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我们是在血雾里兜圈子。
这血雾除了能强烈的腐蚀人的肌肤以外,应该还可能有迷惑人心智的作用。否则,我和凌翊不可能这么久还在血雾中。
凌翊眸光一扫,眼睛都变得猩红,身上带着杀气,却十分温柔的对我说:“不过是简单的易术,姓白的想留我们下来,我们就同他玩玩。他伤你一毫,我就动他十刀。不会让你的血白流的……”
看着凌翊这个样子,我禁不住沉默了,白画栾把我们困在血雾里。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如果能在短时间能把他揪出来,倒是可以好好的惩治他一番。
想想我现在要是照镜子,绝对会变成血人一样的存在。
那样铁定先是把自己吓了一跳,凌翊看见了,也会不喜欢吧?
这些红色的雾气,到底是……
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会这么厉害,越是吃力的想着,越觉得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疼的要命。好像是有一根根的钢针扎进来,才会让血液从身体的各处一直不停流出来。
那种感觉,我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下意识的,却是用手护住肚子的位置,想保护肚子里的宝宝平安无事。这大概是每个母亲,母性的天性。
尤其是灾难来临时,母亲的第一反应。
比如地震挖出被埋者,很多都是母亲保持卷曲,护住肚子的动作。那样的动作在尸身出土以后,依旧会感动到很多人。
凌翊停下来了,单手举起来,拇指割破了食指的指腹。指尖轻轻的在空气中画出了一道符的形状。
那符咒的形状,我看的明白,是天雷地火甲胄符。
这个符咒的形状,他用自己的血液在血雾当中连画了三个,用掌心轻轻一推。竟然是围绕着我们两个人,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的稳固阵型。
这种阵型,道家常常会使用,看起来牛皮哄哄的。
我感觉自己身上不疼了,血也不会流了,还有些发愣。看着那些漂浮在空气中好像凝固了一样的却发着光的血液符咒,我真有点傻了,这样手段的道术真的好厉害。
用这道符咒,竟然能隔开这些血雾。
血雾在符咒的外面,一点点的想要侵蚀进来,他的双眸已经是染上了诡异的青蓝色,冷冽的看着。
突然,他松开了我,身子一闪就到了甲胄符防御的外面,冷冰的命令我,“没我允许不许出来。”
他出去以后,脸上首先冒出血的,是上次被我用解剖刀破相的那个伤口。也不知道我的解剖刀威力是有多大,在一个灵体上的割伤,居然让伤口延续到了现在。
要知道,破相的是我老公,当初我就不那么笨手笨脚,让解剖刀掉进棺材里。
我在破甲胄的保护里面,没有出去,眼看着他在血雾中冷傲的站立。他颀长的身姿伟岸如高大的山峰,脸上一片沧冷和冰凉,“白画栾,这血雾我这么久都走不出去,恐怕是你做的手脚吧?我不喜欢兜圈子,也懒的用易术破解,你直接出来吧……省的破了你的障眼法,你又说我欺负你。”
血雾中,凌翊的白皙的脸颊上,又多了两道流血的地方。
血液从他冷峻的面容上滑落下来,平添了几分肃杀和嗜血的气息。
就见一个白色的影子缓缓的从血雾中走出来,他一身白衣素白,尽管上面有许多烧焦的痕迹。可血雾只是围绕着他周身的飘散,却不轻易的靠近他的肌肤。
他干净的脸庞在白雾后面,被血雾蒙上,有种虚无飘渺的感觉。轻轻的他弯了腰朝凌翊抱拳行了一礼,“小生这厢有礼,这八卦阴阳子午阵好玩吗?如果探不出其中奥妙,就会在里面一直都圈子呢。为了能把二位留在这里,可是让小生牺牲了整个玄灯村的魂魄。”
玄灯选所有的魂魄?
想想也是啊,这么大血雾袭来,玄灯村的灵体魂魄受到血雾影响。他们也被困在血雾和八卦阵法里,想必是出不去的。
如果实力不够强悍,势必会被血雾吞噬同化。他可真够狠的,那些鬼物可都算是他的臣民。
为了达到目的,在他的眼中,这些臣民甚至连一颗弃子都不如。也不知道,他自己的老娘是怎么安置的,是不是也是要等着被自己乖儿子找来的血雾给吞噬了。
而这个从血雾里出来的白画栾,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血雾全都刻意的避开他。让他在血雾当中来去自如,连一点损伤都有没有。
“有功夫耍嘴皮子,不如手底下见真章。”
凌翊懒得和他废话,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
一双冷瞳如同幽冥深处的鬼火,浑身都是滔天的杀气,瞳孔更是全部变成了青蓝色。银白色的小刃在他的手中,似乎是燃起了青色的火焰。
火焰附近血雾全都被燃烧的一干二净,那银色小刀闪电一样的就飞出去了。
一瞬间周围聚散怪异的浓雾,突然就动了起来,迅速的形成了一块巨大无比盾牌。让雾气的质感跟塑料一样,让人完全看不见雾气后面的白画栾。
小刀入了血色盾牌之后,便再也没有办法前进分毫。
血盾的后面,传来了白画栾冷漠的笑声:“我知道你实力强悍,这血雾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会一点点削弱你的实力,更会阻挡你手中银月刃的进攻。”
现在,我才知道凌翊经常用的那把小刀是有名字的。
名字还挺好听,叫银月刃。
凌翊见到银月刃被血盾抵挡住了,反倒是冷笑出来,“白画栾,你自己什么实力,到现在还不能认清吗?”
那把银月刃上面燃烧的是一团火焰,在他冰冷的出声之后,迅速的就将盾牌燃尽。刀刃穿过血盾的时候,明显是被旁边的血雾一点点的侵蚀了火焰。
血雾如同飞蛾扑火靠近蓝色的火焰,却因为数量庞大,蓝色的火焰有些坚持不下去。但还是突破了红色的雾气到了白画栾的面前,瞬间就划破了白画栾俊秀的脸蛋。
那脸蛋生的有些儒雅书生气,被划了一刀以后,就不是那个味道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反正是破坏了整体的美感了。
只是刀身上似乎也因为在血雾中耗损过量出现了裂纹,它要刺入白画栾肌肤内部的时候。
白画栾的脸色微微一变,迅速的闪躲,“芈凌翊,你的实力有多强,为什么还会让你的女人受伤?你……根本就不关心她,你要是早点发现血雾有问题,她也不至于落得毁容的下场。”
毁……
毁容!
我自己倒是不在乎,反正整容手术很发达,我是怕凌翊听了受影响,对我有自责愧疚的心理,影响了战斗的实力水平。
这白画栾简直就是心里战术的专家,字字诛心,直指人心。
让凌翊一下子变得如此冷酷杀伐的原因,就是这个家伙弄来的血雾,让我身上出了点血。他还故意那这样的话刺激凌翊,让凌翊觉得是自己疏忽才让我受伤。
凌翊没有回答白画栾的话,只是更像一尊邪神,他冷冷的看着白画栾。身上的肆虐的煞气月冰冷,让我觉得眼前的他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
邪气在他的身上已经化为了黑色的实体,在灵体周身萦绕着。
“被小生的一番话语,说的羞愧的无地自容了吗?芈凌翊,你要是不在乎她,小生在乎啊,小生的弟弟会代为照顾她生生世世……”白画栾说的话阴寒的渗人,他淡淡的笑着,流转的眸光看向了我,向我抛了个桃花眼。
“凌翊别听他扯淡,我身上只是出了点血,根本不是致命伤。”我大声的喊出声去,却感觉周围的甲胄符咒似乎也开始不稳固了。
凌翊目光灼灼的看了我一眼,眼底藏着一丝深情,语调上却有些平淡,“小丫头,照顾好自己。”
“好!你别担心我!”我立刻回答他。
随之,大量的血雾便有目的有针对性的朝我侵蚀而来。
血雾就跟那种小小的红蚂蚁一样,一团一团的侵蚀着甲胄符形成的保护。看着这一幕,我是有些头皮发麻的,心里也暗暗着急。
按理说,凌翊做的符,应经是比其他道士强大很多。
能够抵挡世间大部分的攻击。
可是事实上是,蚁多咬死象,这些血雾的数量太多了。仔细看去,才发现血雾是由无数细小如沙的粒子组成,每一个粒子似乎都是一个独立的魂魄个体存在。
无数的魂魄加诸在一起,才形成了这样可怕的血雾。
这些魂魄还都是怨气十分强大的怨魂,让血雾的威力更加的强大。
我必须想办法自保,不然这个三个甲胄符一旦被破,我也要跟着完蛋大吉。到时候,让凌翊分心,我们两个就得一起倒霉。
掌心暗自也在画甲胄符咒,威力上应该没有凌翊的强,但应该能够撑一会儿。到时候等这三张被破了,我再试试自己掌心的这一张。
目前,我要做的就是不能让凌翊分心。
心里这样想着,突然就是一股子蓝色的烈风从眼前闪过。我反正是眼花没看清楚过程,只觉得电光火石之间,凌翊的手就紧紧的掐住了白画栾的脖子,“我让银月刃陪你玩,你应该觉得侥幸,逼我亲自和你玩,你是不是傻。”
他这一下掐的,白画栾的脖子都拧成成筷子粗细了。
这一下轮到白画栾嗝屁了,他的脖子被凌翊直接就从脖子上拧成了麻花状。像丢垃圾一样丢在地上,那一双眼睛还不甘心的盯着凌翊看。
凌翊在血雾当中,白色的衬衫已经缓缓的被灵体上渗出的也所浸湿。照理说,魂魄灵体是不可能有血的,这样流出血液来,应该是鬼雾伤及了凌翊身上的魂魄。
我刚想从甲胄符的保护中出来,和凌翊在一起,顺便看看他的魂魄到底受损的情况,就听他说:“小丫头,听话,别出来,缩头乌龟爱用分身。这是他的分身,等我对付了他的本体,你再出来……”
呵!
我对白画栾爱用分身这招,早就领教过了。
他这副被凌翊打死的躯壳是个分身,我一点都不意外。
“那他不是无敌了,就跟孙猴子一样,猴毛一吹全是分身。那……那还怎么打?”我有些怕这样的后果,心想这白画栾要是这么*,为什么不早点和凌翊正面对决。
反正他分身多的不得了,大不了打人海战术。
这个问题凌翊给了我答案:“他?他凭什么和神话故事中的仙佛相比?不过是个鬼魂罢了。他的分身用一个就折损三魂七魄里的一个,他支撑不了多久。这么多年,我陪他玩,他早就浪费的差不多了,想来,这雾中也只剩下他最后一缕天魂。”
“那他的本体具体在哪里你能找到吗?如果在这里面呆的时间太长,血雾……血雾可能会同时影响到我们两个人的身体。”我能够感觉到,凌翊虽然实力强悍,但是也架不住在血雾当中长时间的停留。
“找他,并不难!”
凌翊的眸光扫了一遍周围,他的身影快如闪电,再一次的出击。他在空气中画符的速度很快,快到好像指尖一点,就出现一张符咒。
这张符咒是我还不太会画的风符,符咒一处,就刮起狂风,将周围的血雾都吹起。就见到被风吹出空的地方,站着个白衣少年。
他猛然间被我们发现自己隐藏的位置,明显是吃了一惊,脸色更是苍白异常。看样子,他是被吓得不轻。
毕竟,白画栾只剩下最后一个分身了,被杀了就什么都没了。
不害怕,才怪呢!
