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策无意识的呢喃出一句,额头上已经控制不住的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话语出口的时候,与之相伴的,还有滚滚而下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几乎要连成珠串。
咸涩的泪水顺着眼尾一路下滑,游走过面颊,脖颈,最终没入微微敞开的领口之中,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痕。
眼睛作为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这种痛苦又奇怪的感觉,哪怕是商策这种受伤几乎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人,也做不到完全忍耐下来。
尤其是这股疼痛不仅附着在眼球上,而且还顺着一直蔓延到头上、颈上,总之,没有一处不难受。
南乔被商策的声音叫回了神,看着他痛苦的反应,心下一惊,赶紧松了手,让他把眼睛闭上。
“抱歉,很痛吗?”她放轻了声音,柔声问道。
边说着,边用手背怜惜地给他擦了擦眼泪。同时心里也有些懊恼,只顾着看他眼睛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了,竟然忽略了他的感受。
商策还沉浸在痛苦中,一时之间,有些回不了神,过了好一会儿,疼痛淡去几分,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南乔说了什么。
“无碍。”他摇摇头,回答道,嗓音沙哑的厉害,身体也还尚有些颤颤,根本平复不下来。
“是我的错。”南乔叹了口气,认了错。
商策没想到南乔会道歉,潮湿的睫毛轻轻颤抖,有些怔愣。
那模样,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欺负很了的小狗一样,正因为主人一时的手软而有些呆傻。
南乔一直注视着商策,怎么会看不见他的表情。
呼吸似乎有一瞬间乱了节拍,顿了顿,她才挪了挪目光,盯着他眼尾哭出的那一抹嫣红继续道:
“将军的脉我先前就已经摸过了,刚才又看了看将军的眼睛,大概猜测出了一二。”
“所以呢,结果…是什么?”商策低声问道。
南乔的语气没什么太大起伏,听不出来结果是凶是吉。但只凭他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的这副模样,商策也大概能知晓,结果总不会太好。
南乔却没有直接回答:“将军有听过胭脂泪吗?”
“…胭脂泪?”商策重复一遍,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思索起来,但很可惜,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
只能猜测道:“这是什么毒药的名字吗?”
“是。”南乔微微颔首,然后开始具体的解释,“的确是毒药。”
名字虽然还算好听,但效果,却不是什么善茬。
“这药到底来源于何处,记载也有些模糊。”
“毒药的效果就和将军现在这样,不仅仅会致使人失明,甚至连光都见不得,遇光就会泪流不止,而且还伴随着剧烈疼痛。”
商策内心沉下几分,但凭直觉来讲,似乎好像不止这些。
“仅仅是这样吗?”他问道,声音的情绪里说不出是什么意味,“是不是还有其他的。”
想要杀他的人下的药,有可能只是让他看不见吗?
这个结局未免也太仁慈了些。
“将军果然聪慧。”南乔点头,算是认下了他这句话。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药其实是致死的。”
毒药会一点点侵入他的身体,从眼睛不能见光,到后面整个人都不能见光,见光则伤。最后,全身溃烂,血流不止,仿若艳红的眼泪。
顾名,胭脂泪。
南乔不想对商策说这些残忍的过程,而且她本来也就不可能让他经历这些,因此只是给了简简单单一句话:
“所以失明,只是开端。”
果然如此吗?
商策吸了口凉气,表情一瞬间变得空白。
哪怕早有预料,但真的听到结果时,他的情绪一时之间还是难以自抑。
还剩最后一点希望。
商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小心翼翼的开口:“那请问姑娘,胭脂泪有解药吗?”
