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怎么回事?
我想洗个脸,这个小屁孩都不许了。
我心头觉得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就被他白嫩的手,控制住了一只正要往脸上泼水的手,“你这段时间都不可以洗脸,明白吗?否则会很危险。”
“为……为什么啊?”我问他。
他的另外一只手的手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竟流露出了一脸无奈的温情,“因为这个啊,这是太白大人给你的血,可保你三日平安。你要是洗掉了,恐怕又会被狗煞缠住了。”
等等……
太白大人的血?
我突然就想起了那只肥胖的八哥太白大人来了,太白大人曾答应凌翊会保护我。只不过这种诺言没有实质性的约束,按理说,这个时候,太白大人如果没逃跑,应该是在我身边和我呆在一起。
可我偏偏是因为凌翊的死,一时之间忘了太白大人这事。现在,听说太白大人的血涂在我的额头上,掀开凌乱的头发帘仔细的去看,那血量还真不少。
一只巴掌大小的大鸟,能有多少血?
心头突突的乱跳,总觉得这几天没见太白大人。
它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手心里出了汗,心头也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两天没有继续做进入鬼域的噩梦,也没有被狗煞纠缠。
其实,我早就已经做好,在梦里面继续遭遇那个白衣少年迫害的准备了。
原来是太白大人涂在我额上的血救了我,这一点也证明了太白大人在鬼域的身份地位并不低,否则它的血又如何能够阻止一个人梦魇呢?
“太白大人呢?它现在在哪里?”我的情绪一下变的激动,鼻子好像被堵住了一样难受,极力想知道太白大人现在的情况。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太白大人在我心目中,已经成为了朋友一样的存在。而不再是一只鸟,或者宋晴爷爷家里豢养的宠物了。
它和传说中一样,是一只不平凡的鸟,一只曾经在鬼域牛皮哄哄的存在。
南宫池墨犹疑了一下,才拽住了一条浴室里的毛巾,沾了水帮我擦脸。又一点点的擦去我手上的水渍,然后淡淡的说:“这几天体虚,养在鸟笼子里了。”
太白大人喜欢自由,除了被人拿住,从来就没有关进鸟笼子的习惯。
一开始听南宫池墨的话,我还不相信,等进了二楼的书房内才看到的太白大人真的是被关在笼子里。那笼子还是之前凌翊用来关住它的那只笼子,外表是复古式的铜色囚笼,顶上的钩子下边还有蔷薇的图案。
它有些萎靡的靠着铜色的柱子,似乎是站着睡着了。
鸟翅膀上秃了好多毛,翅尖和翅中的位置还绑了白色的绷带。
我们进去的时候脚步很轻,但还是把太白大人吵醒了。
从睡梦中被吵醒,太白大人不舒服的哼哼唧唧了两声,疲懒的抬了下眼睛涣散的看了我一眼,“恩?苏马桶来看我老人家了……南宫小子,老夫不是告诉你,不要告诉苏马桶的吗?她心软,见不得这样的事。”
“你是为了救我,才……才把自己伤成这样的对吗?你……你不要怪南宫池墨,是我非让他带我来看你不可。”我有些纠结的看着笼子里的太白大人,它以前嘴贫的很,现在依旧是嘴上不饶人。
都虚弱成这样了,还怪南宫池墨把我带过来。
我心里很清楚,太白大人体内的灵魂再厉害,但肉身再怎么样也只是一只普通的鸟。鸟类身上的血液由它的体积就已经决定好了,它如此虚弱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失血过多了。
一般家里杀鸡杀鸭,都会选择从脖子放血,放出来顶多就是小半碗。
因为从其他地方很难采集到数量比较多的血液,但是太白大人被抹了脖子,大概是要死了。才会放血放到鸟翅膀都受了挺严重的伤,不得不缠了绷带。
它终于是扑腾了一下那只好的翅膀,跳到了笼子里的一只木杆上,打起了精神和我说话,“我答应了芈……我答应了他要保护你,就不会食言。你……你上次不是被带进玄灯村了吗?现在只要进入一次鬼域里的梦境,小命就玩完了,所以这点血不算什么。”
我看着太白大人受伤的地方,心头有说不出的歉疚。
也许太白大人并没有以武力厮杀来保护我,可这样的保护,也算是拿自己的性命保护我了。
我的手抓住了笼子的栏杆,咬住了唇,想把它给放出来。但终究还是没有主动去做,只是低声先问它的意愿,“为什么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鸟不呆在笼子里,要呆在哪里?”太白大人圆滑的就给糊弄过去了。
我被太白大人的一句反问给问住了,知道它大概是有特殊的原因。才会宁可失去自由,也要赖在鸟笼子里不走。
“那……那伤口疼吗?”我还是不放心太白大人。
说实话,太白大人是了解我的,当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我心里最柔软的一面的确被触动了。如果我早知道,是绝对不会让太白大人用残害自己,来抱住我的性命。
太白大人以前最是浮夸,怕苦怕累更怕连累。
要是以前,它肯定会大声的喊着,说自己要活活的疼死了。
这会子它的眼睛里微微闪过了一丝亮光,鸟嘴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像是人类微笑的表情,“不疼。”
“可我听说,你的这点血,只能支撑三天,那三天以后怎么办?”我严肃了表情,看着笼子里的太白大人。
太白大人一开始还能强打精神,慢慢的就有些萎靡,恍恍惚惚的作答,“老夫的血……血多的很,苏马桶你不用担心,我好好休养下,就是你的移动血库。”
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湿润了,我两只手的手指头都攥紧了金属栏杆,一字一顿的说道:“不,我不同意,一只鸟身上才多少血,你这样会死的。”
太白大人虚弱的都要睡着了,脑袋跟小鸡啄米一样,垂了脑袋一下一下的点头。
听到了我这句话,才抬起鸟头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但是双眼十分的锐利,“死?我太白大人是太白金星转世,是神仙,怎么会死?你也太小看我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大罗金仙转世,也架不住体内大放血吧。”我加重了语气。
太白大人大概是被我缠得没办法了,抱怨了一句,“妈的,南宫小子就是不靠谱,让他不要乱说了,非要告诉苏马桶。”
这话听得我是哭笑不得,南宫池墨大概也是在意太白大人的身体,才会把实情告诉我的,它反倒是怪起别人来了。
自己个儿没头没脑的咕哝了一句,它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苏马桶,你就别瞎担心我。我既然答应过他保护你,就不会食言。你如果心疼老夫,不想一直用老夫的血,倒是有一个办法……”
听着太白大人涛涛不绝的说着,我全神贯注的点头,“什么办法,你说。”
“就是和宋家那个老小子学点真本事,他这辈子有三大绝学,知天命,画符,奇门遁甲机关术。你三学其一,让道术进步了,估计就没事了。”太白大人干巴巴的说着,鸟眸顺便瞥了一眼南宫池墨,“看到那小子了吗?知道为什么没狗煞缠着他?”