迅速的白画栾就从腰间抽出了玉箫,在唇边吹奏,也真是奇了怪了。白画栾数次动用分身,可这管玉箫却能次次都被他给找回来。
那被三清旋风符咒吹散开来的血雾,在箫声响起之后。
就好像听命于箫声一样快速的聚集起来,挡在了他的面前,将白画栾和我们之间分开。凌翊却根本不管这些,修长的手指头在浓浓的血雾中一拨,就把血雾生生的给拨开,“别搞这些没用的,这些雾,对我无效。”
血雾后面的白画栾再次现行,他的脸色更加惨白,眼中带着怨毒之色。
“既然能把你引过来……你以为我……没有准备吗?”白画栾也是釜底抽薪了,他厉喝一声之后,嘴里吹奏出来的曲子极为阴森幽凉,“芈凌翊,你今天会因为你的自负,和你老婆一起死在这里!你信不信?”
那全部的血雾,就跟大海里的大浪一样全都聚集在一团去了。
周围一下就显得空旷了,那一团血雾直接变成一支箭朝我这边飞来。我看着血雾变得箭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这玩意是针对我的。
他要用这个,来分凌翊的心。
箭头在扎进凌翊所打出的三张甲胄府上,还坚持了三秒钟,才将凌翊所画的甲胄符击碎。我在凌翊所画的甲胄符被击碎之后,立刻又打出自己的掌心符。
掌心的甲胄符相较之下,由于我道术不精。
就促襟见肘了,被这血箭摧枯拉朽一样的刺破。
耳边都传来破风的声音,我可不想死在这里,连忙飞快的往旁边一躲。本以为是躲过了箭射过来的角度。
去他妹的,这箭也太贱了!
它竟然拐了个弯,继续找我追来。
这箭是血雾变的,似乎和血雾一样有自己独立的意识。那是不一箭射死我,是绝对不会回头的,就算我跑出s形,也不影响它追杀我。这次可能……
我跑不动了,也跑不过血箭。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要完蛋大吉了。
心头有种了无牵挂的感觉,唯一遗憾的,竟然是不能看着宝宝长大。毕竟我是在鬼域中,真正的身体在连家卧室的床上,太白大人答应我,会保护我的孩子。
所以,我倒不担心孩子的安全。
那一瞬间,真的是躲不过去了,只能是眼睁的看着那箭尖对着我的眉心。
原以为要死了,却觉得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面前。我自己完好无损,只是皮肤上又有了被血雾灼烧的感觉。
胸口的玉佩在这时候发出了光亮,竟然是将血雾挡在外面,让灼烧的感觉只持续了片刻就消失了。
关键时刻,又是那只玉佩在保护着我。
我看着凌翊一动不动伟岸的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低唤了一声:“凌翊……”
凌翊在血雾当中是没有任何防护的,在血雾中久而久之,白色的衬衫就被染成了鲜红色。血液从袖口的位置缓缓的滴下来,人却不动了,让我有种强烈的不安。
我从他的身后面去拉他的手,却觉得他的手是那般的僵硬冰冷,“凌翊……你怎么了……”
“我……我无妨,只是……受了点伤。”凌翊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闷哼了一声,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我急忙冲到他的面前查看,他胸口插着一支血箭,血液在从他的胸口流出。那一支血箭没有扎到我的身上,竟然是因为他帮我挡下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视线变得模糊了。满眼之中,只剩下从他伤口不断涌出的血,“你受伤了……你被血箭伤了,还说无妨。这是小伤吗?”
这一箭本来是冲我来的,他却替我给挡下了。
我束手无策的用手按压住他的胸口,防止血液一直流出来,可是整只手都被血液浸透了。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也要被从身体里抽出来了。
我空有一身道术和佛法,却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治愈自己的夫君。我真希望这一箭,是扎在我自己的身上。
“傻丫头……我……没事。咳咳……是为夫没有保护好你。闭上眼睛,等我片刻,乖。”他笑着抚摸我的侧脸,嘴角涌出了血液,那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显得更加的虚弱和苍白。
我去抓他抚摸我的侧脸,泪水滚滚而下,“回去治伤吧,别打了……你现在正受着伤……”
“不行,我饶不了他。此孽障数次对你起了杀心,今日不了结他,以后必成心腹大患。”凌翊做了决定的事情,根本没人能改变。
他将我的头压在了他的胸口,而他自己却是依旧气势冷冰的面对,我身后白画栾,“动我妻者,永世沉沦,万劫不复。”
那个阴冷的气势一出来,就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好像要冻住了一样。我脑袋被他死死摁住,脸贴着他的胸膛,根本就看不见血雾中的情况。
周遭的阴气似是龙卷风一样的狂舞,吹得我的头发乱舞。
要不是被凌翊紧紧抱着,似乎就有一种自己身如羽毛,似是都会被狂乱的飓风吹走了的感觉。
我紧紧抓着凌翊后背上的衣料,衣料上的血液湿湿的,嘴里都快不能呼吸了。只要一张嘴带着阴气的冷风就会灌进嘴里,我只能呆在凌翊的怀中,被他牢牢的圈禁保护着。
他胸口的伤口还在流血,血液流在我的身上。
那血阴冷中带着邪气,就好像他此刻的状态一样,似乎是一心就想宰了白画栾。就算是一百头牛,也都拉不回来了。
“你休要说大话!你现在身重血箭,自身都难保了,拿什么让我万劫不复……”白画栾似乎也没有底气了,他似乎是怕了这个状态的凌翊。
“你不是最重视鬼母的死活吗?我就要了它的命,让你伤心伤心。”凌翊搂着我突然身子轻盈的一跳,似乎就奔跑了起来。
白画栾虽然和我们为敌,却好像十分孝顺的样子,在我们身后大喝:“你敢动我母亲一下试试……芈凌翊,你要去哪儿?”
“你伤我妻子,我杀你老娘,这很公平。此血雾是鬼母运气吐纳的时候放出的,当我是白痴不知道吗?这死老太婆,必定是在血雾的中心。”凌翊的话中带着阴鸷和冷酷,他现在是灵体,速度快的让人无法想象。“你说我找到它的脖子拧下来,还是直接把它揉成团?”
凌翊字里行间都带着邪气,每字每句都能把白画栾活活给气死。
突然,凌翊飞奔的进度在一片呛人的血雾中,就停了。
我还什么都没看见呢,耳边便传来了一个柔媚的娇滴滴的求救声,“儿啊,快救救娘……他怎么会发现我在这里的?儿啊,你再不来救为娘的,为娘的命就在此处休矣了!”
我这时候偷偷的将脑袋从凌翊胸口,探出了些许,才看到凌翊没有搂着我的另一只手里死掐着一只鬼哭狼嚎的纸人。
这纸人依旧是一副桃花脸的外貌,一双狐狸媚眼如丝,却似乎充满了可怜的情愫在里面。虽然掉不出眼泪来,可样干嚎的样子,也挺悲怆的,让人瞧着有些不忍。
要不是我知道这老太婆,是个吃人眼球的恶心肠,看到它眼下这般镜框,说不定都会可怜它。
纸人的妩媚的朱唇虽然是画着,此时却是呈现画着的微微张开样子。
从它的嘴里面还真喷着少量的红色的雾气,它现在极度虚弱,吐出来的并不多。我想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遇到她吞云吐雾的样子,那一定非常的壮观。
纸人嘴里喷出的这些少量的红雾在空气中弥散,一时如同有意识一样,慢慢的就跟周遭的那些血雾融合到了一起。这些雾气到了一起,就缓缓的在空气中游移聚散,形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我都看傻了,这些伤及魂魄之根本的血雾,真的就是这个看起来完全不起眼的血人吐出来的。它看起来那么脆弱的不堪一击,别说是凌翊了。就连我这种三脚猫功夫的阴阳先生,随手用掌心符打出三清火符来,就能把它烧的连灰都剩不下。
不过想想,它在鬼域呆了这么多年。
还是鬼母,没点特殊技能,还真是说不过去。
凌翊的胸口的伤还在源源不断的流血,我拿手小心翼翼的摁住了他的胸口,想利用这种方式尽量的止血。那血却好像跟不要钱一样,顺着我的指缝就流下来了。
弄得我的一颗心,就像揪起来一样的难受。
北斗玄鱼在我的掌心之内画出了探魂符,我悄悄的就用手掌去探查他体内。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了一跳,他的体内只有九种颜色的灵魂,相比三魂七魄中,明显是少了一块的魂魄。
而且灵魂受损非常的严重,其他九块魂魄,都有不同眼中的被侵蚀一样的伤害。
他灵魂上的损伤,要比刘大能之前所受到的伤害严重百倍。想想这可是血雾,也不是当时让刘大能受伤的鬼雾,自然要严重上许多。
可凌翊他自己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将所有能给的保护都给了我。
最后还替我挡了一箭,身上还受了重伤。
血箭在他的灵体上直接造成了伤害,导致他魂魄内仅剩的两盏命灯,都十分的昏暗。我是心急如焚,却不知道怎么有效的帮他疗伤。
毕竟他是灵体,活人的那些止血方法,对他不一定起作用。
凌翊却根本不在乎他自己胸口的伤,在伤重的情况下,嘴角微微扬起,邪魅的笑道:“老太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下落。这都你宝贝儿子告诉我的。”
那纸人脸上的微表情动作丰富极了,它脸上是骇然的神色,哆哆嗦嗦的就说道:“不可能……我儿孝顺,他不会害我的!”
原本嘴角是微微上扬的笑意还是画出来的,这时候却显得比哭还难看,这纸人的微表情做的比人还要精彩。
“你在的位置乃是八卦阵中的虚位,最是隐蔽了。要不是你的乖儿子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凌翊也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这个老太婆自私多疑,几句话就扰的纸人心神不宁的。
“白画栾亲口对我说的,他愿意拿老娘一条命换他自己不用死呢。他的三魂七魄都死在凌翊手上,现在只剩下一个天魂尚存,只好拿你的命换他的命。”我自然是夫唱妇随,张口就帮凌翊添了一把火。
那纸人明显是信了几分,变得咬牙切齿,却是啰里啰嗦的絮叨起来,“胡说,你们胡说我儿最是孝顺如何能做出这种事!姓芈的你都伤成这样了,我儿凭什么怕你……儿啊……娘……知道你不会背叛娘的……娘辛苦……对啊,儿啊,你好像不是为娘生的……我们都是孤苦幽魂,好不容易结伴做母子。你不会真的要对为娘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吧?”
