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滨、庞涓在那站着,四目相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似的。
魏允吉说道:“大司马,快把熟铜锏捡起来,打断他的腿,否则的话,我在父王那里没法替你说话。”
庞涓浑身颤抖着,看着那熟铜锏,咬着嘴唇,把血都咬了出来。
魏允吉说道:“大司马,你在魏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你得珍惜,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现在,庞涓是魏国的大司马,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如果没有这个大司马的身份,他瞬间就会被打回原形,成为无权无势的平民。
庞涓想起了刚到大梁时的情景,他举目无亲,身无分文,只能忍饥挨饿,在酒楼饭馆外面捡垃圾吃,遭人家白眼,尊严就践踏得稀碎,他不想再回到那种生活,永远也不想!
庞涓缓缓俯下身子,捡起了熟铜锏,孙滨看着庞涓,眼中流露出了惊讶之色。
“师兄,你要打我?”孙滨轻轻地问了一句。
哗啦一声,房门被狂风吹开了,暴雨倾斜着,打进了书房里,阵阵寒意袭来,冷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魏允吉又开口说道:“庞涓,是你的政治前途重要,还是你的这个师弟重要,你要在心里掂量清楚呀。”
庞涓握紧了手里的熟铜锏,恨不得把这熟铜锏握碎了。
魏允吉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庞涓,你要是再不下手,我可就要下手了,到时候你可就被动了。”
门外的闪电一道接着一道,炸雷一声接着一声,庞涓面红耳赤,额头上青筋暴起,两只眼睛像是渗满了鲜血,狰狞恐怖。
“啊!......”
庞涓发疯似的,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抡起了手里的熟铜锏,朝孙滨的膝盖打了过去。
孙滨没有想到庞涓真的会对自己下手,惊愕中没有躲闪,两只膝盖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重击。
咔嚓!
孙滨听到了膝盖碎裂的声音,也听到了心碎裂的声音,一头栽倒在地。
孙滨的两只膝盖被庞涓打碎了,流出了一滩血,孙滨疼得脸色煞白,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丝毫也动弹不得。
庞涓扔掉了熟铜锏,指着孙滨,叫道:“你为什么要逼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倔强,你为什么就不听我的?!”
孙滨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庞涓,血含着泪,从眼眶里流淌出来。
庞涓情绪激动,还在那叫嚷,“孙滨,我离开鬼谷的那天,师父对我说了,咱们俩天生相克,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以前我还不相信,现在我信了,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没办法,我想要荣华富贵,我想要活得自在有尊严,我只能除掉你了!”
孙滨低下了头,木说话,只是流泪,吧嗒吧嗒,每一滴渗着血的眼泪都是那么沉重,仿佛要把石板地面砸出个坑似的。
魏允吉坐在后面露出了微笑,说道:“庞涓,我没看错你,你还是
识时务的,把他带下去关起来,等捉住了另一个犯人之后,一起交给王上处置。”
庞涓平复了一下情绪,冲着外面叫道:“来人呐!”
几个仆役冒着雨,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跑进了书房里。
庞涓指着孙滨,命令几个仆役,“把他带下去,关到地牢里,严加看管!”
几个仆役上前把孙滨拽了起来,孙滨垂头丧气,只剩下了半条命。仆役们拖拽着孙滨出了门,往地牢方向走去。孙滨的两只膝盖碎了,还在不停地流着血,血水混杂着雨水,被冲淡在院子里。
突然,风雨中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几个仆役抬起头来,还没看清那黑影是谁,只见剑光一闪,几个仆役觉得脖颈一凉,人头就飞上了天。
仆役们被干掉了,孙滨双腿已废,没有人拽着,昏昏沉沉就要倒下去。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了他,他看了一眼,黯淡的眼睛里又燃起了光芒。
这个人是石正峰,孙滨感觉心里一紧,万千情感涌上心头。庞涓与孙滨恩断义绝,现在石正峰是孙滨在谷外世界唯一的朋友了。
石正峰看着孙滨断掉的双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滨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庞涓听到声响,站在门口看见了石正峰,露出惊喜的神情,叫道:“好啊,你们俩都在,太好了。”
庞涓飞身而起,朝石正峰扑了过去,石正峰把孙滨背在了身上,和庞涓打了起来。两个人打了三五个回合,庞涓向后退去,诧异地看着石正峰,他没想到,石正峰竟然如此厉害。
这时,庞涓府里的护卫们纷纷拿着武器,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石正峰不想恋战,背着孙滨就往外面跑。
“站住!”庞涓吼了一声,追赶上去。
石正峰扭头瞄准了庞涓,扬起衣袖,鱼肠剑飞射而出,把庞涓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庞涓慌忙躲闪,脚底湿滑,一个趔趄,摔倒在了水泊之中。
等庞涓爬起来抬头望去的时候,石正峰已经打倒了几个护卫,背着孙滨冲出了府邸。
魏允吉气急败坏,站在书房门口,叫道:“追,给我追!”