南乔开口,声音清淡如风:“书上没有记载。”
希望破灭,黑暗中最后一丝光线也消散于虚空。
商策攥紧了手指,指尖绷的发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他不怕死,只是死亡之剑真的悬在脑袋之上,摇摇晃晃即将落下之时,内心翻涌的情绪却还是超脱了商策的控制。
商策咬紧嘴唇,努力平复下心里像水瓶里的水一般晃荡的思绪,勉强维持着平静开口:
“如果要姑娘放我走,或者说,帮我向外面传递一次信号,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此次行动是秘密进行的,知道的人不算太多,军队里事情也未曾完全处理得当。
他可以死,但有些事情还需要他的安排。
商策很是担心北昌趁自己的死讯还没有传出去的这个空档传递出什么假消息,进而又对俞国造利益成什么损害…
北昌一直对俞国虎视眈眈,如果要是因为他一人之死影响了边防的排兵布阵或者其他什么关键事情的话,商策怕是死都难以瞑目。
所以他必须要和外面再联系一次。
“只要我给的起的,姑娘可以尽管提。”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补充道,“哪怕商某一人难以做到,也会尽全力为姑娘提供帮助。”
“尽管提?”南乔眯了眯眼睛,重复一遍或问道,“什么都可以?”
“将军说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商策毫不迟疑。
“呵…”南乔失笑,语气陡然玩味起来,“意思是,把将军亵玩一番也可以吗?”
什么?
话语落到耳朵中,商策只觉得脑子中“嗡”的一声,直接被雷了个里焦外嫩。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也给出了问题,才会听到这么离谱的话。
她是故意在为难自己吗?料定了自己做不到。
商策摩挲了下手指,指甲掐在木头上,微微陷下去一点。
可是即便如此——
“只要姑娘可以答应我提出的要求,我…”商策用力阖了阖眼睛,不论南乔这句话是真是假,“全部答应姑娘。”
人都要死了,何必要在乎那些呢。
南乔看着他视死如归的表情,直接笑出了声:“哈哈…”
“这可是将军说的。”
“只不过小女子一个医者,可不想去当替人传消息的信使。”
“将军不如换一个条件。”南乔提出建议,“比如,我帮将军把毒解了,将军什么都答应我?”
商策的手随着南乔的话紧了又松,直到她最后一句话落到地上,他才猛的仰起头,似乎是不可置信:
“姑娘不是说这毒没有解药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南乔勾勾唇,不承认。
“你不是说…”书中没有记载吗?
说到这里,商策自己也怔了下。
对了,她说的只是书中没有记载。
南乔轻轻一笑:“书中没写,难道我就不会吗,将军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所以将军觉得如此可好。”
“可以。”商策点了头,如果能活着,他当然不想死。
她不帮忙传信号,那他就自己来。只要他还活着呢,一切就都有希望。
至于他有没有怀疑过南乔的话的真假,当然有,只是别无他选罢了。而且她目前说的那些症状,也还都对的上。
再其他的,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南乔瞄了一眼窗外,月亮圆滚滚的,悬挂在天际。风倒是小了许多,连山林都静了不少。
夜已经深了。
“我带将军去洗一下。”南乔转回视线,“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
“嗯。”
商策听从安排,刚要站起来,却没想到,下一秒,浑身一轻,竟然又被南乔抱在了怀里。
而且这一次更过分了,都不是横抱,而是直接用一只手托着他的臀,抱孩子一样单手把他抱了起来。
南乔把人往上颠了一下,寻了个更方便的姿势,一手托着他的臀,另一手扣在他有些僵直的腰上,以防他摔下去。
看不见的人本来就没有安全感,商策被南乔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直接颠的浑身一抖,要摔在地上的恐慌让他下意识地手脚并用,手勾脖子,腿勾腰,紧紧缠在了南乔身上。
商策:…
呆滞.JpG
“姑姑姑娘…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的!”商策话都不会说了,血液腾的一下冲上面颊,直接红了个透。
他几乎是大惊失色,赶紧放开了抱着南乔的脖子的手,两手举高。
南乔脚步不停,更别说将他放下,淡定开口,反问:“将军看的见?”
商策喉咙里哽了一下。
他当然看不见。
“那姑娘也不能这是这样…”他的声音又渐渐大了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这成何体统!”