“我就算是马上要死了,动动手指,你儿也不是我对手。你儿子不是你生的,当然是要出卖你自保。”凌翊的手指头慢慢的掐紧,将那纸人的脖子掐成了一跟筷子的直径。
它毕竟是纸做的,脖子被掐变形了,却还是能强行的憋出声,嘴角都缓缓的流出了红色的液体,“你这逆子……逆子!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事……娘好伤心。不不不……画栾,娘知道,你就是不小心出卖了娘,现在你来救娘,还来得及……”
“他就是不救你,你打算怎么样?”我自从跟了凌翊以后,就不知道节操二字怎么写,如何说话能让这母子反目成仇,我就如何去说。
那个纸人明显纠结了一下,才阴狠的嚷道:“我儿不会这样的……”
白画栾到了这时候才勉强追上凌翊的脚步,气的浑身哆嗦,冷冽的说道:“你们休想你挑拨我们母子关系……把我母亲交出来。”
“那便来抢,你若追上我。我就把你母亲还你……”凌翊随手就把那只纸人的身子一揉,直接凶残的揉成了一团。
他嘴角一直都是放荡不羁的冷笑,单手搂着我,另一手带着球就朝一个地方去了。
那变成纸求的老太婆还真是有意思,它还能继续说话,在凌翊手里面絮絮叨叨的说着:“你们看吧,我儿不会抛下我的!他来救我了,你们这群骗子……”
我看着这个纸球,不住的皱眉头。
这纸球看着也不那么信任自己的儿子。不然刚才也不会这么纠结的怀疑,于是我就调侃它,“一会儿就算你儿子追上来了,我也会赶在那之前一把火烧了你。他即便来救你,你也是一死,还不如留着点力气,少说两句话呢。”
“你……你这个女人,你好恶毒!”那纸球尖叫一声,显得十分的害怕。
我挑了挑眉,“你让我嫁给你狗儿子的时候,怎么没发现我是个恶毒的儿媳妇呢?”
之后,它就开始神经质的絮叨起来了,“他不会管我的,是他出卖我的,我……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救命……救命,我不想死!”
凌翊的脚步突然就停下来了,我能感觉到脚下是一片的冰冷,似乎有风从脚下的地方吹上来。虽然下面也是一片的血雾覆盖,可我是依旧能够清楚的明白。
凌翊把我们给带到了鬼洞深渊之上,那白画栾也追过来了。他在这片血雾当中,突然就不动了。我不是我眼尖,也不至于发现在白画栾的脚上多出了几根红丝。
这些红丝是从一层红色的血雾当中伸出来的,直接就缠上了白画栾的脚踝。红丝顺着脚踝的皮肉,直接就插了进去。
我清楚的知道,白画栾是被七步成牢的太乙三爻牢给困住了。凌翊刚才带着那纸球奔走,其实是在八卦阵中走位,把白画栾骗到牢中。
凌翊随手就将手中的纸球往白画栾脚边一扔,冷笑道:“你不是要你母亲吗?拿去好了,我留着这破纸,没什么用处。”
“娘亲……”那白画栾想去捡地上的球,却发现自己够不着了。
脚下又没法挪动寸步,白画栾在暴怒之下一拳就砸在地上,“芈凌翊,我们谁也别离开玄灯村……娘,不管你信不信儿子的,今天我们和他们同归于尽!您就知道儿子对你是不是真心的。”
那话一落,那纸球开始凄凉的笑了,笑声之中从身上发出了红色的雾气。这雾气越来越浓,在空气中好像都要饱和了。
“凌翊……我们刚才……是不是不应该故意激怒他们?”我看到眼前这个境况,突然发现一个道理,凡事都不能真的把人逼到绝境。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凌翊的身子在雾气中,一下就被遮住没了,他月光般冰柔的声音还在耳畔,“小丫头,我是故意激怒他们母子的。这是他们杀手锏,他们早晚会用的,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不如来的快些才好。”
周围一片浓雾滚滚,能见度降到了最低。
唯有我身上的那块玉佩还在发着光,能照亮我自己身上的一切。
我感觉到凌翊的下巴靠在了我的肩头,手臂有些软弱无力的搂着我到空地上,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道:“所以,小丫头,听我的话,闭上眼睛。一会儿听到凤凰的声音再睁开眼睛,跳上去。只要你活着,就够了……”
“你什么意思?要赶我离开鬼域吗?”我一下握紧了凌翊的手,却感觉他的手在那种粘稠的已经如同浆糊一样的血雾中,变得快要像空气一样的。
我本能感觉到,他因为这次重伤,所以在雾气中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他就要离开我了……
我的心在胸腔里乱跳,眼泪也掉出来了,“你……别走……我求求你了……”
“小丫头,我在刚才就已经料到自己会有这样的结局了,所以别难过。以后鬼域那些东西再也不会来找你了,你也不需要我了……”他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了,我搂着他的手臂里,突然一下就没有了任何东西。
我的天啊……
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轰然间就崩塌了,失去凌翊,就等于失去了支撑我世界的支柱。仿佛所有的信念和信仰,在同一时间内变为了虚无。
最爱的人,竟然为了我放弃悠长的生命。
悲怆的感觉一下涌入我的内心深处,心就好像被生生的撕裂成一瓣一瓣,眼泪从眼眶里一滴一滴的掉出来。
可我喉咙被堵住了一样,哭不出声音,张嘴就是一口血喷出来。
眼前就是一片的漆黑,耳边只有那个纸人在血雾当中发出的鬼哭狼嚎,还有一声凤凰的低鸣声。
好像是玉佩在呼唤我离开!
在这个时候,我不可能走……
就算死,我也要和自己的丈夫死在一个地方,我轻轻抚摸了胸前的玉佩,安抚着那只焦急的凤凰。
让它不要费心变化,我是不会离开的。
这难道就是结局吗?
就是南宫池墨上卦象上说的吗?
他和成叔都没了,凌翊也没了,只有我带着这块玉佩,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这样的我,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吗?
这样的活,付出的代价也太惨痛了。
等等……
玉佩!
我好像记得,南宫池墨说过……让我把玉佩还给他!我当时并不是十分明白南宫池墨的意思,现在脑子里突然清醒过来。
他的意思,是让我把胸前这块凤凰玉佩,还给凌翊。
“玉佩……玉佩……南宫……你说的玉佩,是这个玉佩吗?”我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水,捧起胸口挂着的那只玉佩,质问着空气。
没人回答我,这一切都需要我自己去判断。
也许……
也许我可以掌握破局的关键,也许我们都不用死了!
可这玉佩到底有什么用呢?
它难道蕴含了什么神力,可以将我和凌翊从危难中解救出来吗?
不,我这个思路不对,这个玉佩中只有凌翊的一缕魂魄。虽然能在危险的时候帮我,可力量却比他本体要弱的多。
等等,凌翊的灵魂出现在这块玉佩里,那就证明他本身的三魂七魄是不完整的。南宫池墨说关键在玉佩,是不是要我把玉佩里的灵魂还给凌翊。
让他强大起来?
我不知道这到底成不成,掌心紧紧的握住胸口那枚玉佩。周围的血雾已经看着像是流动的液体了,根本就找不到凌翊在哪里。
手中空有这个玉佩,却不知道要怎么把玉佩交到凌翊的手中。
周遭唯一的光源,就是我身上那块正在发亮,和保护我的玉佩。我站在原地四下里张望,满眼都是血红色,看得我脑袋疼。
身体因为刚才吐过血,头有些晕晕的,却被我绷紧了一根弦,保持在最佳的清醒状态。我必须保持清醒,保持一定的理智,才能够想到办法,利用卦象中的指点破局。
否则,就真的没希望了。
我放在自己的胸口,喉咙口又一甜,又有腥甜的液体涌出。
想都没想,我就把这液体全都咽下去,我心头明白我绝不能倒下,现在能把凌翊找到,把他从血雾中带出去的只有我。
一定有还有什么办法,我没有想到,一定还还有!
手心里的虚汗愈来愈多,那纸团的笑声更加的怨毒和放浪,“芈凌翊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苏芒,你活下去又怎么样,你也和我一样,永远都没有丈夫了……”
没有丈夫了……
我没有丈夫了,不可能,没有凌翊。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就跟死了有什么分别,没有他在我身边,我……
我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在我的意识里,凌翊早就成为了我生命的全部!
笑声刺破了血雾,划破了长空,直接就进入了我的耳膜中。
我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那种恨之入骨的恨意,是我平生未有。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要不是他们母子,凌翊根本不会选择这样釜底抽薪的办法牺牲自己在血雾中,而让我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闭嘴!我不会成为没丈夫的人,而你才会是!永永远远的寡妇,还会失去你的儿子!”我这个诅咒太恶毒了,却是扯着嗓子歇斯底里的喊出来。
北斗玄鱼被我从身体里排斥出来,顺手就扔在地上,心头是一股子强烈的恨意,一字一顿掷地有声的大声喊出来:“心常安住,无碍解脱;念、定、总持,辩才不断……心常安住,无碍解脱;念、定、总持,辩才不断……”
这样疯狂的念法,每一个字都反震着我的五脏六腑。
被我一口咽下去的血液在胃里头翻江倒海一样的行动,嘴角已经溢出了液体。这样心怀着恨意,抱着一种视死如归信念去念佛经,那完全和佛家宽恕仁慈的思想相悖。
维摩诘菩萨肯不肯听我这段佛经,动用佛法来保护我们都是个问题。
我越念越大声,感觉嗓子都要裂开,心头更是悲痛欲绝。恨不得立刻就和凌翊去了,那每一个吐字,都是用尽了整个生命去喊。
我心里想的全都是凌翊!
我不能失去凌翊,我必须立刻找到他,他绝对不会有事的……
如果南宫池墨的卦象没有出错,只要我能找到凌翊,大家都会没事的。我不知道佛经的威力有多大,可是这是我会的唯一的最大的希望。
“凌翊……求求你了……维摩诘菩萨,让我找到凌翊吧。信女愿一生虔诚心佛,永不改变。”这一番话我是发自肺腑说出来了,而且并没有念出佛经。
只觉得眼睛发干,似是泣血而下,我的鼻子都嗅到了自己脸上的血腥味。
突然,我周遭的佛光猛然间大亮,将周遭的血雾一概驱散。周围的深渊和骸骨堆积的空地变得一清二楚。还有很多倒在地上,被浓雾一点点侵蚀着的黑色的影子。
玄灯村彻底毁了,那些住在玄灯村的灵体,也全都被血雾侵蚀了。
不远处,那只被揉成球的纸人被佛光照到,一瞬间就受到了佛光的净化和超度,嘴里尖叫着,“儿啊……救救……我……啊……”
那一瞬间,纸团没了,连个渣都没剩下。
只留下浑身是血的白画栾在佛光中大汗淋漓,他冷冰的怒视着我,一张清秀的脸变成干尸一样的头颅,眼窝里的眼球都变得干瘪。
皮肤更是蜡黄蜡黄的,他却在笑,冷冷的发笑,“你以为你能找到他……他……吗?”
“不管……我能不能找到他,你这生生世世都得给我在这里呆着,哪儿也别想去。”我恨的真是想把这个黄色的干尸碎尸万段,却只是轻描淡写的看了他一眼。
他被我这一番话似乎给哽住了,半晌才嘶吼出来,“你们连家人烧我亲弟尸身,杀我母亲,现在又囚禁我……你还不如杀了我……”
我杀他干什么,我只想找凌翊。
白画栾和连家那些事情,说起来都不干我的事,要不是大家一起被牵扯进来。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一天,我也不会让我的凌翊为我这样牺牲……
他的手就和南宫池墨和成叔一样,就这样离开我的掌心!
消失的毫无征兆。
让我感觉到一瞬间被全世界抛弃,遗世而独立。我心里慌乱,骸骨堆积的空地上,小心的前行,四处寻找着凌翊的下落,“凌翊,相公……相公……求求你让我找到……好不好,没了你,我……我会死的……我和宝宝都需要你……”
这血雾只是会让人与人之间分开,但它要完全吞噬一个人或者灵体,需要时间。我只需要在佛光中寻找,有了这温和的光芒,我一定能找到我的凌翊。
“小……小丫头……”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终于听到一声微弱的声音。
地上是一个血一样的轮廓,他的身子依旧是那般的颀长,却被血雾腐蚀的全都是血。他一双沧冷的目光,有些疼惜的却十分虚弱的看着我,“为什么要找我?你一个人好好活着,会有很多人照顾你的……”
“我只要你照顾,臭僵尸,我不要你离开我。我不许你死,你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我的泪本来早就干透了,现在又潸然泪下,直接跪在他身边,紧紧的把他全身是血的灵体抱起来,“我不要你为我而死,你心机够深的啊!你是要我为你愧疚到永远吗?”
