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信或不信都好,本也就是无所谓的事情。
“总之——”南乔退回到正常的距离,话语微微停顿,“将军不要想太多,你会重新看见的。”
她松开了对商策下颌的钳制,转而向上,用指腹轻柔的描摹着他英挺的眉眼。
眉毛浓密而锋利,是和他性子一样的冷硬,很符合他的人设,倒是睫毛纤长,显得他的眼部线条柔和了不少。
只可惜,现在无法看到他的眼睛。
南乔只在昨夜里黑暗的迷蒙中见过他的眼睛,是与他眼睫如出一辙的黑,当时一瞥,虽未聚焦,依旧漂亮得出众。
“呵…”南乔低声笑了下,原本温柔的嗓音蓦地的沉了许多,似乎多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一样。
“其实我也很想清楚地看看将军这双眼睛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南乔把目光挪到他脸上,眸色微变,似有波澜翻涌,但仔细看去,似乎又只是一片如水的平静。
想看他专注地凝视着自己模样,也想看他睁开眼睛哭泣着依赖她的模样,还想看这双漂亮的眼睛因为自己而失神涣散,因为自己而沁上一层柔软湿润的红…
而不是因为这恼人的“胭脂泪”,连真面目都不能显露。
面上微薄的触感丝丝缕缕,仿佛被春日里的雨扫过,又像是被夏日的柔风吹过,很微弱,但忽略不了。
大概是没了视力的人会对各种触感更为敏感,这点平日里微不足道的感觉,现在却被无限度的放大,变成了疾风骤雨。
商策呼吸微顿。
南乔不说话了,一时安静,气氛反倒是有些怪异起来。
门外明明有山风吹拂,明明有鸟鸣歌唱,但他统统感受不到。
他所能感知的,唯一的那个,只有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
或许是南乔刚才进门之时,并没有把门关严实,总会有风时不时的飘过耳畔、唇边,和南乔指腹摩擦过眉间的动作结合在一起。
商策的呼吸放的愈发轻了,悠长绵软,任由南乔像把玩艺术品一样把他的面部掌控在手里,细细观摩。
身侧的手指微蜷,仿佛被人下了定身术一样,一时之间,竟然莫名有些不敢动弹。
沉默之间,南乔似乎不再满足于仅仅勾勒他的眉眼,用指甲轻轻拨了拨他的有些颤抖的睫毛之后,就开始沿着他高挺的山根向下。
鼻梁挺直,顺延向下,则是形状饱满漂亮的嘴唇,两唇微张,唇色有些苍白。
目光跟随着手指一起挪动。
南乔又一次扣住了商策的下巴,拇指顺势压到他的唇瓣上,轻柔地摩挲几下。
随着她的动作,原本是浅色的唇慢慢多了些血色。
商策总算回过神:“姑娘。”
原本竖想提醒南乔,可这样一张口,南乔的手反而前进的更多了。
这样的姿势,乍一看,就像是他主动把南乔的手指含在了口中一样。
商策浑身一僵,呆愣愣怔在原处。
他看不见,却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样的姿势有多么…
商策的脸猛的红了,薄薄的一层粉就在南乔眼皮子底下,从脸一直蔓延到耳后脖颈。
就像是过了热水的虾一样,红的很是均匀。
“哈…”南乔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但手却不撤回来,理直气壮的放在原处,岿然不动。
“将军想说什么?”
商策不敢说话,生怕南乔更近一步。
只是微微抬头,凭感觉找到南乔的方向,对着她轻轻摇头。
姑娘,别这样。
他无声祈求。
手指用力攥紧被子,捏出一道道明显的褶皱。手背上青筋乍起,修剪的圆润而干净的指甲上绷出一片深色的粉。
南乔眨了眨眼睛,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道:“将军是说,自己什么也不想说,是这样吗?”
不是!怎么可能是?
商策摇头的幅度大了些。
“那是什么呢?”南乔歪歪脑袋,“我又不会读心术,将军不说,我怎么知道?”
“嗯?”南乔轻轻按了下手下的柔软。
商策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终于忍不住了,赶忙抬手一把抓住了南乔的手腕。
你明明就知道!