她这样,他连甚至她手的轮廓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
成何体统?
“呵…”南乔嗤笑一声。
“刚才将军不都答应给我玩了吗?”她笑吟吟地开口,“现在反倒考虑起男女大防了?”
“晚了点吧。”这都搂搂抱抱一路了。
“你怎么可以…”商策又一次哑口无言了,被南乔这口无遮拦的话弄得浑身发烫。
她都不知道羞耻的吗?
但话到此处,商策却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南乔刚才那些话,不会是认真的吧?这难道不是让他知难而退的随口一说吗?
不然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玩的,难道还能比的过权势吗?要是她真的要玩,又是玩什么?
各种想法在脑子里飘过,商策想问,但却开不了口。
这种话,根本不是他能问出来的。
实在是…有辱斯文!
在他纠结的这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已经换了地方。
毕竟,从客厅到浴室,也不过才短短几步路而已。
“好了,将军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了。”南乔开口叫回商策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思绪,“去洗漱吧。”
浴室已经到了。
南乔打开引水装置,把木桶里放满水。
洗澡水而已,也不用过于精细,南乔也就没用柴火,直接用内力加热了。
然后丢了些消炎的药材下去,随意搅了搅,就把商策叫了过来。
当然,这句话落在动作上,就是南桥拖着他的腰,一把把人勾了过来,同时让他把手抓在木桶有些濡湿的边缘。
不等被她动作弄得面红耳赤的商策说些什么,就抢先一步开了口。
“将军洗吧。”
“水里放了药材,对你的伤有好处。”
说罢,也不等他回应些什么,南乔就往后走了,然后轻轻一跃,坐到了窗台上。
没办法,谁叫浴室里实在没有什么其他可以坐人的地方呢,好在窗台也挺干净,暂时坐一会儿也没事。
看来以后还需要在浴室里放个椅子,南乔晃晃腿,凝眉思索道。
商策看不见,听到脚步声远离,然后又消失不见,就下意识以为是南乔出去了,忍不住大大松了一口气。
扶住浴桶边缘缓了一会儿,等脸上的热度褪去几分,他才站直身体,挽起袖子试探性地把手放到水里。
水温正合适,不凉不烫,只是温热。
随着手的动作,商策摸到了水面上飘的东西,应该是南乔所说的药材。
战场上刀枪无眼,他没少受伤。所以,虽然不算医者,但对药材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
皱着鼻尖轻轻嗅嗅,没发现什么问题,大部分都是熟悉的药材。
说真的,商策其实不是很想洗。
他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有人趁机进来的话,本来就看不见,又赤裸着身体的话,他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
可…商策伸手搅动了两下浴桶里的水,有些犹豫,因为里面的药材,可能确实对他的伤会有好处。
纠结半晌,商策抿了下嘴唇,还是抬手向下,摸上了自己的腰带。
要是不洗的话,万一那个女人按着自己洗怎么办?
一旁的南乔眨眨眼睛,原本想转过身的,但看着他这般“坦诚”的模样,反倒是舍不得了,索性干脆就不动了,抱着手臂倚在窗沿上,静静欣赏。
随着商策的动作,腰带落地。被尘土和鲜血弄的脏兮兮的黑色外袍也被扔在地上,最后是贴身衣物,然后,也消失不见。
浴室里的灯也同样昏暗,却不影响南乔视物,但因为角度问题,她其实也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肩宽背阔,肌理分明,每一寸肌肉都是在刀光剑影中锻炼出来的,矫健又有型,极具力量感和爆发力。
脊背沟一直延伸到臀线上方,蜂腰劲瘦,腰线流畅,找不到一丝赘肉,两个精致的腰窝点缀其上,让人移不开眼睛。
腰下的位置圆润的鼓起,每一寸都是恰到好处的圆滚,两腿又长又直。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可以说是相当完美的身材了。
光影交错之间,线条便是更加漂亮。
南乔眯了眯眼睛,眸子微暗,眼底似乎闪过了一丝什么,无人可知。
另一边,商策突然觉得浑身一凉,汗毛都倒竖起来。
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仔细去感受的时候,那股被人盯上的感觉却消失不见了。
应该是错觉吧,商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在心里暗暗想道。
南乔都说了,这里几乎没有人能进来,哪里来的人?