“因为……因为他会道术,而且还很厉害,对不对?”我眼睛里一亮,把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太白大人。
其实,我也很想跟着宋家老爷子学道术,只是一时抽不出时间去真正的享受拜师学艺的全过程。
眼下到了非学不可的境地,倒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太白大人冷冷的笑了,“是,是因为他会道术。那些狗煞不过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你若是自身强大了,他们不敢来叨扰你的。”
“不行,我不同意苏芒学道术,你难道不知道学了道术之后,会……会导致命格变为五弊三缺吗?”南宫池墨坚决反对,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凝重,他冷声说道,“我自己就是犯了五弊三缺弊端,我……我绝不会让苏芒也陷入五弊三缺的命格里!”
五弊三缺这个命格,我以前不知道,不过后来听说了就有到网上去查。
五弊,鳏、寡、孤、独、残。
三缺,钱,命,权。
对于别人来说五弊三缺可能会比较惨一点,可我身上背了这么多条人命债,是要在命格当中一条一条的还回去的。
对于我来说,这并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命格改变。我不相信,还有什么其他的命格,会比我现在的命格更加惨。
我无权无势,只有烂命一条。
大概还没有残废,但死了自己最爱心爱的丈夫,大概也已经算是寡的行列了。
五弊三缺,我算是占的差不多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了。
我摇了摇头,“五弊三缺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原本的命格还不如五弊三缺,这五弊三缺早就占全了。何必怕这些?”
“苏马桶说得对,她本来就很倒霉了,倒霉加倒霉也不会更倒霉。”太白大人啄了啄自己的羽毛,漫不经心的说道,“老夫可以一直护着她,她也可以自立自强。不过……活人自立自强只有两条路,一入佛门出家,二入道做阴阳先生。”
“出家?”我问太白大人,阴阳先生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可对入佛门我是一窍都不通。现在佛门那样的商业化,山上的和尚都是大鱼大肉娶媳妇。
也就是别墅里的这些高僧,还有降妖捉鬼的本事了。
太白大人回答道:“你应该也想到了,出家修佛也能抵挡狗煞,和那些别墅里念经的和尚们也是一个道理。他们佛法高超,自然没事。”
出家要做到六根清净,我自问我并未看破红尘,而且十分挂念红尘里的人。
我点了点头,“恩,我觉得……我既然是阴派的传人,还是要和老爷子学好本事。我……我现在虽然是寡妇了,可我还有宝宝和亲人,轻易脱离不了俗世的。”
主动说起自己是寡妇,还是有一定的心理负担的。
我至今仍不肯面对凌翊已经死的现实,心头难受,缓缓的就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下来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手机还在兜里,只是只剩下两格电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电话给了老爷子。
老爷子一听我主动想要学他的三大绝学,激动的跟什么似的,十分高兴的说:“你愿意学我的绝学,我自然倾囊相授。只是……知天命,这门学问暂时还不能传给你。”
知天命,顾名思义,大体应该就是占签卜卦,是入道的入门功夫。
说好听点的叫做知天命,难听点的就是算命。
那江城的长风公园门口,就有好几个算命的挂摊,满口说的都是天命前程之类的话。好像算命这门功夫,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功底一样,看看手里的掌纹。
然后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一个人命运的吉凶。
那些个摆地摊赚钱的算命瞎子都能学,我怎么就不能学了?