魏允吉、庞涓在府邸四周布下了重兵,这些官兵全都冲了出来,上前围攻石正峰,石正峰咬紧牙关,在狂风暴雨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艰难行进。
孙滨趴在石正峰的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石头哥,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
石正峰一边杀敌,一边叫道:“别说话,咱们是兄弟,生死都得在一起!”
石正峰砍瓜切菜一般,杀伤了一大片官兵,朝城门方向猛冲而去。这风雨肆虐的天气里,人们都躲了起来,守城门的士兵也懒洋洋地坐在门洞里聊天,他们面朝城外,背对着城里。
官兵们朝守城门的士兵呼喊起来,让他们关上城门,但是,风雨声实在是太大了,守城门的士兵根本就听不见,他们背对着城里也看不见。
突然,一阵风从守城门的士兵身边卷过去,几个士兵被闪了一个趔
趄,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石正峰背着孙滨已经冲出了大梁城。
官兵们还在穷追不舍,石正峰背着孙滨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一口气跑到了黄河岸边。岸边有渡口,现在风雨大作,摆渡的船只都停了下来,拴在岸边,船夫则躲到树下避雨。
石正峰背着孙滨奋力一跳,跳到了一只小船上面,船夫在树下站了起来,叫道:“喂,这天气不能过河,你们干什么呢?”
石正峰不理会那船夫,把孙滨放在了船上,解开缆绳,任由小船顺着湍急的黄河水,向下流冲去。
官兵们冲到了岸边,本来想乘船追击,但是,看着天上的狂风暴雨,河里的滔天巨浪,他们又胆怯了,不敢上船,只能在岸边,向河中央的石正峰、孙滨射箭。
石正峰设置了一层结界,挡住了官兵们射来的箭矢。小船载着石正峰、孙滨,在黄河里飞驰而下,冲出去了几十里,岸边的官兵不见了,城郭也不见了,雨势也变小了。
石正峰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身去看孙滨。孙滨脸色煞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石正峰伸手一摸,吓了一跳,孙滨身上冰凉冰凉的。
“滨子,你一定要撑住呀,”石正峰按住孙滨的后背,把医疗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孙滨的体内。
孙滨的脸上泛起了红润,咳嗽一声,睁开了眼睛,看着石正峰。
“滨子,咱们逃出来了,”石正峰满心喜悦地说道。
孙滨心如死灰,说道:“石头哥,你救我干什么,让我死了多好啊。”
石正峰神情凝重,问道:“滨子,你这两条腿是怎么回事?”
孙滨说道:“是我师兄打的。”
石正峰攥着拳头,恶狠狠地叫道:“该死的庞涓!”
孙滨说道:“该死的不是师兄,是我。”
石正峰说道:“到这时候你还叫他师兄?在他的眼里,荣华富贵排在第一位,你威胁到了他的荣华富贵,即使是几十年的师弟,他也会毫不留情,置你于死地。”
孙滨心里堵得慌,抓着胸口,说道:“石头哥,咱们不说这些了,好吗?”
石正峰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咱们就这么顺流而下,漂到哪里算哪里吧。”
石正峰和孙滨坐在小船上,漂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风和日丽,河面也变得宁静起来,就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
石正峰看见迎面有一只小船划了过来,船上站着一个渔夫,撑着船,带着鸬鹚,在那捕鱼。
石正峰朝渔夫挥手叫喊:“大叔,打扰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属于哪个国家?”
渔夫诧异地看着石正峰,说道:“这里是清河县境内,属于齐国。”
逃出了魏国,石正峰和孙滨安全了,石正峰笑道:“滨子,咱们可以上岸了。”
孙滨像是没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似的,点了点头,没说一句话。
石正峰把船靠岸,背着孙滨登岸,踏上了齐国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