观大为不同,它拥有双层甲板,船首和船尾高高昂起。除了纵帆以外,还有斜三角帆,而且船体长达二十余丈,看起来至少也在两千料以上。而最为明显的特征,则是两侧的船舷上那密集的炮口,每个炮口中都有一尊黑洞洞的火炮,气势骇人地指向远方!
朱由检在前世也是个《大航海时代》游戏的爱好者,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西班牙大帆船么!
正在二人错愕之际,只见帆船上的一个炮口突然冒出一股白烟。紧接着就听到震耳欲聋的一声炮响,随即不远处的海面就被炮弹激起了冲天的水柱!
“糟了,他们这是在攻击我们!”朱由检大吃一惊,赶紧与李贞妍合力掉转船头,拼命地向远离大帆船的方向划去。
可是仅用船桨做动力的独木舟,速度怎比得上满帆的大帆船?没过几分钟,大帆船就追到了离独木舟不足百米的地方,并且连发数炮,落在独木舟前进的路上。
朱由检知道这是对方在警告自己,如果再接着跑,人家很容易就可以一炮轰中独木舟,把他和李贞妍炸个粉身碎骨。于是他只好长叹一声,扔掉手里的船桨道:“贞妍,不要划了!”
很快,那艘大帆船上就放下一条小船,小船上站着十几个水手,不是端着火绳枪就是手持利刃。待两船渐渐接近,为首的一名红发水手冲着朱由检大声嚷嚷起来。
朱由检却是一句也没听懂,只觉得对方的语言与德语好像有点接近,似乎又不大像。很显然,这艘大帆船上的水手都是欧洲人,但他们到底是哪国人,来这里干什么,又为什么要追逐自己,朱由检就不得而知了。
突然他灵机一动,想起英语是世界语言,没准对方能听懂。于是他赶紧用蹩脚的英语说道:“不要误会,我们只是落难的渔民,没有恶意,你们应该救助我们!”
哪知不说还好,朱由检这一说英语,对面的水手们全都大为紧张,立即举枪瞄准,并凶恶地大声喊叫比划着,示意他立即投降。
此刻朱由检知道反抗是毫无用处的,而且船上根本就没有武器,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因此只得悄声对李贞妍道:“且先不要反抗。可能是有些误会,一会儿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你看我的眼色行事,咱们再拼死一搏!”
李贞妍也只好听命。这时候那些水手跳了过来,将二人推搡着押上他们的小船,随即返回大帆船去。至于那艘独木舟,就那么被抛弃在大海上。眼见自己数月辛勤劳动的成果就这么没了,朱由检心如刀绞,同时也恨透了这帮外国水手。
不多时,二人被押到大帆船上。因为他们手无寸铁,水手们倒也不怕他们反抗或是逃跑,并没有用绳子捆绑他们。
在周围数十名水手放肆的欢呼和口哨声中,二人被带到一个船长模样的人勉强。水手们和他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只见那人面色一变,大声吩咐了一句。
随即一个年轻的白人被推了上来,看样子他与朱由检一样,身份也是俘虏。船长指着朱由检对他叨咕几句,只见那年轻人突然向朱由检投来热切的目光,开口用英语问道:“你是英格兰人么?或者你到过不列颠?你叫什么名字?”
“不,我是中国人。我叫尤俭。”朱由检用英语回答。
“会说英语的中国人!”那年轻人竟然改用怪腔怪调的汉话欢呼道,“真是太幸运了,上帝保佑!你不用害怕,我可以做你的朋友。我叫查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