再说了,我其实很想学习卜卦算命的东西。我对于机关和画符的求知*,并没有算命来的强烈。
前路的命运,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十分想要知道的。
对于我来说也是同样的,我很想知道凌翊此行是否能平安顺利。
我微微一愣,“为什么?难道……这不算是阴阳先生的入门功夫吗?老爷子……不,师父您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阴派的三大绝学之一‘知天命’,原是先祖用来测算墓穴的风水和方位,庇佑墓主子孙平安。能精准算出人的前生今世,还有子孙福祸,实乃大忌。”宋晴的爷爷在电话的那头语气十分的严肃,他缓缓的说道,“天机一旦泄露,自然有违天道。莫问前程吉凶,这才是我们修道之人应当做的。”
修道之人,我以前可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道家所谓的修道之人。
现在听老爷子认可我将来能做一个修道之人,立刻跟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答应老爷子一定和他好好学习道术。
老爷子的所谓的奇门遁甲机关术,其实就是根据易经八卦还有风水学理论,自己形成的专门在古墓里对付盗墓贼的一种机关。
就好比,阴派在古墓里有个机关,叫做画中仙。
于墓室的墙上画上美女俊男一类迷惑人心智的图案,再墙中填上一具尸体,盗墓贼经过墓室的时候,就会被画中的阴魂所迷惑。
出现幻觉,感觉自己被画中人所掐住脖子。
最后死于被自己的双手掐住脖子窒息而死,死状如同吊死之人,双目圆睁,舌头朝嘴外吐出,口角有涎水和血沫。
破解之法也很简单,往中了邪术的人脸上泼童子尿,让其恢复清醒,保持心智不受邪祟蒙蔽就行了。
这些机关在古墓中作用很大,能挡住大部分的盗墓贼,是许多阳派机关所比不了的。阴派机关匠人成了古今帝王建造地下陵墓的首选,阴派越是炙手可热,就越容易受到迫害。
知道帝王家的秘密多了,到了南宋时期就人才凋零的厉害。所剩传人寥寥无几,最终才把古墓机关的天下归还给了阳派的匠人。
离了古墓,做起了阴阳先生之后。阴派传人以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作为原理的阴派机关绝学,便来对付恶鬼邪祟,还有山里成了气候的精怪。
久而久之,就成了厉害的阴阳先生。
我学了阴派中的这奇门遁甲机关术,就等于同时学会了捉鬼布阵,以及风水定穴之术。不过那些易术之类的东西,和高等数学挂钩,要不是入门必须学,我连碰都不想碰一下这些东西。
还有便是画符,这门手艺可自学,也可由师父长辈手把手的教。
其中的区别就是自己抓瞎失败率很高,要是别人教的话,那边有精通画符的人自己的那一套画符的一些诀窍。有了这些诀窍,肯定是比自己自学成材的瞎画,成功率要高很多。
老爷子说口头传授了我一套口诀,又说用邮件给我传一份画符的pdf让我自己去研究。让我没事的时候,就照着上面的符箓多练习。
口诀都是文言文,我就听了一遍,根本就背不下来。而且里面的内容,我只听懂了半懂,口诀中只有什么“心无杂念,气定神闲。”这种简单词句,我才能够听的差不多懂。
口诀其中的内容,大概就是教会画符的,就是画符的一些心态和笔法。
至于后面的和风水以及道家中“气”相关的内容,什么“山川”什么“河脉”我是根本就听不明白,稀里糊涂的就听老爷子用一口浓重的南城口音慢条斯理的跟我讲。
还有一套和神明借力的口诀,“弟子实力微薄,还请上清祖师借力……”之类。虽然粗俗易懂,可是有好几句话呢。
我又不是神仙,听一遍就能都记住,一通下来只记住了七八成。
“那个啥,师父您能不能再念一遍,我拿笔记一下。”我心头想拿笔记都来不及记下来这么多内容,手上已经点了手机上的录音键。
准备等老爷子说的时候,偷偷录下来,私底下可以反复听这些内容。
老爷子干咳了几声,说:“我喝口水……喝口水先……哎哟,彤彤你怎么给我老人家捶背的,咳咳……我五脏六腑都要被你敲得吐出来了……”
听老爷子抱怨,我才知道彤彤住进老爷子家里了。
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是乖巧,闲来无事还能在老爷子身边照顾,给老爷子捶背。顺便做个端茶递水之类的事,要知道,这些事都是我和宋晴以前小时候常做的事。
老爷子就喜欢坐在太师椅上听戏,给我们两个说一些民间的鬼故事,有时候会把我和宋晴吓得晚上不敢去厕所尿尿。
大概是被老爷子练出胆儿了,我和宋晴都报考了解剖专业,立志要成为一名合格优秀的法医。为一些冤死的死难者讨回公道,也能为此声张正义,想不到却牵扯进了无数离奇诡异的灵异事件当中。
现在是江城学校的寒暑假,我估计宋晴应该也在家里。自从上次在殡仪馆分别,我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宋晴。
我就是怕自己的事情过于麻烦,牵连到宋晴,才没去找过她。
正在电话旁等着老爷子喝完水回来,给我复述一遍刚才的那些口诀,我的眼前便是一花,就见到门口有个血红色的鬼影闪过。
看起来也就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太过疲惫眼花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一个戴着墨镜的保镖。他虽然戴着墨镜,可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他就是刘大能那个突然失踪的兄弟。
也就是那天晚上,我和凌翊在别墅下,救下的那三个保镖的其中之一。
我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却认得他的长相。
那天被我和凌翊救下来的三个保镖中,林齐已经死了,刘大能得罪了连君宸,在连家的日子未必好过。他屁股上的伤口又恶化,我还没有时间去看他呢。
结果,这个原本已经不告而别,离开连家的人又突然出现了。
他的手轻轻的敲了一下门板,摘掉墨镜说道:“原来二夫人在这里,让我好找。连先生说了,家中大丧。只要您身体没什么大碍,就请您下去继续守孝。”
“她才刚刚吃了点东西,有所好转,怎么又让去守孝?都不让人休息的吗?”南宫池墨一巴掌打在书桌上,大概是用力过猛,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息着,嘴角缓缓的流出血液来,看来是他体内的伤又发作了。像这样五脏六腑都衰竭了,哪怕只是有点小激动,都会导致吐血,确实可能没几天好活了。
可对于南宫池墨来说,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看到南宫池墨这个状态,想过去扶他,却始终没有动。
我在这一刻,是有心急的,双手都握住了耳边的电话,低声的说道:“老爷子,老爷子,你还在吗?我有件事想问你,是……是关于被自己开坛做法的召唤来的东西反噬的……如果被反噬了,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
解决……
我太心急的想要学习阴阳易术,把南宫池墨的事,压到了最后才问。
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莫名其妙来个黑衣服的保镖让我下去守孝。只好是立刻问老爷子这个问题,希望他能够马上给我答案。
这样……
也许来还得级。
电话那头没人回应,老爷子大概是还没回来。
倒是那个身子壮硕的保镖,顺手就把我双手握着的手机抢走了,“二夫人,您还是不要让我为难,连先生是让你五分钟之内赶到下面去守孝。您超过五分钟没有下去,我可是要跟着受罚的。”
还好我手机开的声音比较大声,被这个墨镜男抢走了,依旧可以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一个女生的声音:“苏芒果,你……你是不是在连家,新闻我都看了。节哀顺变,爷爷突然肚子疼,他在蹲茅坑……”
宋晴在电话那头的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这个男人冷冷的给掐掉了。
我可真是够倒霉了,比五弊三缺要倒霉多了。
要问老爷子正经事的时候,老爷子早不肚子疼晚不肚子疼,偏偏是卡在这个时间点肚子疼。我真是气得要炸开来了,却不能在当下发作。
看着被那个保镖拿在手中的手机,我皱紧了眉头,恨不能一脚把这个家伙给踹死。
没想到凌翊的死都上报纸了,宋晴远在南城都看见了,我可真不希望她担心我。
我站定在原地,把怒气慢慢的隐忍下去,才冰冷的点了一下头,“我下去守孝,保镖先生,你……你能把手机还给我吗?我不会让你在连先生面前难做的,好不好?”
