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
突然。
“唔!”一声小小的惊呼声突兀地在房间里响起来,南乔本能地回头。
一转身,就看见楚宴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或许是踩到了地上的水滑了一跤,正歪着身子向一边倒去。
而旁边,正好是坚硬的台阶。
脑袋要是碰上去,头破血流估计都是轻的。
南乔眼睛微微睁大,瞬间运起气劲,足尖在地板上一点,转瞬间就飞身到了楚宴霆身边,手臂用力,把人给拽了起来。
南乔拉住了楚宴霆,楚宴霆却并没有没有站起来,相反的,他顺势一把拽住南乔的手臂,身体向着反方向用力…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两个人一起,落入了水中。
“哗啦…”水面荡起一圈圈泛开的波纹,南乔从浴池中站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楚宴霆紧跟着从水里站起来,也不在意自己浑身湿答答的样子,走上前去,握住南乔的手,眼睛紧紧盯着南乔:“孤说了,孤不准。”
南乔试着抽了抽手,楚宴霆反而抓得又紧了几分,严丝合缝,南乔无奈,不动了。
她抬眼望着楚宴霆:“陛下为什么不准?”
“没有为什么,反正不准!”
南乔低笑一声,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陛下总得给我个理由才行吧,这么无缘无故地,要是耽误了我去找别人,陛下怎么…唔…”
剩下的话,被楚宴霆吞入了自己的口中。
南乔的后脑被楚宴霆桎梏在掌中,而他自己,则是毫不犹豫地开始入侵南乔的领地。
原本的隔阂在炙热的亲吻间被冲碎,然后,一点点碾碎成渣。
“拌嘴”,的确是让吵架的情侣冷静下来的好方式。
…楚宴霆向后微微退开,唇色绯红,呼吸还有些匀不过来。
“南乔,孤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孤不想让你去。”
“可这是陛下提出来的,不是吗?”南乔掀了掀眼皮,看着楚宴霆。
“…是孤一时口不择言。”楚宴霆的声音弱了几分,和南乔错开视线。
算是勉强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过了一会儿,楚宴霆却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突然又强势起来:“而且论起来,南乔,你刚才做得不是也很过分吗,扯平了。”
毛笔,窗边,她玩够了,之前的事情也就该勾销了,何必一直拿捏着不放。
“这两者之间可以相比吗?”南乔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我做的,陛下也没少感受到快乐。”
“而陛下说的话,却是只能让我伤心。”
他哪里有感受到快乐了?!这种突破他下限的事情…
楚宴霆憋红了脸。
“…那你说要怎么办?”楚宴霆偏过头,做了退让。
“不如陛下跟我说说,陛下今日为什么生气。”原本她也只是有几分好奇而已,楚宴霆这一副遮遮掩掩的态度,倒是真的勾起了她的兴趣。
“…”怎么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上了。
“陛下不想说也没有关系。”南乔耸了耸肩膀。
反正她可以自己去查。
南乔原本生气,就是起源于楚宴霆那一句让她去找别人而已。
虽然她知道楚宴霆也就是随口一说,但这种事情,她并不希望楚宴霆拿这些来开玩笑,哪怕是无心之失也不行。
现在楚宴霆已经服了软,她自然也是早就不生气了。
这个原因楚宴霆说还是不说,南乔其实并没有很在意。
只是他们上一段才刚结束,现在总不能又扯到18禁的话题上,这才随意选了这一个。
南乔说得平平淡淡,但楚宴霆现在却摸不清她的意思,他不知道南乔到底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说这只是南乔装出来的表象。
如果他再次拒绝,她会不会依旧会转身就走。
一声轻叹。
楚宴霆靠着浴池壁坐了下来,顺便拉着南乔一起坐下。
“其实没什么特别多原因。”
“孤只是…不是很想让你知道孤早些年发生的事而已。”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陛下不想说可以不说,没有逗你,我说真的。”见楚宴霆这一副为难的样子,南乔有些无奈。
“没有。”楚宴霆摇摇头,既然已经决定要说了,他就没打算反悔。
这是一时之间,他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开口而已。