“我……我只想你好好活着……”他少了平日里的邪异,被鲜血覆盖的脸上,依旧难掩他清俊的轮廓。
他的手轻轻的抚摸上我的侧脸,“既然让你走了,怎么还来找我?等一会儿,你身上的佛法耗尽了,我们会一起死在这的。”
“芈凌翊,我刚才不是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我冷冷的看着他,牙齿紧紧的咬着唇,将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摘下来,准备交到凌翊手中,“我们都不会死的,南宫池墨卜过卦象,卦象上我们都会逢凶化吉的。”
没想到,他却一把抓住了我握着玉佩的手,“别……这样你会失去保护的……没有玉佩保护,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吗?小丫头!听话……”
“以前都是我听你的话,现在,我是老婆大人,你听我的。”我一字一顿冷冽的说着,将他被血迹沾满的手推开,强硬的将凤凰玉佩挂在凌翊的脖子上。
那玉佩离开我的一瞬间,周围的佛光就这么暗淡下来。
身体被血雾所侵蚀的疼痛,让人感觉浑身就好像有数万头的蚂蚁在咬一样。让人无法去承受这样的痛苦,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立刻去结束这种可怕的痛苦。
血雾立刻弥漫了进来,我能感觉到血雾渗进我毛孔里带来的那种刀割一样的疼。可我却紧紧的搂着凌翊的脖子,“那是你的魂魄,你把魂魄用来保护我,自然会削弱自己。别辜负我一翻心意,好吗?夫君……”
我说话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整个身体筋疲力竭的瘫软在凌翊的身上。
此刻,浓雾侵蚀,疼痛即将越过脑子里最后一丝理智。
却感觉到他搂住我的身体的胳膊突然变得有力起来,凌翊但收了搂住我的身体,唇轻轻的抿住了我的耳垂,“小丫头,忍着点疼,我带你破开这血雾。”
“我……我不疼。”我低声呢喃着。
掌心悄悄的画出探魂符,印在凌翊的背后,一时间眼前立刻出现了十块不同颜色的灵魂。那十块应该分别代表着三魂七魄,而且灵魂非常完整和强大。
他身上的两盏命灯,在此刻也是异常的明亮。
果然……
凌翊实力的削弱,是因为他把魂魄分给我一缕保护我,才会受制于这破血雾。眼下把魂魄还给他,他灵体上的损伤全都不药而愈了。
凌翊语气肃冷,“南宫池墨早就知道,我少一魂,在血雾中必不能抵挡。所以才谋划好了这一切,现在魂魄完整了,自然没办法。”
他迅捷如风脚尖点地,轻轻一跃,就跳到了白画栾身边。将白画栾腰间的那杆玉箫抽出。握在手中放在唇边轻轻的吹奏。
他吹出来的箫声,和白画栾有很大的不同。
箫恰似幽都里不停流淌的九幽冥泉,用冰凉的声音在泠泠作响。那声音有些子沧冷,却轻快有序,如同坐入幽篁中,细听叶片碰撞时发出的细声细语。
听着箫声,疼痛似乎也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可依然是那么的痛,浓浓的血雾就跟一把把钢针一样的一遍又一遍的刺穿我的身体。我疼的都要疯了,身子不受控制的哆嗦着。
嘴角也溢出了血,心里却很心疼凌翊。
原来……
原来……凌翊把保护都给了我,自己承受的,却是这样的苦痛。
我被伤的浑身都麻木了,只有一种泡在血浆里的*黏腻腻的感觉。肚子里就好像有一把利刃,在里头无限次的鼓捣翻卷,肚子里血涌翻浆。
终于是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凌翊的手放在我嘴边,眼中是那种深沉的悲痛与疼惜。他捧着我的下巴,眼神里的那种痛惜之意,连我看着都心疼。
就听他愤怒的大喊着:“小丫头……”
声音那般的威严狂怒,却带着苍凉和悲怆。只是那样的声音,却在我耳边变得渺小,隐隐的有些要听不清了。
天空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砸落在我刺痛的肌肤上。
“相公,不疼……我……不疼……”我有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血涌顺着雨水一起从嘴边滑落下去,肚子里都是血水。
过量的血雾到了我身子里,在身体里产生了极大的破坏,五脏六腑都衰竭了。看着凌翊在雨中的轮廓,他脸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红色的血水滑落下来。
那清俊如冠玉的面容,至今呈现在我的面前,依旧有种惊为天人的感受。
现在发生的这一幕,忽然就和某段记忆重合到一起。记忆中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也是这样在一个英俊非凡的男子怀中,像我一样的呕着鲜血。
男子疼惜的看着他,浑身都是绝冷的气息,他喊的是:“小丫头……小丫头,小七!小丫头小七……”
那般温柔的一遍一遍的喊着小七的名字,小女孩只是苍白的笑了笑,说话也很勉强了,“相公……我不疼……不疼……我不怕疼!”
那样坚强的小女孩是我吗?
那时候,我就喊他相公了,心头难免是一阵暖意,觉得十分的温馨。
如今记忆重合在一起,虽然只是片段,可我依旧有一种我就是她的感觉。我的心性没有多大的改变,只是这些年都被隐藏到了灵魂深处。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自己所爱的人。
“我不会让你死的,小丫头。”他捧着我的脸,眼中似是有晶莹的水光闪动。只是那雨太大,将我们都兜头淋湿,我看不清楚是雨水还是眼泪。
他为我哭了吗?
可他是鬼魂啊,鬼魂怎么会有眼泪呢?
我有些模糊的想着,只觉得雨水浇在脸上意识变得模糊,他手指抚上我侧脸的触感已经变得十分的虚无。我的脑袋轻轻的在雨丝中向后扬着,双目已经睁不开了,只觉得耳边已经沦为了寂静。
暴雨中,似乎有个人搂着我一直不停的奔跑。
可我却觉得自己越来越轻飘飘,越来越离这个世界遥远,随即就沉入了昏迷当中。无意识的时光不知道过了多久,脑子清醒过来的时候,眼睛却睁不开。
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烧灼一样,烧的我脑袋疼,额头上冒出了汗。
想拿手去擦的时候,发现手我也操控不了了。
“我每天都会去采蓝星草过来,给老板娘吃,老板娘一定会好起来的。”桃子有些稚嫩也有些尖利的声音传入耳朵,以前总觉得有些阴阳怪调的。
可现在听来,却十分温馨。
我知道,桃子慢慢的有些接受我,它是真心实意的在关心我。
“她身上一直都在冒血,这是为什么啊……”刘大能的声音也传入耳内,他依旧是用有些憨厚的声音在问。
桃子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才难受的说道:“血雾侵入身体的太多,肉身好像……好像要崩溃了。呜呜呜……”
它哭了,哭的好伤心。
让我也好像跟着流泪,可是泪腺干干的,我已经不会流泪了。
“桃子……”凌翊轻轻的斥责了一声桃子。
桃子马上止住了哭声,它哽咽道:“我不是故意要说这些的……可是……可是老板娘五脏六腑都……我也希望她没事……”
一只冰凉凉的手触摸过我的额头,将我额上的汗液擦去,只听凌翊磁性而又深沉的声音传入耳内,“把药碗给我吧,桃子。”
他显得很镇定,一点急躁的语气也不曾有。
我听到凌翊的声音很激动,我想张口试试,告诉他我脑子清醒了。可是唇忽然就被堵上了,堵上我唇的是如同玉片一般的冰凉。
就感觉到有什么挑开了我的牙齿,将甘冽的液体喂到我嘴里。我虽然在血雾里呆了很久,可是五识还是十分灵敏的,似乎并未受到伤害。
这液体的味道我熟悉,是蓝星草。
刘大能昏迷的时候,我就是先自己喝了这玩意,才给刘大能喂下去的。
是凌翊在用……
用嘴给我喂药吗?
在冰凉凉的液体到口腔的那一刻,我感觉到脑袋里一片的空白,整个灵魂都好像要从身子里出窍了。
心脏狂跳着,就跟小鹿乱撞似的。
可胸口有股子灼热一般的疼,越是心跳加速,就越疼。疼得我脑子也变得迷糊起来,思维变得不怎么活跃了,只能模模糊糊的听着外面的声音,“你刚救回来的压寨相公怎么样了?醒过来了吗?”
压寨相公?
我听的迷迷糊糊,不知道凌翊在说谁。
就听桃子叹了口气,抱怨道:“长得那么帅,谁知道没脑子。我桃子长得那么好看,他居然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还不肯喝药,说如果老板娘死了,他就要跟老板娘一起死。”
原来那个什么压寨相公,就是南宫池墨啊,他被救回来了呢!
我心里头还来不及高兴呢,又开始犯愁了。这个傲娇的白发少年,脑子是不是给驴踢了,还不肯喝蓝星草治伤。
说什么要和我一起死,我还没死,活的正好着呢。
想想就觉得生气,就听凌翊漫不经心的说道:“想死就随他去吧,你要是舍不得这个如意郎君,便劝着。这个呆瓜,竟敢和我争女人,简直是找死。”
这话听得我都心里发寒,心想着这南宫池墨性子真是够执拗傲娇的。这特么是凌翊的地盘,他还敢这么撒野,凌翊的性格,忍他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想想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了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啊,我这么个老女人,南宫池墨这么好看的小正太。随便往中学校门口一站,那都是校草级别的人物。
算了……
这问题想多了没用!
我只能是随他去了……
“劝……劝毛毛啊!”桃子有些炸毛了,在凌翊面前没大没小。
谁知道它是雷声大雨点小,小声的嚅嗫道:“老板,我不是故意吼你的,呜呜呜……都是白画栾那个王八蛋啊……他弟弟被人烧成了黑炭,也不会把我们这些进入鬼域的,通通都整成这样陪着。我现在这么丑,他不会喜欢我的,肯定也不会听我劝的……”
原……
原来鬼域当中的幽魂,除了白画栾自己都是黑色的,是因为自己的狗皇帝弟弟被人烧成了焦炭,只能以黑影狗煞示人。
导致白画栾变态,把鬼域里所有的幽魂,都搞成这个样子。
还建了个什么狗屁玄灯村,弄的都是跟影子有关的东西,想想就让人觉得他罪有应得。听着桃子的哭诉,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它触及到了,很想起来安抚受伤的桃子。
凌翊好像也和我一样,被桃子的纯真所打动,温言说道:“那小子并不会以貌取人,况且,他不喝药只是因为愧疚。他觉得是自己算的那一卦害了小丫头,所以如果小丫头不醒过来,他心底的那个道坎是过不去的。”
其实在我的心里,已经能够理解南宫池墨的做法。
这一劫,我们是必须过的,逃避根本不能解决问题,更没有办法和鬼域了断干净。
虽然我在当时,南宫池墨提出来的时候,是十分不赞同的。反倒是现在已经发生了,才能做一回马后炮,觉得当时南宫池墨的计谋和决策是对的。
只是这一劫,恰好是生死劫。
让我和凌翊,都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的痛苦。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只是觉得虽然胸口有点疼,但是脑子里意识清醒了。应该是不至于死,说不定运气好,还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他……他不在乎,可我在乎啊。”桃子难过道,“我想和他在一起,是……是永远的那种样子。老板,以前我是没遇到过喜欢的人,可……可现在不同了,桃子春心荡了,想和他在一起了……”
说话……
真的好直白!