迟疑了一下,他看到我执着的眼神,还是一脸不情愿的把手机递给我。
哟,这都管制上了。
我又不是犯人,我要我的手机,他居然还有点不情愿。
不过这都没关系,不管连君宸怎么对我,只要我的手机还在我手里。哪怕只是上厕所的功夫,我都有机会用短信和宋晴还有她的爷爷,讨教阴阳学术上的事情。
笼子里的太白大人精神依旧是萎靡不振的,它的眼睛半眯起来,哼唧唧的跟我说道:“苏马桶。你下去守孝之前,过来听我说一句话,我有事要告诉你。”
我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慢慢的走到太白大人的身边。
太白大人压低了声音,用仿佛只有我们两个才能听得见的音量和我说话,“刚才……门口的血影,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我回答道。
它又说:“小心点,那只血影和这个戴墨镜的男人有关。”
刚才从门前晃过的血影和眼前这个戴墨镜的男人有关?
那团血影因为运动的太快,我都没有看清楚它到底长的什么样子,还差点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带着墨镜的保镖带来的,这不免让人心生疑虑。
以宅中高僧如云的情况来说,但凡有鬼祟之物想要靠近宅子,不被佛法超度也会被发现,连君宸又怎么能同意让这样一个危险人物进入宅子里?
我心头怀揣着疑问,跟着保镖就下去了。
楼下做法的铃声叮叮当当的响着,房间里的和尚已经全都撤出去了,全都换成了穿着灰色道袍的道士。道袍的胸前顶着个阴阳鱼,一手摇铃,一手执剑。
那剑我认识,宋晴爷爷也有一把差不多的,是五帝钱编织的铜钱剑。
这种铜钱剑按照正牌铜钱剑的规格应该会有一百零八枚五帝钱,五帝钱始于清代,取清代最鼎盛的五大帝王所铸钱币称为五帝钱。
当然,也有人用明朝,或明代以后的铜钱,编织铜钱剑。
这些铜钱当中,不乏有比五帝钱效力更加神奇的铜钱,比如以明洪武时期的为上品的铜钱。
铜钱经人手,吸取国家兴旺之正气,乃是克制邪祟的镇邪之物。
当然,铜钱剑也分三六九等。
铜钱剑中也有特别牛逼的神器级别的存在,就好比南宫池墨手中的那柄铜钱剑。除了一百零八枚顺治通宝之外,还多了十二枚明洪武时期的钱币,代表了天干地支。
这些剑上由浇了公鸡血的红线交缠,一般情况下十分的牢靠,对付起恶鬼更是所向披靡。
道士们脸上泛着红光,闭着眼睛就跟跳大神一样亢奋,在灵堂里舞剑。那舞剑的姿势很像是南宫池墨那天晚上在别墅的花园里,开坛做法的时候,所舞出的动作。
看姿势还挺专业的,一点都不像是骗子。
我有些震惊,“那些……那些高僧呢?”
戴墨镜的保镖耸了耸肩,直接告诉我原因,“二夫人您昏迷太久了,二公子已经过了三日还魂了。那些高僧超度完,三日还魂一过,便都已经回禅房休息了。眼下……是这些道长在开坛做法,给二公子的魂魄开路。”
我这一昏睡,时间还真是久,都已经过了凌翊的三日还魂。
眼下是一群道士陪着我们守孝,大概是要熬过了头七之日,才能有机会收工休息。想想也是,那些在三日还魂期间做法的和尚也需要休息,换这个道士也是应该的。
若没日没夜的诵经超度,而不休息,恐怕就真的要集体圆寂了。
换下这些道士们接班,也只要支撑到头七之日。
道士们发现下来的人中有南宫池墨,虽然手中还在舞剑,但纷纷都是将目光看向南宫池墨投去了一个尊敬的眼神。
南宫池墨深沉的点了点头,右手一挥,好像是让他们继续。
这些道士果然是和南宫家有一定的关系,看到南宫池墨这个动作。纷纷又继续投入了跳大神的状态中,收回眼神全神贯注起来。
整个灵堂乌烟瘴气的飘着纸钱的灰烬,还要烟雾一类的东西,刚走到灵堂就能感觉到眼睛被迷的有些刺痛。
连君宸亲自跪在灵柩前,脸色苍白而又沉重。
一只铜盆在他的面前熊熊燃烧着烈焰,他倒是挺直了腰板一动不动,旁边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小道士不断地往铜盆里加纸钱。
连君宸兀自摇铃,也不知脑中现在想的是什么,或者是心无旁骛也有可能。只见他深邃的眸中倒影着火焰的火光,却是那样的冰冷,如同海底深处一般看不到尽头。
灵堂中,大概每隔五分钟,都会有专门的人抛洒一次白色的纸钱。
纸钱从天而降,恰似白雪坠地,纤尘不染。
这样一来,弄得满地都是纸钱,堆得厚厚的一摞。
脚踩上去,都有一种要陷下去的感觉。
我默默的走到连君宸身边的蒲团上跪下,看到灵柩已经被盖上,透过透明的玻璃棺盖,依旧可以看到凌翊苍白的尸身。
经过这些时日,尸身已经有了变化。
肚子已经有些鼓胀,似是聚集了尸气。
眼窝凹陷下去,嘴唇是那种青紫的感觉。
大概是灵柩里面没有加制冷器的原因,为了防止尸身*,只做了简单地干燥处理。尸身已经少了刚刚他平日里的那股子英俊和威严,和普通尸体一样因为水分蒸发耳边的形同枯槁。
我曾经解剖过无数的尸体,除了第一次接触以外,从来也没有觉得退缩或者胆怯过。但每每看到凌翊的遗容,总是让人有种心被揪住了一样的疼。
旁边一个道士递过来一只铃铛,还一叠纸钱给我,然后低声说道:“连二夫人,您可以开始替连二公子守孝了。”
“我……为想问你们,为什么不采取制冷措施……难道江城第一富的连家连副冰棺都买不起吗……”我看到凌翊的尸身变成这样,有说不出的难受,不自觉的和那个道士理论。
连君宸的眼皮子轻轻一抬,才淡淡的说道:“是我让他们用干燥法保存的。”