南乔挑眉,被他抓住后,不退反进,竟然是更过分了!
!
她的存在感太强,商策的表情彻底僵硬在脸上。
甚至连身体都因为她放肆的举动而出现了一些怪异的反应,若不是他的手臂足够有力,并且及时撑住了身体,他怕是要直接软倒在被褥上。
怎么能这样!
商策心里忿忿,却不敢动,甚至抓着南乔的手,也仅仅只是抓着而已,分毫没有一分要把她扯开的动作。
毕竟,他又不是傻子,南乔这副模样,显然就是不肯善罢甘休。
他若是硬扯,受苦的估计也只有他自己。
两者对峙,大多时候只能是弱势的一方低头。
“姑…姑娘…”
商策含糊不清的开口,手指微微收紧,抓住她的腕。手心里沁了一层薄薄的汗,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气愤。
“请你…唔…放开我…”
“我若是不呢?”南乔轻声问道,手中的动作却与她柔软的语气截然不同。
“将军打算怎么办?”
“唔…”商策没忍住直接呜咽了出声。
“姑娘…放…”
“放过我!”他声线软了几分,已经带上了讨好的意味。
就是南乔一个劲的捣乱。致使他说的断断续续,短短五个字,一句话的事儿而已,他却念了好久。
他已经服了软,然而南乔却是一只贪心的豺狼,只懂掠夺,丝毫不知道满足。
她扬扬眉毛,像是不满意:“将军就这么简单几句?”
“未免也太不诚心了吧。”
“将军,你说呢?”
商策脸色涨的通红,却不得不屈服:“你…要…要怎样?”
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现在只想摆脱困境!
这样的场景,根本就不是一个几乎未曾与异性接触过的人能承受的了的。
太羞耻了。
“不如…”南乔拖长了腔调,“将军求一下我?”
“说不定我就会放过将军呢。”她露出完美的微笑。
空气骤然安静下来。
时间都仿佛凝固了,所有的动静都被无形的妖怪张大了嘴巴吞入腹中,只余下微弱的呼吸声,在主人控制不住的时候,偶尔空气中冒出头角。
“将军?”南乔唇角弧度渐深,语气有些懒洋洋的叫了他一声。
眼眸微眯。
“嗯!”
商策控制不住的发出一声惊叫,本就是强撑着的手臂一抖,只差一点,就会直接倒下去。
“怎么不说话了?”南乔有点疑惑。
商策又是一抖,抓着能装的手却是条件反射一样又紧了几分,手心里面被汗水浸泡得又湿 又烫。
“姑娘…姑…”
“求…求你!”
“放过我…”
商策终于坚持不住了,低声求饶起来。
“将军在说什么?”
“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她淡淡道。
“求你!”商策的声音大了许多,脸上的表情僵硬又扭曲,声音颤颤。
南乔打眼一瞥,瞄到他眼角沁出来的那一点点湿润,知道今天该到此为止了。
“呵…”她松开手,“放过将军了。”
而就在她松手的那一刹那,商策紧绷的心微微松懈,终于支撑不住。
一瞬间,身体仿佛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像是被热浪烫弯了的蜡烛,软趴趴的,“吧嗒”一下,就直接倒在了身后柔软的被子上。
他倒在被子上,被衣衫包裹得紧紧的饱满胸肌,正随着他凌乱的呼吸,上下起伏不定。
仔细看的话,似乎还有一点颤抖。
“将军累了吗,怎么直接躺下了?”南乔看着倒下的商策,关切问道。
那语气听起来,就仿佛真的是不明所以一样。
商策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想说。只是躺在原处,偏过头努力平复着尚不能稳定的呼吸。
长久维持着一个姿势,导致他现在的两颊酸涩不已,稍微动一动嘴巴就会牵扯到。
想到刚才合上嘴巴时的艰难动作,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下颌是不是脱臼了。
混蛋!
他以后一定要…
思绪到此处,商策的思绪一滞,要怎么办呢,杀了她吗?
可是她毕竟救了他的性命,他总不能对救命恩人出手,多年受的教育让他根本做不出这种事情。
但是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想了半天,到最后,商策也只能憋屈的做了一个决定:他一定要远离她!