这个桃子说是凶残,却心思比人纯净多了。
凌翊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玩味的笑意,“不打算玩腻了就吃他?”
“舍不得……”桃子有些委屈的说着,那种疼惜的语气,让人心底很舒服,也很羡慕这段感情。
可它话锋一转,说道:“他不以貌取人,可我取啊。他那么好看,我这个鸟样子肯定是配不上他的。真是气死我了!我去……我去七步牢那边,先把白画栾的皮剥了解恨。”
“够了,桃子,你身上的孽缘还不够吗?”凌翊愠怒了,他斥责了一声桃子,又缓声说道,“桃子,你要是广积善缘,其实按幽都的规则,你是有机会可以变回去的。”
“真的?”桃子似乎很激动。
凌翊的手指头落在了我的小腹,在我的小腹上轻轻的打着旋转,可是里面的宝宝并没有回应。
很安静的样子,就好像离开了我们一样。
不过凌翊就在旁边,凌翊作为父亲,对孩子的爱并不比我逊色。如果孩子有什么事,他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我有些怕了,想说话,就感觉凌翊的指尖轻停止了动作,慢慢的说道:“当然,苏芒她……她在我不在的时候不知道做了什么积累了不少善缘,身上的孽债减少了不少,我真的……有点佩服她呢……”
“呵呵……”桃子干笑了一声,有些尴尬,“我也佩服她,我相公南宫也奇怪她身上的孽债少了一半,都不知道是怎么弄得,旁的鬼魂一两条人命债都要还个半死才行……”
少了一半?
我也没干什么呢,我……
我这段时间,好像就是救了个婴灵,还有一些警察吧。应该没法抵一半那么多吧?
反正我当时,干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更不想去抵债什么的。有人可能会说我不自量力,可那都是下意识的行为。
每个人潜意识里,应该都有保护自己身边珍贵的人的举动吧?
看来……
我以后还是要多做些好人好事,这样说不定,身上的孽债没几天就搞定了。以后就不用过着,喝水都晒牙缝的日子了。
我正想着,胸口已经小腹之内的灼烧突然就严重了,那种烧法好像是在里面点燃了烈焰,要把我烧死。
我一下就被刺激醒来,对着地面大吐特吐。
嘴里全是腐烂的肉的味道,地上吐出来的也都是肉浆子,看的让人感觉就像是一坨红色的大便。
可我自己却明白,那是我被腐蚀掉的内脏。现在,它们在肚子里呆不下去了,翻江倒海的折腾来折腾去的,才会被我一口给吐出来了。
没了内脏以后,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身子的虚弱,和那种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吊着的感觉。我自己是麻木了,可凌翊却抱着我冰冷的身子,怒吼道:“不是让去请她了吗?什么还不来……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凌翊……
突然从方才的镇定自若,变得不淡定了,让我一时间没法接受。
“老板,去请了,去请了。小的们派去幽都的人,都去请好几回了。就是……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来。”桃子也跟着紧张了。
凌翊像受伤过后的野兽,猩红的双眼,疼惜的看着我。
他垂头时的长发,落在我的脸上,语气深沉而又痛苦,“小丫头,你要我拿你怎么办?我不能失去你,你偏偏甘用性命救我……”
我想哭,却没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只感觉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冰冷的沉痛,他突然将我紧紧的搂在怀中,似是要将我的身体揉到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伟岸的身躯在颤抖着,那般威严邪魅,从不在乎任何事情的他。
竟然会为了一个小女子,放下一切,只是紧紧搂着,仿佛要挽留住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样。
那般的珍惜和深爱,早就刺痛了我的灵魂。
这时,一个柔媚却很冰冷的女声传来,“你也有心急的时候?我以为你没有弱点呢……这么急找我来,就是怕这个女人死?”
“大人说笑了。”凌翊见到这个女人出现,突然又变的镇定了。他将我的身体放回了榻上,看到我清醒过来以后涣散的目光,给了我一个温柔的笑意。
那笑意似乎是刻意给我的定心丸,他与我对视之后,才看向那个从外面走进来的女人。
女人不在我的视线中,冷冽如霜雪的声音却能传入我的耳朵,“为什么不喊我母亲?”
“没什么,高攀不起罢了。”凌翊回答的淡淡的,仿佛根本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样。
这女人是凌翊的母亲?
那就是我未来婆婆咯……
可凌翊对她的态度倒是不咸不淡的,似乎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的友善。唯一令人感觉不同的是,凌翊在发现她出现的时候,态度从狂怒之中一下,一下就变得镇定了。
这个女人,她应该是能救我……
我自己难受的都快升天了,却还是忍不住关注这些事情,嗓子眼好像裂开了一样疼。用手捂着脖子,却摸不到嗓子眼发疼的位置。
腹中不断有奇怪的东西在里头搅动,好像随时会逼着我再次吐出来一样。
那个女人显得比凌翊还要高冷,她走到榻前,高高在上的俯瞰了我一眼,“肚子里有了阴胎,也是精通佛法的体质,倒也配的起你的身份。只是这身子亏损的严重,我若不救她,她便会死。”
我躺在床上吐得昏天黑地,只能看到地上的呕吐物。还有她看着我的轮廓,却依旧没看清楚这个女人到底长成啥样,竟然是凌翊的妈,我的婆婆。
“请司兰大人救她。”凌翊这句话说的不卑不亢。
“为什么还是不肯喊我母亲?芈凌翊,我……”那个女人的语气已经十分的愤怒,她的声线都在颤抖和暴怒,“好……好,你想救她对吗?那就求我吧?”
我心中一凛,凌翊这辈子何曾求过别人。他的桀骜不驯,是任何人也驯服不了的,低三下四的求人。
不是让他放下自尊,放下骄傲吗?
我猛然一抬头,错愕的看着凌翊,凌翊却是暧昧的对我笑,浑身上下都是那种不羁而又邪魅的气质。
想想也是,他要求的是他老娘。
试问我们这些人,哪个没在家里求一下自己的父母的。对比一下阳间活人的生活方式,想想也没什么的。
他轻轻的低下头颅,仿佛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一样,低声说道:“司兰大人,我芈凌翊请求你,救救我的妻子。”
“跪下。”那个女人厉声喝道。
凌翊颀长的身姿就跟平日的常态一样,淡然自若的屈膝跪下。动作那般的流畅优雅,仿佛这样卑躬屈膝,根本不需要经过任何的思想斗争。
他跪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似乎不是跪在青色的石板上,而是跪在了我的心上。心不知道为何,在莫名的滴血,脑子里想着。
他都是为了我,才会这样放下了一切的骄傲和自尊。
女人气势汹汹,“磕头!”
我的手在一瞬间攥紧了床上的被子,这世界上哪里有正常的母子会是这样一种常态。让儿子求自己,又让跪下,又让磕头的刁难。
我总觉得那个女人,就是故意的让凌翊难堪。
可那女人是凌翊的家人啊,我自然是没有资格出声阻止的。
倒是桃子,它是鬼物,哪里有活人那种老幼尊卑的观念,气哼哼的说道:“你这个女人什么意思,你说让我们老板磕头就磕头吗?”
“以下犯上找打!”那个女人脾气很火爆,纤纤玉手一抬,一巴掌就摔倒了桃子娇小的脸蛋上。
别看桃子平时气势汹汹长牙五爪的,在这个女人面前就显得娇小可欺了。一巴掌扇在桃子黑色的侧脸上,桃子娇小的身子直接被打到了墙上。
由于墙是木头制的,桃子的身体直接就在木头墙上砸出一个坑,摔到另外一间房间去了。那间房间顿时响起了一阵七零八落,各种东西摔碎的声音。
可怜的桃子虽然凶悍,可今天总算是遇到对手了。
凌翊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个女人的手段,居然收起了平日里的桀骜与不羁。放下了尊严,恭恭敬敬的磕头,一个接着一个,“求您救我的妻子……”
大概是凌翊太听话了,她反而不高兴了。
那个女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冷眼看着凌翊卑躬屈膝时的动作。黛眉上青筋在突突的跳着,她一脸的冷怒,就这般冷冷的看着。
她……
她不心疼,我还心疼。
这每一个头磕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地面都出现裂纹了,鲜红的血液就顺着裂缝流下去让人心头灼痛,无法忍受。
我眼前在这时候一黑,变得什么都看不见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给凌翊这样的折辱?
泪水滚滚而下,我即便看不见他,还是扑下床凭借着记忆找清楚他的方位,搂住他的脊背的位置,“不要了……求求你了,夫君,不要了……你是幽都的掌权者啊,你怎么能为了我放下自尊呢。”
他停止了动作,脊背挺拔如山,语气是浑然镇定,“小丫头,没有什么是比你的性命更重要的。哪怕是司兰大人让我即可灰飞烟灭,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不是你的母亲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对你。”我不想让凌翊在叩头了,我用自己身上最后一点力气,紧紧的搂住凌翊的后背。
他的脊背依旧的宽阔,虽然有些冰冷,却又我眷恋的熟悉的味道。是我甘愿放弃所有,追随生生世世的那种气息。
我身体实在难受,只能靠着他的脊背。
嘴角又滑下腥甜的液体,眉头皱紧了仿佛不能呼吸。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的样子,眼睛里带了焦虑。
要是平日里,早就生气骂我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女人在场,他并未露出愠怒的表情。只是有些无奈的理了理我凌乱的像乞丐一样蓬乱的头发,温柔道:“你怎么这么笨?不管她怎么对我,只要你能活着,就值了。你这般冲动……”
“行了,别秀恩爱了。芈凌翊,我看着你今天这么听话的份上,我救她。”那个女人声音冷冷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她蹲下身子,漂亮的涂满红色蔻丹的手指抓住了我的下巴,“也看在,你能为了我儿的尊严,放弃性命的份上。但,我有一个条件!”
的确,有时候生命是高于一切的。
对于很多人来说,生存肯定是比自尊重要的。自尊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在生死威胁之下,可以弃之如敝屐。
可一想到会损害到凌翊的自尊,我心里面就难受的紧,那比杀了我还要痛苦。我当然要拼命的求这个女人,希望她不要再伤害灵异了。
我紧张的问她:“您……您有什么条件?”
“他总叫你小丫头是吧?小丫头,他现在不肯听我的话。由你代为约束他好了,让他以后少管鸷月的闲事,能做到吗?”那个女人严厉的问我。
虽然她是凌翊的妈,却一点没有母亲般慈祥温柔的性格,倒是……
倒是想水浒传里的那个母夜叉孙二娘……
听了这女人的话,我一下就茫然了,她话里提的这个要求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让凌翊不要管鸷月的事情,难道她和鸷月的关系更差?