“为什么……”我的呼吸节奏有些急促,觉着灵柩中凌翊脱水的身子更加的扎眼,让人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我不知道连君宸为什么不让人好好保存凌翊的尸身,也想不明白,他那么在意他们的兄弟情。
三日还魂过后,依旧是守在灵堂前,跟着这些跳大神的道士一起受罪,公司的事也都暂时撂到了一边。
他是因为,凌翊娶了和他有婚约的我,所以才心怀怨恨的吗?
我心乱如麻,痛心的看着凌翊的尸身。
如果连君宸真的是因为恨,才这么做,那心胸未免也太狭隘了。我七岁以前的记忆我自己的都记不得了,我已经是凌翊的妻子,他没必要耿耿于怀。
以至于报复在凌翊的尸身上。
连君宸眯了眯眼睛,审视了我良久,才幽幽的说道:“冷冻会破坏细胞组织,脏器也会跟着衰竭冻坏。如果只是干燥法,万一……万一……只要补充水分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
连君宸忽略不说的话,似乎在给我希望。
我在想,他是不是想说,万一凌翊有一天可以醒过来,他干燥处理的身体只要补充水分就能活过来了。
我情急之下,发出的声音嘶哑而又短促,“你……是不是说君耀有可能可以还阳,对吗?他……他还有机会重新活过来对不对?”
这种想法太疯狂了,大概也只有古埃及的法老们用过这招。
他们相信死后之国,相信永生的传说,相信自己死后经过处理的尸体有一天能够活过来。所以才会掏空尸身里的内脏,用尼罗河里的水,蜂蜜,以及其他原料干燥保存尸身。
这样复活了之后,法老们的尸身就能继续使用。
这就等于是死去的人,还阳了!
还阳……
如果有可能,我当然希望凌翊还阳。
他的灵魂去了鬼域,如果回来以后,依旧能苏醒过来,陪在我身边,那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
面对我的问题,连君宸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只想和他公平竞争你,还有……我……我连君宸的弟弟,没那么容易死,尤其是被邪法害死的!你们既然住进连家,我就要为你们的生命负责。”
南宫家有办法救凌翊?
我整个人木讷了一下,呆若木鸡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南宫池墨。他依旧是故作深沉的站着,清冽的双眸被满屋子乱飞的灰烬烟雾遮的有些看不清晰。
整个人恰似是沉入了到了一团蕴气中,显得有些仙风道骨一般的飘渺。
但,他苍白的面容,在这种能见度极低的条件下,依旧能够看的清楚。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心里面已经决定,一定要寻一个机会给老爷子发一条短信,问问南宫池墨身上的解救之法。不问过老爷子得到最终的答案,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心的。
“二夫人!死者为大,还请为故去的先夫哭丧。”那个戴墨镜的保镖在我发呆想事情的时候,陡然发声,把我一个给惊醒了。
“哦,好……”我被突然的惊吓,弄得心跳的速度快了许多,但还是应下来了。
哭丧也是江城的一个习俗,有钱人家大部分都是请人来哭。
因为哭丧要耗费力气,更需要投入感情,我就听说我们系里有家庭条件不好的。大着胆子就去殡仪馆给人哭丧,听说有一次感情投入的太过了,居然活活哭晕过去了。
不过,她哭晕一次也算值了。
金主特别感动她的敬业,给了一个大红包,让她这一次哭比哭好几次丧都赚的多。只是那一次为旁人哭丧,感情太过投入太过悲伤,哭伤了身子,一连病了好几天才回去上课。
看现在这个境况连君宸是不打算请人来哭,而是想让我来为凌翊哭丧。
想想应该是想让我知难而退,我这个身体状况,要替凌翊哭丧,不死也要脱层皮。可那个保镖说的也没错,凌翊是我的丈夫,我理应为他哭丧,祭奠他的在天之灵。
我的手指头紧紧的攥住了手里的那只铜铃,机械的轻轻摇了几下,又扔进纸钱在铜盆中。
稍一回忆过去和凌翊相处的日子,眼泪止不住的就从眼眶里滑落,心头的委屈和思念变成了浸了水的海绵,堵在了心脏的正中央。
身体里所有的血液,汇聚在心脏的时候,都好像融入到了一块冰中。
唇已经开始颤抖,从嗓子眼里硬是抖出了两个伤痛的字眼,“君耀……君耀……君耀……”
那一刻,泪如雨下。
我满脑子都是那天和简烨婚礼上,他从台下跳上来,那般英姿飒爽、冷傲威严的样子。那时候的太阳光明媚极了,哪里想这几天这般阴霾。
婚礼那天,灿烂的天光把他的侧脸勾勒出了一条带着辉光的线条,就好似一尊不可随意仰视的天神。
悲伤的情绪已经融入到了我的灵魂心深处,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在泪水模糊中,被铜盆的火焰烤的的难受。我不停地喊他的名字,小声的反复的叫喊着,希望他能听见我的呼唤,从灵柩里重新站起来。
“请二夫人大声哭出来!你如此小声的哭泣,如何能让连二公子的魂魄在九泉之下的阴曹地府得到安息?”戴墨镜的保镖再次提醒我,声音冷漠而又带着命令的口吻。
他大概是觉得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用来大声的哭泣,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一副刁难成功的样子。