他摇摇头,抬腿跨进了浴桶。
浴桶的高度虽然高了点,但对他来说,迈过去也不算困难,步子迈大一点就行了。
只是动作之间,嗯…南乔稍稍挪了挪目光,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唔…”
商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没有太严重的,但遇到水后,哪怕水里已经放了镇痛的药,还是被刺激地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嗓音颤颤,敏感至极的眼睛已经先一步沁出了水珠,沾湿了细密纤长的睫毛,并在面颊上落了一串濡湿的水痕。
“哈…”
商策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眼泪,才忍着痛,慢慢往自己身上撩水清洗起来。
水珠顺着身体滚下,然后落入深度大概没到他大腿根处的水面上,水波荡漾,泛起圈圈涟漪。
夜里温度凉,蒸腾的水汽便难以抑制的凝结起来。
水雾蒙蒙,仿佛晨起江面上漂浮的雾霭,给所有的一切都镀上一层朦胧的纱衣,然南乔却依旧可以透过这层薄薄的阻碍,毫无遮掩地观赏到里面隐藏的美景。
呼吸放的更加缓和了,无声无息。
她抿了下唇,总算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以此来盖住眼睛里又加深了几分的幽暗。
实在是抱歉,她也不想的。但他这又是哼又是喘的,还伴随着引人遐想的水声…
尤其又面对着这幅哪怕是只看背影,也可以称得上是活色生香的画面,她确实很难不变态。
但时机不对,南乔的变态时间到底也没能维持太久。
视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人最重要的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即便商策清楚自己的伤口在哪里,但清洗时,却还是避免不了的总是误触。
碰一下,结果自然就是疼一会儿。但又无法避免,别无他选,商策也只能维持现状。
忍忍也就过去了,商策倒也不算太在意。
但他能忍,一旁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南乔却看不下去了。
商策对自己实在是有些过于不爱惜了,手里的动作粗暴的可以。
有的伤口明明都有些愈合了,结果在他自己的手下,现在竟又开始往外渗起血丝来。
水面上渐渐飘起缕缕艳红的丝线,南乔虽看不到,但血腥味已经先一步飘到了她的灵敏的鼻子里,她想不知道都难。
南乔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最后还是没忍住,直接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然后大步向着商策的方向走过去。
她没想瞒着,自然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收,鞋底与木质地板接触,发出一阵“哒哒哒”轻响。
什么声音?
商策清洗的动作一顿,多年来养成的警惕让他立即反应了过来,周身气息陡然凌厉。
“谁!”他低喝一声。
说话之间,商策的手掌一拍水面,借以水珠为武器,混杂着内力,就朝着来人的方向飞了过去。
竟然已经动了手。
商策我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现在看不见,自然干什么都要取得先机,不然,吃亏的便只有他。
南乔皱了皱眉头,倒是没有想到商策会直接动手,好在她也不是什么柔弱之人,脚下步伐灵活轻闪,就避了过去。
身后,水珠沿着原来的路线落到木制墙壁上,穿墙而过,瞬间留下了几个指甲盖大小的孔洞。
如果落到人身上的话,怎么着也得见血。
这么狠的心啊。
南乔心里啧了声,为了防止他继续进攻,索性直接运起功力,飞身闪到商了策身边。
然后飞速抬手,扣住他湿漉漉的手腕,压在身前,按停他还要继续攻击的动作,轻而易举的泄去他的力道,启唇:
“将军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这里可就仅仅只有你我两个人。”
还是说他就是故意的,才这么凶狠。
“姑…姑娘?”