这妈当的,真是醉了,和两个儿子关系都不好。
我心里明白他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呢,哪能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就能斩断的。我急忙看向凌翊,向凌翊求救。
凌翊表情优雅淡定,他看到我求助的目光,只是微微的颔了一下首。
我见凌翊同意了,才咽了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好……我……我会约束他的,让他……让他尽量不要管鸷月的事情。”
“既然你答应了,那便作数了。”她清冷的说着。
那个女人和我四目相对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有一双紫瞳。就是紫色的眼瞳,就跟戴了美瞳一样,美的有些梦幻。
她额上带着红色的寿阳,发丝如同飞瀑一般垂下,飘飘荡荡在耳朵后面。耳上带着两颗绿色的宝石,宝石并不明亮,但是看上去十分古朴的样子。
唇上似是也是上了鲜红的胭脂,烈焰红唇的,十分的娇艳美丽。
她的整个人就好似一团火焰一样,身上所传也是鲜红色的掐腰霓裳,小蛮腰就跟水蛇一样的柔软好看。
我要是男人,我看到这个女人第一眼,铁定就怦然心动了。
“谢谢。”我嗓子眼疼的冒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憋着看了她半天,才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那个女人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指尖点到了我的额头上,有些子冷漠的说道:“这声谢谢要是芈凌翊说的,那该有多好啊。”
我连忙去看凌翊,凌翊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丝毫也不给着个女人脸色看,“谢谢司兰大人……”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放下了点在我眉心上的手指头。
我被她轻轻点一下眉心,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更没觉得身上难受的地方有所好转。
反倒是更加的难受了,疼痛一发作,立刻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捂着胸口,默默的忍受着这一波疼痛,等疼痛过后才会好转写。
反正这种疼,就是一阵一阵的。
发作之前也会疼,只是没有发作的时候那么难以忍耐。
“上次我救她,你就没有谢我。”那个女人直起身子,又瞄了我一眼,眼神居然没有一开始那般的冷漠,反倒柔软了许多,“不管怎样,是因为你,他才说了感谢我的话。”
我疼的真是后槽牙都咬碎了,只能勉强抬头去看她,我真不觉得她救了我。身体还是特奶奶好难受,腹腔内跟火烧一样。
要是现在去拍x光,里面至少有一半的内脏是没掉的。
我还能活着,绝对是因为那碗汤药把我的命给吊住了,否则没那么容易活下去的。
“上次……您改了她的命格,她虽然没死,可也失踪失忆了呢。”凌翊的语气冰柔,眼底深处却隐藏着一股幽冷。
虽然被他掩饰住了,可作为他最亲近的人,我还是能感受得到。凌翊在平和的状态下,内心对那个女人的不满和冷漠。
女人在出门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凌翊,冷冰道:“她现在的境况比当年好不到哪里去,五脏六腑都坏了,身上又背了那么多的孽债。我不能用幽都的法子治好她,只好再用改命的法子。刚才我也改了她的命格,你怎么还谢我?”
幽都的法子我知道么,就是拆东墙补西墙。
那我下辈子的运气,给这辈子花,谁知道我一身孽债,根本没地方借啊!
“因为……”凌翊经历了刚才那些,心情好像一点都不受影响,脸上的笑容十分浓烈自信。
他缓缓的站起来,将我紧紧的搂在怀里,“因为我不会再把她搞丢了,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司兰大人,她是我的唯一。这个世界,都不可能有人能取代她了……”
那个女人幽幽的看了一眼凌翊,转身出去了。
外头是一缕悠月照在地上,月光照在女人红霞一般的霓裳上,竟有种夕阳中的红霞和月色融为一体的感觉。
她的衣摆在她消失之前,一直都如同一团火焰一般燃烧。
我看着看着觉得有些昏沉,凌翊将我打横抱起,放在榻上,“小丫头,你命格出现转变了。这一次,你会怨我吧?”
“我……我不会再失去记忆吧?”我在昏迷之前缓缓的问他,那个时候血液已经是不断地从嘴里涌出来,根本停不下来。
人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自己心里是很清楚的,生命是即将要走到了尽头。我实在不明白,到底命格会如何改变,才能让这样一个残破不堪的我继续活下去。
冥冥之中,我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不会!”
然后,我就沉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当中去。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我的命格改变了以后,肚子里的宝宝就不见了。
这个梦实在是太恐怖了,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最痛苦的无异于就是自己的宝宝离自己而去。
在梦中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真的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疼的让人好似是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一样。
失去的痛苦,也许比任何刑罚都要残酷。
好在这个时候,我猛然间惊醒,满脑袋的虚汗。
“吃药。”那个深沉却有些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我听到外界的声音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的肚子。
我心里想的是,之前在血雾伤的那么重,五脏六腑都坏了,希望不要影响到孩子才好。
摸到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觉着孩子大体上是无碍。我才定了定心朝那声音的主人看去。一个白发少年站在我我的床边,他手中端着一只瓷碗。
低头俯瞰着我的时候,目光有些负责,甚至……
甚至有些愧疚。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接过药碗,搞不清楚南宫池墨为什么会是这么一个表情出现在我面前。碗里是钴蓝色的汤药,那是蓝星草熬制的汤药,是专门治疗灵魂创伤的特效药。
我想都没想就喝了个干净,然后才问他:“怎么这个表情,我醒来你不高兴吗?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苏芒,我是来向你道歉的。要不是凌翊放弃尊严,去求他母亲救你,你……就必死无疑了。而这都是因为我一意孤行的话……之前你还劝过我,我……我却那么固执,不肯定你的话。”那个少年脸微微一红,他从来不愿承认错误。此刻却是在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满眼都是愧疚之色。
我对于卜卦之术并不是很精通,但也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的结局是可以占卜预算的,可过程没有哪个阴阳先生能算到细节的吧。
“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吗?南宫,有些劫数,既然是生死劫,非死里逃生而不能过。这一次,我虽然差点死了,可也死里逃生了。只要人都没事,又有什么好责怪的,对不对?你自己身体好点了吗?”我睡了很久,刚醒来身子还是有些疲惫的感觉。
忍不住低头闭上双眼,手指头揉着太阳穴。
很困,还想再睡一觉。
不过我肯定是睡不着的,一觉醒来见不到凌翊,哪有心思睡觉?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里了,留南宫池墨在我的身边。
南宫池墨把我手里攥着的空碗拿走,我顺势睁眼看他,就见他表情十分的纠结,慢慢的说道:“是我害了你,你……你可能还不知道,苏芒。你命格调整了以后,只有……只有吃阴间饭,才能继续活下去。”
我心头一凛,吃阴间饭!
这吃阴间饭有很多说头,比如宋老爷子的阴派,做的事盗墓机关的阴派传人,这是吃阴间饭。
比如司马倩,她做的是阴阳代理人,专接阴间守卫做不了的任务,这也是吃阴间饭。南宫家属于南派阴阳先生的龙头老大,也是标准的吃阴间饭的。
我感觉我以前过的日子,好像和吃阴间饭,离得并不远。
“这也没什么……”我豁然笑出来,希望南宫池墨不要纠结修改命格这件事,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我只有接受的份,难道还要怪他吗?
南宫池墨皱紧了眉头,显得有些阴沉,“你不懂,你要吃一生一世的阴间饭,如果哪天不吃了。就是你的死期,你……你还年轻……你原本没必要入道太深的。”
“南宫池墨,我说你怎么这么磨叽,既然要吃一辈子的阴间饭,那就吃呗。而且,这是我自己的命运,命运这种事情谁能说的清呢?”我随口一说,倒也没有太在意。
要是以前跟我讲说,要吃一辈子的阴间饭。
我可能还要考虑考虑,毕竟鬼这种东西是人人都怕的。可是现在是死里逃生,活下来的代价,就是天天和这些邪祟之物打交道,那对我来说已经算是赚到了。
“可我……还做错了一件事。”南宫池墨向来走的都是小大人路线,眼下却如同犯错的孩子一般低下头去,上牙齿紧咬下嘴唇,“我如果告诉你,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看来今天南宫池墨,是要在我面前把一切事情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
我想来想去,也不觉得南宫池墨还会做出别的人对不起的我的事情,眼珠子在眼眶里这么一转,我嘴角扬起一丝若有深意的笑,“恩?喜欢上桃子了?所以觉得……对不起我了?”
“才……才没有!”南宫池墨低头时,那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
那般模样,就好像盛开的牡丹一样,娇艳极了。
我看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心想着这孩子多半就是思春了,刚想揭穿他。他突然就抬头了,一字一顿的说:“苏芒,那次喝醉酒,我把初吻给你了。所以……所以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初……初吻?”我彻底傻了,心想这孩子够保守的。
转念一想,不对啊。
我特么极了,急忙问道:“你特么的全记得?”
“我……我会三清卜卦,这点……这点东西,算一算卦就知道。我……我每次喝酒都会断片,但会变得很有勇气。”那个小屁孩身子忽然就站直了,就跟站军姿似的,让人难免觉得好笑。
他不傲娇的时候,还有种呆萌少年的感觉。
我真的是哭笑不得了,单手扶额,转行一话题,“恩,凌翊呢?怎么没见到他呢?这么久没见到他,我有点想他了。”
“他?”南宫池墨一提到凌翊,表情就跟吃了大粪一样。
如同成年人一样不屑的抬了抬眉,他淡声说道:“白画栾被关起来了,鬼域群龙无首,又那么大,当然……当然得他出面管理。”
“哦,原来是这样。”我应了一声,突然就没有刚醒来那会儿那么想见他了。凌翊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就不应该去打扰他了。
反正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找点别的事情做。
只是凌翊有幽都要管理,现在多了一个鬼域,以后应该会越来越忙吧?