这个戴墨镜的保镖,刚才在和旁边的道士交流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也大概了解了,他在连君宸身边具体的身份。
他叫方左一,现在是连君宸身边的贴身保镖,只负责近身照顾连君宸的安全。顺便再像狗腿子一样,帮连君宸像现在一样差遣我。
我身子一颤,想想应该是刚才在连君宸卧房里发生的事,让他心里产生了不痛快。才会授意方左一出面,借用哭丧来刁难我。
我若不大声的哭出来,难免落人口实,这样一来大概正中他的下怀,眼下也只有真的痛哭出声这一条路可以走。我把头轻轻一低,低声说道:“好的,我明白连先生的意思,我……我努力让君耀的灵魂得到安息。”
有些悲伤根本不需要酝酿,只需要把压抑在心头悲伤的情绪释放出来。少顷,跪在凌翊的灵柩旁的我就不禁悲从中来,双膝在悲痛的唆使下凌乱的朝棺木膝行了几步,抱着灵柩抚棺大声痛哭。
心头难受到了极致,丝毫不用演技“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痛哭出声的那一刻,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那种哭声简直比杀猪时的尖叫,还要撕心裂肺。
完完全全我这一段时间内郁结的痛苦全都发泄出来。哭声已经超出了我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是越哭越大,嗓子被撕扯着都要哑了,可是我却觉得不疼。
紧紧的抱住装着凌翊的棺椁,在情绪的催动下,我的心痛的如同万箭穿心一般。隆起的小腹靠在棺壁上。冰凉凉的触感,似乎在传达给宝宝,他的父亲已经不在的事实!
宝宝没法出来和我交流,可我似乎也能感觉到他好像知道凌翊走了。宝宝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悲伤和痛苦的感觉,我竟然能够在同一时间感受到。
我腹中孩子失去父亲的痛,感染着我所有的情绪,和身上每一处神经。
这一哭好像完全停不下来,哭的昏天黑地。
我觉得嗓子有一股腥味,发干之后,便喊不出任何声音。
可眼眶里的泪水还在不停的流着,眼底早就哭的红肿麻木,眼睛看东西也看的比较模糊了。
原来哭丧真的是要人命,情绪一旦和哭声融汇在了一起,根本就没法停下来,成了真正的悲伤逆流成河。就连那个专门给人哭丧的同学,都在情绪的渲染之下,活活的哭晕过去。
更何况……
凌翊是我一生的挚爱呢?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我执着的抓着灵柩的侧面,使劲去看棺材里的人,已经是失去理智了。我忘记了凌翊只是魂魄出窍,脑袋一热,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念头,在脑子里反复的转悠。
他会醒过来吗?
连君宸说过南宫家有办法让他醒来!
这样他就不用躺在冰冷的棺材里了……
之前一直都在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有人强迫我哭了,我反倒得到了释放。
我哭得稀里哗啦都忘了自己姓什么,有个男人将我的脸强行的扭到他面前,冷冽的看着我,“丫头,我不许你哭了!我不许你再为他哭了!”
眼前漆黑一片,虚汗在额上都冷透了。
我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却知道这个人一定就是连君宸,我淡漠的笑了:“真是惺惺作态!如果不是……不是大哥授意方左一,让我为自己的丈夫哭丧吗?如果不是你,我会哭得这般难过,我把绷住的那根弦弄断,我会会这般思念他吗?既然都已经逼我到了绝境,你……你怎么又……咳咳咳……”横加阻拦!
话还没说完,接下来要说的话,就被我自己剧烈的咳嗽所掩盖。
“我……我原以为你会知难而退的,丫头,你现在身子虚。怎么能轻易这样哭出来,损耗身子的元气,你肚子里连家的骨血不要了吗?”他一把将我搂进怀中。
我没力气抵抗,可语气却是坚定无比,也诚恳无比,“我知道你刁难我,你越是刁难我,我越要迎难而上。我相信我的宝宝,宝宝他……会和我一样坚强,陪我一起努力下去。大哥,他是我丈夫,如果真的需要哭丧,我愿意!”
“你看清楚,我!我连君宸,才是你六岁时,在双方高堂见证下,所定下的未婚夫。我才是名正言顺的那个人,他……二弟只是为了报复我,才把你抢走!”他如同野兽一样的声嘶力竭的咆哮,那平日里精致的绅士伪装荡然无存。
他就好像是领地被人入侵的狮子王,浑身都是狂野的杀气。
他紧紧的将我身体瘫软的我用力的揉进他滚烫的胸膛上,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那种味道混合了古龙水的味道,让人一闻之下有些不安,紧接着他神情而又凝重的说道:“我找了你这么多年,只是没找到,我要是早知道简烨那个小畜生婚礼上抛弃的人是你,我绝对不会任由他羞辱你的。丫头,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连君宸那话说的掷地有声,字字似是戳进了人的心上。
可我的心却早就已经死了,竟然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根本就不在意我儿时的婚约。我现在认定了凌翊,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
我只要凌翊!