听到声音,商策蓦地怔住了。
情况危急,他确实忘了这里不会有其他人。
商策下意识要开口解释,那边窗户却突然随着风轻轻晃动几下,露出一条缝。
然后,不太安分的风便顺着那道不算明显的缝隙溜进来几缕,穿过茫茫水汽落到身上,当即,潮湿的皮肤就漫上了一阵沁凉。
嗯?不对!
商策口中的话一顿,随即眉毛猛的跳了下,意识到什么。
这个时候哪怕是南乔也不能进来啊!
他没有穿衣服啊!
似乎是听到了“轰”的一声响,紧接着全身的血液瞬间就全部涌到了面颊上。
商策面色通红,就跟熟透了的番茄似的。
他的心里简直要崩溃了,一边崩溃着,一边还用没有被南乔抓着的手臂捂住了胸口,企图寻求一丝安全感。
她一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怎么可以在男人洗澡的时候进来?!
简直是…不知廉耻!
无声咆哮.JpG
南乔却仿佛感受不到他的崩溃一样,歪了歪身子靠到木桶边上,瞥了他的动作一眼,心里又是无语,又是好笑。
“将军一个大男人,捂上面干什么?”
她调侃似的说了句,边说着,眼神还颇有深意的往下扫了一圈。
虽然他也有胸肌就是了。
但…应该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吧,一个男人,就算真的要遮,也不是遮这里啊。
南乔这一提醒,商策也傻了几秒,顺着她的话,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手里传来的软软的肌肉触感。
至此,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蠢事。
商策手臂一抖,赶紧弓起腰身,然后就是手忙脚乱地给手换方向。
当然,这个姿势其实是有些不雅观的,但也没有办法,总比露着好。要不是手还被南乔抓着他挣脱不开,商策甚至想直接蹲到水里,把自己缩成一大团藏起来。
不该露的地方被埋在水面之下,水流柔和的包裹住身体,仿佛柔软的轻纱。
虽然依旧没什么安全感,但这一点薄薄的,将近于无的遮掩,却也让商策紧绷到极致的心脏得到了一丝松缓。
“姑娘…”
商策缩着身子,声音从喉咙里一点点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我洗澡的时候进来!”
“为什么不可以?”南乔眨眨眼睛,语气很是寻常,仿佛她干的真的只是一件平常的事一样。
还为什么,这有为什么吗?
商策胸口一哽,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在洗…算了。”他还要说,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放弃了。
南乔难道不知道他在洗澡吗,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吸口气,平复了一下翻涌成波浪的情绪,商策才勉强维持着礼貌,直接提出了自己要求:“请姑娘出去!”
“不要。”
南乔轻哼一声,秀眉微扬,言简意赅,拒绝的利落干脆。
一开始她都没出去,现在都走到近前了,她怎么可能离开?
什么?!
商策眉毛一竖,表情更加不可置信了,她竟然还拒绝?他现在可是一丝不挂啊,她怎么能做到如此理直气壮的!
“姑娘到底要干什么!”
人在洗澡的时候是很脆弱的,这样赤裸而没有安全感的状态,脾气再好的人,这个时候也受不了被人强行观赏。
商策低吼出一句,脸都憋红了,声音打着颤,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我都站在这里了,难道不明显吗?”南乔垂首用手撩了撩水,语气淡定依旧,“当然是帮将军洗漱了。”
“不需要。”商策磨了下后槽牙,粗声粗气的回道。
她一个姑娘家,帮男人洗澡干什么?
“我这可不是征求将军的意见。”
说着,南乔松开了抓着他手腕的手,然后就开始慢条斯理的挽袖子。
手腕上按动不了的束缚突然消失,商策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手立即搭上木桶边缘,抬腿就要跑。
南乔也不制止他,垂眸仔仔细细的挽着袖子边缘落下的一点布料,贴心提醒道:
“木桶挺大的,将军这么不乖,是想邀请我也一起进去按着将军吗?”