也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正自发呆呢,就听门外头传来口哨声,那口哨声活泼欢快,很容易让人心情变得舒畅。我从床上爬下来,坐在床边,胡乱穿了鞋子,有些喜上眉梢,“桃子来了。”
南宫池墨看到桃子的态度,首先就是嘴角一抽出,双手被过身去,难掩脸上僵硬的肌肉组织。我心想,南宫池墨这么一个闷骚的人,多半是受不了桃子的热情。
可桃子那么可爱,南宫池墨的性子慢热,想来日子久了就会慢慢的接受桃子。
“老板娘,你怎么不好好休息?”桃子把我往床上压,它通红的小眼睛没以前那么多戾气了,倒是笑得十分的活泼欢快。
我被它摁回床上,忍不住打趣,“你是来找相公的,我当然要腾出一个位置,不给你们当电灯泡啊。”
桃子一听我这话,高兴的眉飞色舞。
它黑色的笑笑的身体,就跟树袋熊一样,直接抱在了南宫池墨的双臂上,用自己的耳鬓蹭啊蹭,就跟小猫一样,“我就是来找我亲亲相公的,他今天还没喝药就出门了。我要抓他回去喝药。”
“桃子,出去。”南宫池墨有些严厉,然后有些迟疑的看着我,“我还有些话,要和苏芒说……”
“相公,人家表啦……就这样抱着说最好了,你快说吧。说完我带你回去吃药,下次没吃药,不要到处乱跑。”桃子痴迷南宫池墨到了一定境界,小小的舌头伸出来就去舔南宫池墨的侧脸。
南宫池墨彻底是脸红到了脖子根,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苏芒,我今天本来是要来负荆请罪的,谁知道桃子来捣乱。”
“请什么罪,那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往心里去。”我笑了一下,总觉得桃子和南宫池墨也算般配。
道士配女鬼,哈哈。
其实,我有时候看倩女幽魂。
就特希望,聂小倩和燕赤霞子在一起,哈哈哈。
南宫池墨和桃子,就当满足了一下我的恶趣味……
南宫池墨又露出郁闷跟纠结的表情,他一字一顿的说:“我在血雾中和你失散了以后,就一直在找成叔的下落,可是对不起。我……”
这番话说完,南宫池墨的双膝忽然就跪在地上,掏出了一只透明的玻璃瓶。
说起来,我比他还要愧疚。
当时是我牵着成叔的手,想要极力保护他了的,但是没想到。它却是在我手中凭空消失了,在浓郁的血雾当中我和凌翊都如同是海上的一叶扁舟。
我们两个相互之间,都有些自身难保的。
看着南宫池墨手里面拿着的那只小瓶子,我心头微微一动,立刻想起了成叔那漆黑一片,却有些佝偻的灵体。
小瓶子里,只漂浮了一小块的黑色的碎片。
实在很难想象,在这之前,成叔正在给我们倒茶,聊起以前的事情。转眼间,血雾来临之后,就被血雾侵蚀的只剩下这小小一块的样子。
屋外头的雨还在下着,想来那些血雾早就被雨水给冲散了。
接过了那只冰凉的瓶子,我依旧是伫立在原地救救都不说话。感觉拿着瓶子的手指都在颤抖,好像随时都会一不小心,将瓶子失手跌落到地上打破。
心中害怕被打碎的念头一起,我将那瓶子牢牢的握在掌心之内。
“苏芒,我相公跪了很久了,你快让他起来吧。”桃子的声音有些缓慢,似乎是要和我打着商量,然后又道,“他在血雾当中为了找这个,自己都差点丧命了,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手里紧紧就攥着这个瓶子。”
“苏芒……对不起,因为我的目的性太强了,一意孤行,才会牵连成叔。”南宫池墨低着头,非常诚恳的认错。
看的出,对于成叔的事,他十分的自责。
这次要杀白画栾,的确是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玄灯村里受到伤害的鬼魂肯定不止是成叔一个人。说实话,我虽然没有恢复记忆,可是遇到成叔,我……
我已经把他当做是亲人,拿到这个玻璃瓶的时候。
玻璃瓶握在手里,就跟心上多了一个豁口一样,变得不完整,有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在和成叔相认的时候,我甚至想过,如果可以把它带出鬼域。
或者我和它,一起住在玄灯村的那个小房子里,和它好好相处。
即便过去的事情都忘了,可是永远无法改变的,是它对我儿时的照顾之恩。点滴恩情,我只想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偿还它。
尽管现在,一切都成了空谈,想法也变成了梦幻泡影。
可这不就是命运残酷的原因吗?
我低了头,默默的把南宫池墨扶起来,“南宫,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害死成叔的不是你一个,也包括我,你却不惜付出生命的去找它。你……你做的比我好多了……”
“那是因为你在想办法对付白画栾,后面又昏迷了……我和你失散以后,刚好有时间却找成叔,只是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南宫池墨急于帮我解释,而我自己根本不需要找这些借口。
我知道自己最大的错处,还是实力不够。
如果我实力再强悍一些,那血雾对我来说,肯定就不在话下。
我摇摇头,“这事过去了,就翻篇了。我想去成叔的房子看看。你和桃子,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只要相公陪着我,桃子哪儿都愿意去,是不是啊相公……”桃子粘人的时候真的很可爱,一点母夜叉的形象都没有,搂着南宫池墨的胳膊,娇滴滴的样子真是让人有些怦然心动的感觉。
南宫池墨要是讨厌一个人,早就一脚把它踹开了。
可是面对桃子,他只是不适应的皱着眉头,却没有甩开桃子,淡淡的说道:“好,我陪你去。桃子,去拿伞。”
这会子就差遣起人来了,这少年真是改不了傲娇属性。
我以为以桃子的个性被人这么使唤来使唤去,就算不一口吃了南宫池墨。也得双手叉腰,给南宫池墨好一顿教育。
谁知道这个妹子一遇到自己的男神,就白痴了。
“恩,相公,你在这里等着桃子。桃子去拿伞……”桃子小小的身子飞起来,在南宫池墨的侧脸上亲亲的一吻,才嗖一下飞出去拿伞。
别看南宫池墨被桃子调戏的时候,一副冷如冰山的模样。好像是柳下惠一样,不管是什么样儿的美女,都能坐怀不乱。
等桃子一出去,他就脸红了。
桃子拿着两把油纸伞回来的时候,他又恢复了一脸的深沉,好像刚才那个满脸红霞的人不是他一样。
这牛吹的,怎么不考虑考虑牛的感受!
“老板娘,给你伞。”桃子把伞给了我。
我之前的鞋子早就在白骨地里,被扎的破烂不堪了,衣服也不是原来那套了。现在身上穿的是一身古代人才会穿的衣服,上面绣着美丽的梨花图案。
素白色襦裙,上身套了个黑色小褂。
脚下也是白色绣鞋,穿在脚上大小正合适。
不过我历史学的不是很好,看不出身上穿的具体是什么朝代的。
这里是鬼域,呆的都是黑影一般的鬼魂。
鬼魂什么年代死的都有,服饰更是千奇百怪的大杂烩。
他们给我准备这一身黑白色的古代衣服,倒也情有可原。只是我自己,还是喜欢穿牛仔裤和T恤,因为这样穿比较方便。
我随手在梳妆镜前,抓了一根白色丝带,给自己扎个马尾就出去了。
桃子和南宫池墨撑一把伞,我喜欢清静,就自己一个人跟在他们后面。刚好我不是特别认得路,也好让桃子在前面给我带路。
这飞来峰还挺高,跟着他们两个下山,铁定是不能从悬崖上跳下去那么刺激。
就桃子那个小身板,一下带我和南宫池墨,我们两个非摔成粉末不可。
只能是沿着石子路的山道下去,山道有些滑,南宫池墨身上似乎还没有完全好。走路有些不稳,全靠桃子撑着伞,柔情似水的扶着。
它整个娇小的身子都贴在了南宫池墨的侧身上,将南宫池墨的手臂夹在胸口,一边走还一边柔声说着,“相公,你真的好帅,太帅了。你是我的男神,我从来没有见过长的比相公还要帅的人。相公……你鼻子好高好漂漂……人家可以摸摸你的鼻子吗?”
“可以。”南宫池墨其实并不排斥桃子,对桃子更是有一种另类的温柔。不拒绝,也不排斥,却也是不完全的接受。
走了几步路一口,南宫池墨忽然开口,“如果你遇到比我更帅的帅哥,你是不是……会离开我?”
“比你更帅的帅哥……”桃子似乎若有所思,它搂着南宫池墨的手臂,贪婪而又单纯的说道,“如果还有更帅的,当然多多益善最好,桃子最喜欢帅哥了。”
南宫池墨消瘦的背影忽然一颤,他周身的气场整个都冷下来了,步子也缓了下来,“桃子,你要是还会喜欢别的帅哥,还是不要跟着我好了。”
吃……
吃醋了?
我在后面暗自替桃子捉急啊,它怎么能在南宫池墨面前说还能喜欢别的帅哥的话。南宫池墨因为家族的原因,个性孤僻,没有什么安全感。
他如果不是桃子独一无二的,恐怕是不会接受桃子的。
谁知道桃子抓着雨伞,飞到了南宫池墨的正前方,搂着南宫池墨的后脑勺,对着他的额头大声的“啵”了一声。
它嘴角一咧,嘴里头倒刺一样的牙齿全露出来了,“相公,桃子不会喜欢别的帅哥的……嘿嘿……相公,桃子知道你是在乎喜欢桃子的。给你盖一个印章,从此南宫池墨,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好有心计的鬼魂!
我觉得自己脑回路要跟不上桃子了,它居然设计让南宫池墨吃醋。连同我这个旁观者也跟着上当了,我总觉得桃子单纯,没想到白痴的哪一个是我。
就见桃子肩膀上扛着雨伞,双手紧紧的就勾住了南宫池墨的脖子,惬意的睡在南宫池墨的胸口。
南宫池墨脸上的表情我是看不到,却见他轻轻抓起桃子咯吱窝里的雨伞柄,抓在了自己的手里。
大雨之下,这一幕是那样的温馨。
不知不觉就跟着他们两个,到了山下。山下的道路,全都是那种石头见见的石子路。要是鞋底薄一点,就跟做足部穴位按摩一样疼。
可这里住的都是灵体,道路是这样的倒也没什么。反正他们都是用飘的,不能脚踏实地。路是否好走,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玄灯村里还是有些幸存下来的鬼魂的,只是比起往日的热闹。
这个时候要显得落寞很多,只有三三两两的黑影路过。
回到之前太乙三爻牢的位置,那个巨大的深坑还在。
只是瞧不见白画栾的身影了,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身体已经陷进白色的骨头山里。只有脑袋露在外面,整个灵体都仿佛被榨干了一样,脸上瘦的只剩下一层干皱的皮,就跟沙漠里刚刚挖出来的干尸差不多。
眼珠子早就干没了,嘴唇也烂没了。
一排黄黑色的牙齿有些孤独的立在牙槽之上,时不时还有蛆虫在他的嘴里爬进爬出。看白画栾落到如今的下场,我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同情算不上,但就是有些不舒服。
看着地上累累白骨,我大概也猜到,白画栾在这里头呆久了。身上的养分被那个从牢狱之中伸出来的血丝吸干了,慢慢应该也会变成这些白骨。
想来从前应该有很多和白画栾一样的灵体,都是命丧这太乙三爻牢之手。
鬼域从前的争斗,应该也十分的严重。
不管阴间阳间,都有权利的争斗,和伤亡。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大概就是眼前这么个样子吧。
想想太白大人当年估计也是叱咤风云的枭雄,否则建立这么厉害的牢狱做什么?
玄灯村里的鬼魂好像都恨极了这颗冒出来的人头,围绕着这颗人头,一时用冥火去烧,一时用自己的手爪去挠。
它们全都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倒是不会从这白骨堆里陷下去。
太乙三爻牢的阵法没开,也没有什么七步成牢的说法,反正就是这个白画栾现在被囚禁了。这玄灯村里恨他的鬼魂,全都跑来报复他了。
相比清冷的玄灯村村口,这里可要热闹多了。
那白画栾也是个硬骨头,疯了一样的怒吼,“你们这帮刁民,眼下姓芈的成了你们主子,竟敢对我这样。芈凌翊,你休要让我出去!连氏刨我亲弟祖坟,烧我弟弟修仙仙身,让我弟弟成了黑色的孤影,这般坏事做尽,还想我饶他一家!”
他似乎是在诉说自己的冤屈,那惨烈的叫声,刺破了雨下的长空。
我在一旁听着,也对他的报复连家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也不知道连家是抽了什么风,去挖人家的狗坟,挖了也就算了。
是脑子被枪开过了,还是不知道怎么了。
居然把棺材里的狗尸烧了,还得人家的狗皇帝弟弟变成一道黑影一样的存在。难怪白画栾会这么愤怒。
“今日囚禁于我,若我有生之年能够出去,必当滴水之恩,涌泉来报!”那白画栾仰天怒吼,却招来玄灯村的鬼魂一阵讥笑。
“你就这萤火之光,还敢和我凌翊大人比肩!”
“就是,你为了你弟弟,把我们放进烈焰中焚烧,今天算是你的报应。以后我们天天都要来这里,找你报恩。”
“对找他,报恩,不能放过姓白的狗东西!”