我推搡了一下他的坚硬的胸膛,发现没办法挣脱,才用了缓兵之计,“大哥,你松开我好不好?南宫池墨还有南派的那些道士都在,这样穿出去不好……七岁以前的记忆我都忘了,你……你能给我点时间吗?”
“能,当然能!”他的情绪一度有些激动。
我又柔声的安抚他,“让我给君耀最后守孝一段时间吧,到了头七,他的魂会回来看一眼。然后,就……就永远的去了阴曹地府。这样让他看见……不好!”
虽然知道魂魄最终的重点,是幽幽泉流的下游,幽都。
可我为了迎合普通人听信晚期民间传说,自小相信阴曹地府的思路,顺坡下驴的说了人死后会在阴曹地府。
其实在道教佛教之前,中土本土的宗教,就是告诉大家人的魂魄死后归入幽都。顺着幽都的泉流归向大海,然后又从归墟海底眼中,重新进入山川水脉,融入自然当中。
如此轮回,终有一日,还是会汇聚成三魂七魄,返回到人世间。
这种投胎转世的方式,更加自然,也算是轮回的一种。但并不能满足人追求永生轮回的幻想,所以才有人虚构的六道轮回那样能够满足人灵魂不死不灭的满足感,而且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也更加符合当时人们所生存的时代背景。
“我陪你一起守孝,丫头,你别再哭了。”他揉了揉我的发丝,缓缓的将我松开来。低垂的目光如同月光般的柔和,指腹一点点的擦去我脸上的泪痕。
我静静的瞧着他,也不说话,心头其实是死水一潭。
我心就好像死了一样,对连君宸的这种做法,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反正只要能让他放开我就成。视线紧紧的盯着装着凌翊尸首的灵柩,满脑子都是他那张带着邪异笑容的脸孔。
连君宸微微皱了下眉头,但并未说什么,回到原处兀自跪拜烧纸。
在灵前烧纸的守孝的日子过的很快,一晃就如同白驹过隙一般过去。跳大神的道士,换了一批又一批,一个个即便下去轮班休息了,上来也是没精打采的。
我和连君宸没吃没喝的,居然在灵前坚持到了凌翊死后第六天。
江城的大雨早就已经停了,放晴了两三天,这两天又开始变成了死气沉沉的阴天。铅云压城,好似要将所有人都压的喘不过气来。
在这几天内,我眉心涂抹的太白大人的血,曾经换过一次,以防时间久了失去效用。可全程,我连上厕所那个叫做方左一的保镖都会跟着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连君宸的内心更加变态扭曲了了,我在里面方便,那个该死的方左一居然在外面开信号屏蔽器。
我在里面别说打电话了,连一条短信都发不出去,更别说是找老爷子和宋晴求救了。我心急如焚,南宫池墨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每每总是在灵堂中被呛得咳嗽。
喉咙里呕出血,也不会当着门中的手下的道士真的吐出来,全都是自己给咽下去的。在我的观察中,他掌心内还曾经从腹腔内吐出过血块,说明脏器的功能越来越弱了。
我……
我真的不希望,凌翊死去之后,南宫池墨又跟着离开。
这样的打击,换了谁……
也是受不了的!
南宫池墨不是连家人,并不需要跪拜,他就双手背在身后,这就会这么安静的站在我们身后陪着。他身子虚弱,稍站一会儿便是额上起了虚汗,却执拗的不肯休息。
那些个南宫家南派的道士,偶尔也会像南宫池墨请示和交流。
商讨的事宜,无非是和高宅有关的一些话题,我听不真切,只能听到零星的一些话头。说是高宅的老太太被弄死之后,高宅里的女主人就难产了之类的……
倒是,他们头七如何招魂的事宜我听了个仔细,他们认为凌翊是被狗煞夺走了心脏。现在尸体经过干燥保存并没有被破坏的很严重,只是身体里缺少水分而已。
如果能在全国上下,找到匹配的心脏。
把这一颗匹配的心脏移植给凌翊,再在十字路口开坛招魂,是有希望把凌翊的魂给召回来。
只是这么一做,凌翊很可能就不是纯粹的活人。
身上的三盏明灯,铁定是要比一般人要暗上许多。身上火气不足,整个人都会变得阴气森森的。那些南宫家的道士,还劝连君宸要三思,让他如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逆天而行。
连君宸似乎打定了主意,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劝告,每一次聊到这个问题,都是斩钉截铁要让这群道士给凌翊还阳。
我长时间的高度疲劳,让思考能力下降。
思来想去,我一直搞不清楚一个问题。凌翊的魂魄去了鬼域,按道理来说他们这帮道士就是本领破天,那也是没法把魂魄召回,让凌翊从鬼域回来的。
可能是我心里还抱有幻想吧,我总觉得这群道士,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也许……
真的有万一呢?
万一凌翊真的回来了……
这想法当时疲劳过度的情况下并不觉得天真,但是但凡我脑子清醒,也不会对这种事情抱有任何憧憬。
正这样美好的幻想着,连家的大门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要知道凌翊死去的头七天,连家大丧,连君宸连公司都扔出去给别人管。至少我在灵堂守孝的期间,也只有简烨这只没头苍蝇敢来惹事。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我跪了太久,反应都不灵敏了,半天才回过头去看。
就见到门口站了个皮肤白皙,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的姑娘,她鬓边也别了一朵白花。一看到我,就将我浑身都觉得冰冷的身子搂在了怀里,“苏马桶,你的身上好凉,瘦了好多,皮肤也好……你这么虐待自己,是打算殉情吗?”
宋……
宋晴居然来了。
我突然有种晴天霹雳,束手无策的感觉。
这个连家本来就邪门的很,我和凌翊住进来被狗煞牵连了也就算了。宋晴是我最好的朋友,在这个时候来到连家来找我,这不是让我的心更加乱吗?