南乔拿出手绢擦了擦手,然后俯身靠近,手掌撑在被子表面。
她轻叫一声:“将军?”
商策往旁边挪了挪,头又偏了几分,几乎要把脖子折过去,拒绝的很明显,就是不想理她。
南乔不放弃,又叫了一声。
商策咬唇,还是不回应,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把人欺负了好一通,正是心情舒畅的时候,南乔此刻当然不会有什么脾气。
她无声笑了笑,温声道:“将军先别睡。”
“肚子不饿吗?”
算起来,他也应该有好久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本来倒是不觉得,但经南乔这一提醒,空荡荡的胃存在感立即强了起来,甚至有一点抽痛。
可一顿饭不吃又不会死,她那么过分,正常人此刻都会被气的吃不下去。
商策面无表情,依旧不想搭理南乔。
南乔也也不恼,无奈叹口气。
生气也好,总比刚才的进门时那副麻木的样子要好的多。
“先吃饭好不好,吃完饭把药喝了,然后才能给将军治疗眼睛。”她抬手,用手指轻轻捋捋商策有些凌乱的发丝,低声哄道,“难道将军不想治疗吗?”
商策冷硬的表情蓦地卡了下。
他当然想。
没有人想要当瞎子。
可是…士可杀不可辱,她那般侮辱人,商策心里怒火依旧,实在是拉不下脸。
南乔又开口:“这药我炖了一早上了,先不说花费了多少功夫,光是药材也贵的很。”
“一两药材的价格,就能买乘以万倍的粮食。”
说到这里,她换上一副惋惜的语气:“如果将军不喝的话,那可就只能倒掉了。”
商策在边境已经待了将近十年,边境条件倒不至于恶劣到吃不上饭,但也不可能与燕京相比,怎么会不知道粮食的珍贵,他决计做不到任由这样珍贵的东西被白白浪费掉。
南乔也是知道这点,才会以此为由劝说。
果然,南乔这样一说,商策就犹豫了。
睫毛颤抖了下,似乎有些纠结。
“将军,要起床吗?”南乔趁机又问了一遍。
说话的同时,她把手帕转了个方向,轻柔地给商策擦了擦已经布满额头的细汗。
温温柔柔,似柔软的羽毛拂过额间。
等了片刻,一旁传来一道低低的回应,略有些沙哑:
“…嗯。”
南乔弯弯眼睛,稍微用了点力,把自己的手塞入商策紧闭着的手心:“那将军牵着我吧,我带将军去吃饭。”
对此,商策是想拒绝的,可经过这一通,他现在都还有些缓不过来,身上有些无力。
所以最终,他还是保持了沉默,借助着南乔的力道从床上坐起来,洗漱过后,才被她带到餐厅,然后在餐桌前坐好。
商策现在不方便,南乔也没有故意想看他出丑的意愿,所以准备的早饭就是简单的包子而已,他用手就可以拿着吃。
商策摸到包子的那一刹那,显然也是松了口气,如果南乔准备的是好几盘菜的话,他可就要犯难了。
商策吃着饭,南乔也随手拿了一个包子啃着,手肘随意搭在桌上,一边吃,一边欣赏着正抱着个包子小口咬着的漂亮老婆。
秀色可餐啊。
其实按理说男人吃饭大多粗犷些,尤其是商策这种在军营里待了许多年的人,吃饭更难以做到多文雅才对。
但…南乔的目光实在是太炙热了,商策被她盯的差点连怎么张嘴都忘记了。
巴掌大的一个包子,放在平时他两三口也就吃完了,但现在,他都咬了五六口了,连一半都没吃完。
当然,其中还有他的脸颊还有些酸痛的原因。
“姑娘!”商策低吼一声,总算有些恼了,耳根处浮现的热度他自己都忽略不了。
“你不要再看我了!”
一个姑娘家,却每次都这般…欺负人。
商策都不想说南乔干的那堆事!
南乔无辜眨眼:“将军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没有证据不可以冤枉人哦。”
南乔又咬了一口包子,还是盯着他,目光分毫不挪,炽热依旧。
商策:“…”
他甚至都看不见,去哪里给她找证据!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