那些玄灯村的鬼魂,算是恨透了白画栾。
白画栾虽然在他弟弟的事情上,是连家不占理。可是他仗着自己是鬼域的主宰,把鬼域里的鬼魂都搞成这个德行,那就不怨恨这些鬼魂报复。
我举着伞,站在那里,看着白画栾狼狈不堪的样子,并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这样的闲事,我不想管,也没资格管。
南宫池墨面对白画栾的下场,也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沉声感叹:“他昨日还是叱咤鬼域的枭雄,现在成了这么狼狈的样子,真是世事难料。”
“白画栾真是活该,把我……把我烧成这样。我还记得,我刚来的时候……他就把我丢到熔炉里,让火焰把我的灵体烤黑。现在的我……”桃子提到白画栾就是衣服切齿拊心的样子,冲上去,就要对白画栾秃了瓢的脑袋瓜子来上一爪子。
却被南宫池墨拉住了手腕,语气柔和而又低沉的说:“桃子,别去了,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报复白画栾能变回去吗?只会徒增戾气,到时候身上的罪业反倒多了。”
“可是……可是都是他,我才会这么丑的。”桃子飘在半空中,雨丝从它黑色的灵体当中穿过。
它红色的眼睛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南宫池墨,眼底深处是那种自卑和纠结。
看到这一幕,我突然连对白画栾被鬼魂报复的最后一点不舒服都没有,只觉得这个家伙真是罪有应得。
哪知南宫池墨将伞遮在桃子的头上,低声说道:“你这样不丑,长牙五爪的去杀他,才有损形象。”
这……
这哄女孩子的本事好流弊!
桃子一下变得温顺了起来,小手勾着南宫池墨的脖子,“相公,你不嫌弃我吗?以后婆婆看到我这样,说不定也会不喜欢的……”
这个桃子,都考虑婆婆了。
我心想南宫家是捉鬼世家,要知道儿子和一只女鬼在一起,还不得把桃子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给收了。
谁知道南宫池墨居然单手搂住了桃子的娇小的背部,“不会,他们会很喜欢你的。”
这小屁孩的爱情来得太快,我有些惊呆了。
不过,他如果能和桃子顺顺利利的修成正果,也无不可。只要南宫池墨不在乎世俗的眼光,那么他们两个人鬼结合,就真的没什么好怕的。
突然就有一个黑影样子的鬼魂大喊了一声:“大家快看,是新鬼母娘娘来了……”
鬼……
鬼母!
我只要提到这个词,就会想到那个吃人眼球的纸人,嘴角不自觉的开始抽搐。我总觉得这些鬼魂是在叫我啊,有木有!
顷刻间,原本在折磨报复白画栾的那些鬼魂们,就都停下来了。
大家在雨中,就给我跪下了。
雨中的那些黑色的灵体,你一句我一句的向我倾诉哀求,其实无非是想去飞来峰上面住。不想再在这个坑爹的玄灯村住下去,让我帮忙去凌翊那边求情。
“你们怎么都想去飞来峰呢,飞来峰其实和玄灯村差不多,只不过是个住的地方。”我无权做决定,所以有些的为难,只好想着法子先推脱。
“我们就想在大人身边呆着,好好效忠!”
“除了效忠大人,我其实……我们其实还想恢复原来的样子……”
“是啊,听说大人是幽都来的掌权的,能帮我们变回去。”
“杀千刀的白画栾!都是他,我们才会变成这样!”
那些鬼魂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听得我脑袋疼,可是静下心来仔细分析,不难理解这些鬼魂的诉求。它们话里表达的意思,好像是想要投靠凌翊,并且借用凌翊的力量恢复自己原来的样子。
可是要恢复灵体本来的样子谈何容易,凌翊之前和桃子都说了,只是有可能。而且需要广结善缘,消除自身戾气,才有办法可行。
刚才他们报复白画栾的时候,手底下不遗余力。
虽然是白画栾有愧于他们,但这样报复,难免会生出许多的怨气和罪孽。不然,南宫池墨也不会拦着桃子上去一起,折磨白画栾。
我面对这些请求,只能有些紧张的回答它们,“我……我尽力而为,如果遇到凌翊,我会和他说的。”
“凌翊大人就在村子里呢,你现在就去和他说好不好?”那个鬼魂突然就爬到我脚边,抱住了我的小腿,小腿被那鬼魂接触到的地方顿时就是一片冰凉。
我眉头一皱,“他在村子里,你们怎么不去求他,来找我?”
“大人……大人不肯,大人是幽都的大人物,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些鬼域的卑贱之躯呢?”
“对啊!我们好惨啊,求求你了鬼母娘娘,你帮帮我们吧!”
“您这么美丽,心底也一定很善良。新鬼母娘娘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赛过那西施杨贵妃。”
他们这些鬼物拍起马屁来,真是比人都厉害。
也不像是丢了地魂,没了灵智的样子,口条利索的很。
群鬼鬼哭狼嚎,诉说自己的悲惨之事。尤其是说自己“很惨”这两个字的时候。更是带着一种古怪的感染力和魅惑里,让听闻的人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
我听着心头酸涩难受,忍不住皱着眉头,先对我脚边的那只鬼说:“你们别哭了,你也别抱着我的腿了。他不同意你们去飞来峰应该有别的考量,你们想变回原来的样子,他既然接手鬼域,你们喊我一声鬼母娘娘,他自不会坐视不理。”
“不放……就不放……今天你不答应我们,我就不放。”那只鬼魂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居然赖上我的小腿了。
要是活人抱着我的腿也就算了,孕妇的腿受凉容易抽筋。
被它这么抱着,我小腿肚子的肌肉隐隐有些僵硬,我有些不耐烦了。就见低头去看着鬼东西,就见它眼中全是奸邪之意。
我对大部分鬼物,还是有一丝警惕之心的。
顿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些鬼魂来求我的事里有蹊跷。忍不住生起了防备之心,手心里的三清破邪咒在一瞬间就画好了。
我心想这鬼离这么近,我都解释这么清楚了,还要抓着我的小腿不放,会不会另有什么目的?不过不怕,它敢袭击我,我就那三清破邪咒给它点颜色看看。
“你们谁帮我把他给我弄开,我就帮你们去说,快点。”我灵机一动,先从它们内部开始瓦解,把矛头指向了抱住我小腿的那只鬼魂。
群鬼一听,就开始唾骂那只抱我小腿的鬼魂以下犯上,极其不要脸。
谁知道围观的鬼魂刚想上来帮我,那抱着我小腿的鬼魂也是狗急跳墙。张大了嘴就要咬我的小腿,那血盆大口里全都是黑色的尖牙,嘴里更是腥气尸臭扑鼻。
被咬一口,那肯定要中尸毒的。
我掌心的破邪咒就是给它准备的,随手一挥就在它下嘴之前打上去。这混蛋东西,还当我是以前丝毫不会道术的苏芒吗?
不给它点颜色瞧瞧,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三清破邪咒的厉害我早就知道,那一下打在脚下这东西的天灵盖上,立刻就让它的身子僵住了。它的身子在雨水当中,很快就消散成一团雾气。
空气中还有鬼哭狼嚎的声音,以及恶毒的诅咒声:“你们敢囚禁白画栾大人,通通都灰飞烟灭!永世沉沦……”
原来是白画栾的死忠派,我心头一凛,顿时觉得脊背上有股阴冷的感觉。
忍不住对身边其他鬼魂也产生了怀里,这里面全都是以往住在玄灯村的。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还有多少,正准备伺机报复的。
我突然间,很想离开这里,先回飞来峰。
这里,好像不是特别安全的样子。
旁边围观的鬼魂都傻了,它们退到很远的地方,连忙一个个出声解释,“它……它……和我们没关系!我们恨死白画栾了,我们只是……只想不想再当黑影了……”
“我们还想投胎……”
“对!投胎!”
它们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喊叫着,我看着这些黑影,慢慢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心软了。它们在鬼域沉沦了这么久,一日如年的过着,却无法投胎。
若有投胎的机会,倒……
倒也不错。
陡然间,就听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大胆,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说,非要来缠着我妻,让她给你们当说客?”
那些鬼怪原就是跪着的,眼下听到这一声冰冷的声音,对着从不远处走来的少年模样的人磕头如捣蒜。
那人一身的古时汉服,宽袂大袖。
头上还戴着紫金冠,走起路来器宇轩昂的。
只是一双眼睛如同淬了一层冰渣子在里面,显得沧冷无比,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他过来,便把我拦在怀中,“留你们在玄灯村,觉着心头不舒服了?”
“不敢!”那鬼魂吓得缩了脖子。
立刻就有其他的鬼魂拍马屁道:“大人一统鬼域,鬼域之大,寸土寸疆都是您的。我们住在哪里,都是您的子民。听说您马上就要回幽都了,我们鬼域又会群龙无首,我们希望您帮我们……”
“让我帮你们原来的样子?”凌翊肃冷的远山眉轻轻一挑,帮那只鬼魂说完了后半部分的话。
凌翊一语中的,说中了这些鬼魂们的诉求。
那些鬼物全都缩着脑袋,跪在原地不敢再动了。
凌翊只是低头睥睨,身上威严的气势仿若天神一般不可仰视。
他就这么静静的伫立了良久,那些哪有刚才鬼哭狼嚎的样子,全都安静像课堂上的小朋友。
没有老师说下课,根本没有哪个敢造次。
我仰头看着这般威严的凌翊,凌翊却冲着我单眼眨了一下,带着几分邪气的调皮。他低头时发丝落在我的胸口,唇吻了吻我的额头。
这旁边有这么多的鬼物跪着,我的脸立马就红了。
可想想它们都没那个胆子在抬头,倒也厚着脸皮回吻了一下凌翊的侧脸。凌翊被我回吻了之后,明显是一怔,眼睛里全都是炙热的光芒。
搂着我腰肢的手更紧了,似乎要将我搂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我被他这潋滟邪魅的目光看的心头的小鹿都要撞死了,他却就这么低眸看着我,身上哪儿还有王者霸气。
全都是一股浪子的暧昧之气,可眼底深处,却又埋着缱绻。表面上看着放荡不羁,邪气凛然的,可骨子里却是用情至深的家伙。
我羞得一塌糊涂,干脆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避开他火热的目光。
半晌,凌翊才唇瓣轻启,“都起来吧。”
这是我才睁开眼偷眼瞧一眼,那些的跪着的阴魂根本不敢忤逆,全都垂头丧气的站起来。低着脑袋十分沮丧的样子,雨水打在它们黑色的身体上,难免看着有些凄惨可怜。
我看了都有些心疼,也不知道凌翊怎么想的。
凌翊没说话,只是用冷傲的目光淡淡的看着前方。那些鬼物站久了,大概也是觉得没希望了全都转头,各自离散。
“我会留在鬼域,与你们共患难。”凌翊嘴角一勾,全是浓烈的笑意。
我却特么的傻了,凌翊要留在鬼域。
他留在鬼域干什么?
听到凌翊的话,惊讶的可不止我一个人,桃子黑色的下巴都夸张的掉到了地上。南宫池墨看到桃子这么傻兮兮的一幕,忍不住直摇头。
他拍了拍桃子娇小的肩膀,桃子惊愕的回头,连忙低头捧起掉在地上的下巴,傻呵呵的笑了:“我只是没想到老板会留在这里,他是幽都来的大人物啊,怎么会留在我们这样的流放者的卑贱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