商策抬起的脚一顿。
“而且地上水那么多,万一滑倒了怎么办啊,如果将军连腿也伤到了的话…”南乔拖长了尾音,“那岂不是将军干什么都得我抱着了吗?”
说到这里,她笑了一声,继续道:“我一个闲人,倒是是不介意这些,就是不知道将军…”
这哪里是提醒,分明就是威胁!
商策用力闭了下眼睛,手握成拳头又缓缓松开,最终还是把抬起的脚又落回到了原处。
面色还算冷静,只有红透了的耳垂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在有些昏黄的灯火照耀下,带了一些晶莹剔透的意味,玛瑙一样,漂亮得很。
南乔很满意商策的识时务。
这样才乖嘛。
她点点头,抬手用指尖,轻轻戳了下他手臂上已经绷得硬邦邦的肌肉,笑着道:“将军也不必这般紧张,只把我当成平日里伺候你的小丫鬟就是了。”
皮肤突然被碰触,商策被南乔戳的浑身一抖,手指忍不住抠向木桶内侧,微微蜷缩。
他平日里最多也就有个负责照顾他起居的小厮,哪里来的什么丫鬟,尤其还是伺候洗澡的。
他又不是什么色鬼!
商策绷紧了嘴唇,皱着眉不说话,就仿佛是一尊无言的雕像一样。
南乔也不在意他的沉默,随意撩出一捧水清洗了下手掌,就把掌心贴在了他的手臂上。然后从此处开始,小心避过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一点点仔细清洗起来。
作为女性,而且还是医者,南乔当然比商策这个糙汉子细心的多,力道轻柔合适,完全没有像商策一样给伤口又加一次摧残。
感受着不同于自己的触感在皮肤表面划过,游走,即便看不见,商策还是不自在的偏过了头。
面颊发烫,连带着身体的温度也一点点升高。商策用力咬住嘴唇,呼吸渐渐有些乱套。
南乔撩着水,洗过他健壮的手臂,然后是饱满的胸膛,线条分明的小腹…
“嗯?”手突然被抓住,南乔一愣,仰起头来,有些奇怪,“将军抓我干什么?”
“这里,不准碰!”商策哑着嗓子开口,语气十分坚决。
他的手掌灼热得吓人,就仿佛被火撩过一样,就连口中呵出的气息都带了丝滚烫的味道。
“哪有洗澡洗局部的?”南乔唇边绽放出一抹清浅的笑意,挑眉问道。
“还是说将军你…”
“姑娘!”商策的语调骤然拔高,语气也激烈起来,就仿佛在隐瞒什么一样。
空气安静下来。
喘了口气,他才平静了几分,说道:“我已经洗过一遍了,不需要再劳烦姑娘。”
“可将军都看不见啊,怎么能确定自己洗没洗干净?”
“我可以感觉的到。”
南乔歪歪脑袋:“但将军等下要睡的可是我的床呢,要是没洗干净的话,我会很介意的。”
毕竟医生多多少少都有点洁癖。
“我不会不洗干净的。”商策已经顾不上她前一句说的睡谁的床的问题,只是死死抓着南乔的手腕,坚决不让她动弹。
他可是一个正常男人,怎么可以让她来洗。
会出事的!
“好吧。”见商策坚持,南乔耸耸肩,退了一步,“那将军自己洗吧。”
商策:“…”
空气又安静下来,谁也没动。
南乔有些奇怪:“将军为什么不动?”
他怎么动?
她站在面前,他怎么洗?
那跟当着她的面xx有什么区别?
“那要不还是我来?”
“不用!”商策吼出一句,“我自己来。”
他抬起手,顿了两秒,到底还是做不到,只能抿抿唇,低声祈求:“姑娘能不能转身?”
“可以啊。”南乔答应的很爽快。
商策怔愣一瞬,有点不敢相信南乔的竟然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心下微微放松。
可还不等他放松两秒,南乔却又补了一句:“但是,如果我不转身的话,难道将军能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