我用力的推开她,语气有些冷漠:“你怎么来了?”
从南城到江城有短途的飞机,但是要价要两千多,费用并不算低。如果坐长途大巴的话,算上路上的时间,应该要一两天的时间。
看宋晴风尘仆仆的提着大包过来,大包上没见机场托运的贴条。
应该是囊中羞涩,坐了大巴赶过来的。
“怎么当了阔少奶奶了,就不兴让我这个穷酸朋友来看看?要不是……要不是爷爷让我来给你送口诀,我才不过来了呢。”宋晴对于我的冷漠的确是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厚着脸皮自己给了自己台阶下,顺便还酸了我两句。
我心头憋着一口气,恨不得立刻就拿了扫帚把她给赶出去,让宋晴本人不要搀和进连家的这些破事里。
可旁边有这么多人,我也不方便说出实情,只能甩了脸色,低头继续烧纸,“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今天是我丈夫的头七,还希望你不要来打扰。”
“头七就更要注意了,你要是在头七赶去招魂的路上晕过去,或者别的怎么样,是会惊扰到连二先生的亡魂的,那可是要得不偿失的。”宋晴绝对是刀子嘴豆腐心,被我这么冷漠的拒绝,还是非要留下来不可。
接下来,宋晴发挥了热心大姐的本领。
又是强迫我喝水,又是给我喂粥的。
她就好像来之前早就算准了我没吃没喝好几天了,早就把吃吃喝喝的放在保温壶里带来。嘴里光说狠话了,可还是温柔的伺候我吃喝。
我面对宋晴掏心掏肺的做法,心里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
嘴上实在没法说她,只能任由她随便折腾。
吃饱了喝足了,肚子里的吃食一消化,就要进五谷轮回之地走一遭。我突然间想要方便,只能把手里面的纸钱给放下了。
宋晴好像早就料到,我吃饱了就想要拉屎,挽着我的手进了连家的洗手间。
那个方左一依旧是在门口守着,宋晴把我拉到了洗面台下面说话,“苏马桶,凌翊怎么会出事呢,他可是幽都的……”
宋晴几乎知道我和凌翊全部的事,我把什么都告诉她了。
我为了防止有人监听,用好几天都在摸纸钱的臭手堵住她的嘴唇,两只手指头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南宫池墨给我的,折叠成了爱心形状的符箓给宋晴看。
虽然符箓被折叠过,但是透过背面印出来的朱砂印,还是能看到部分符咒上的笔锋。一看到我手里头的符箓,她就清楚了是怎么个情况,知道可能有人在附近监听。
她很聪明,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告诉我老爷子让她过来其实就是送那段我在电话里根本就记不住的口诀诀窍。
口诀的内容,宋晴写在了a4纸上,最后折成了很小一块,塞在我口袋里。
如果有时间要我必须及时背下来,否则将来要用的时候,突然想不起来,那可是要悔之晚矣的。
我稍微扫了一眼,就觉得有些眼晕了。
文言文的东西就跟数学对我来说的意义是一样的,让我做一些应试教育的题目也就算了,要是考验我实际操作真的有一定的难度。
我把a4只塞进了口袋里,坐在马桶上方便了一下。
宋晴突然在手机上又打了一行字,问我是不是还想问有关于阴阳先生被反噬的事情。看到这几个字,我就知道宋晴当时是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
马上的我就点头如捣蒜,我当让还想问了。
不过阴阳先生这一行我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是也知道被反噬有很多种,其中最常见的就是被自己豢养的鬼物所反噬。比如说炼化的小鬼本来就心怀恨意,忽然有一天强大起来,不受控制了,就会反噬其主。
可南宫池墨这种,可是被自己开坛做法召唤来的厉鬼魂死了以后,由于二者之间有同根同源的联系,才会被牵连至重伤。
也不知道,老爷子有没有交代宋晴这一方面。
在厕所里面用文字交流,还是很累的,随便几下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打了半天字,我才成功的把自己想问的问题打出来,“老爷子有没有说,被自己开坛做法请来的邪祟反噬了,该怎么处理?”
就听到洗手间门外传来了一阵阵不耐烦的敲门的声音,外面的方左一似乎是等得急躁了,“苏小姐还不打算出来吗?”
这回我真的是被气的笑了,我作为连家二公子的妻子,上个厕所也被限制时间了。
要是在学校宿舍里或者在家里,那还不是爱蹲多久蹲多久。
我冰冷的笑了,“方保镖,我便秘而已,你至于在门外使劲催吗?你就算不在门口看着,我还能从马桶里钻这跑掉不成?”
“二夫人,你别以为你们在里面做什么,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同样是那样的蔑然,“你以为你们在手机上打字交流,我就不知道你们在聊什么?”
我的心一惊,顿时觉得害怕了。
连君宸为了监视我,不会变态到在一楼的洗手间里装监控探头这种东西吧?
我随手抽了一本杂志遮在了膝盖上,双眼在房间里四处搜寻,宋晴也在帮我一同的去找这个看不见的针孔摄像头。
我蹲在马桶上,把所有能看到我和宋晴短信位置的方向都排查了一遍,却始终没有找到那颗藏在暗处的镜头。
这可把我惹急了,额头上都出了汗液了。
我为了和简烨一起上课,还特意选修了一门刑侦,对于找针孔摄像头这么简单的事情。对我来说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才对,眼下居然是怎么都找不到。
连家这么有钱,不会出了什么高科技产品,让我们看不到摄像头安装的位置?
我正一筹莫展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极为细小的婴儿的哭声。一开始还以为是听多了道士和上念经,脑子里神经敏感,所以一下子出现幻觉了。
可是随着哭声越来越冷,变得有些断断续续的时候,我才察觉到有些许的不对头。
宋晴拍了拍我的肩膀,将手指向了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