又顿了一会儿:“这事说来话长,追究起来,大概要从先帝那一会儿开始说。”
先帝执政期间,楚群,也就是现在的楚君临就已经在了,只是当时他还并不是摄政王。
先帝算不上一个多明智的君王,也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守成可以,创业却是不行。
皇位落到先帝的手里,也不过是因为是他的兄弟龙争虎斗得太厉害,两败俱伤,死的死,残的残,到最后反倒是让他捡了个便宜罢了。
而且,较真起来,先帝其实也并没有多么在乎朝政,但是他也不想祖宗的基业败送在自己的手里,虽然他自己能力不够,但是他可以寻找有能力之人辅助自己。
是以,才华横溢,谋略出众的楚群就入了他的眼。
先帝看上楚群,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才华,另一方面也是得益于他的身份。
不高不低,正好适合把控。
只是,楚群的确好用,野心却远比平庸的先帝要大得多。
软弱的人是无法驯服烈犬的。
而且,先帝其实忽略了,楚群的身份虽然不高,但却是先帝兄弟敦王的庶子,如果他突然身亡,而且膝下无子嗣的话,其实楚群也不是没有权利继承大统。
为了让楚群帮忙维持朝政,先帝给他的权力越来越大,楚群的野心也就愈发得膨胀。
只不过虽然如此,那个时候的楚群实力依旧不足以让他可以去谋反。
所以,他就先暗搓搓地给先帝下了绝嗣药,只要哪天先帝“意外”死亡,他想要的东西就会自然而然的收入囊中。
但是他晚了一步。
他才刚下完药没多久,宫中就传来了嫔妃有孕的消息,再之后,楚宴霆就出生了。
楚宴霆出声,楚群心头大恨。
这是事已至此,他也无力去更改,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他也只能再重新布局。
好在,先帝实在是不聪明。
他太信任楚群了,甚至去民间微服私访,除了侍卫,竟然只带了他一个人。
所以,这就是先帝最后的日子了。
微服私访之时,不知怎么的,竟然突然之间就来了一场刺杀。
防范不足,刀尖穿过防御没入胸口,鲜血转眼间就染红了半边胸膛,昏昏沉沉好几天,先帝最终还是身亡。
而当时在他身边,依旧只有楚群一人。
虽然当时楚群为了救先帝同样也身受重伤,但却没有顾着自己的身体,而是坚持不懈地在先帝身边侍奉。
所以,先帝临死之前,感念楚群奋不顾身护驾之恩,又想到太子爷年幼仅有六岁而已,无法执政,尚需大臣辅佐,于是特地册楚群为摄政王,赐名,楚君临,意为…如他亲临。
“这是先帝亲口说得?”南乔有点疑惑,这几乎是在转移政权了,这么大的事,就这么草率吗?
“谁知道呢?当时也只能看到一道笔迹凌乱的圣旨而已。”楚宴霆摇头。
只有一个目击人,这事怎么解释,还不是楚君临一个人说了算。
“但是楚君临的忠君是人尽皆知的,没有人会去怀疑这道圣旨是假的。”而且,凭他父皇那个脑子,这道圣旨未必就是假的。
“那你呢?”当时楚宴霆也不过才六岁而已。
“孤?”楚宴霆垂下眸子,“孤那个时候,也不知道摄政王的野心。”
“所以事事,都依赖着楚君临。”
君临,君临,多么明显了,可惜那时的他,还并不知道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先帝驾崩,太子自然要继位,可是楚宴霆年幼,要说处理朝政,他肯定是没有这个能力的,所以也只能靠楚君临。
“那陛下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了楚君临并非忠臣的呢?”南乔抓着楚宴霆的手,往他身上靠了靠。
楚宴霆感受之肩膀上传来的重量,微微一愣,然后侧了一下身子,以方便南乔靠着。
楚宴霆眨了眨眼睛,睫毛轻轻颤抖。
“应该是从孤第一次毒发开始。”
毒发?南乔拧起了眉头。
那是他十多岁的时候,说真的,他其实已经忘记发生什么事了。
或许是宫女打碎了他最喜欢的瓷器吗,还是什么其他的?他只记得他当时非常生气,几乎是怒发冲冠,完全失了理智。
楚宴霆自小习武,剑耍得极好,当他把剑指到宫女的脖子上,鲜血流出来的那一刻,他竟然有一种从未感受的舒爽之感。
那时的他,手上还没有沾染过任何鲜血,然而,他却几乎是本能地想用手里的剑去扎穿宫女的脖子。
如果不是当时恰好太傅来找他,那个宫女,怕是真的要死在他的剑下。
少年就为天子,楚宴霆脾气一直都算不得好,以前未曾察觉,但那时,他却意识到,他的身体,一定是出了问题了。
他想偷偷地找太医来看看,却恍然发觉,他好像完全没有办法瞒过摄政王,宫内的每一处,都有着摄政王的眼睛。
这太不对劲了,一个臣子的手,怎么可以伸的这么长呢?哪怕是皇宫,竟然都在楚君临的掌控之中。
实在可怕。
不过,虽然楚君临不是忠臣,但忠臣却是一直存在的。这一点小事磨了许久,最终,楚宴霆才从宫外的一个大夫那里得知,他被下了毒。
这是慢性毒药,短时间内没有什么太大影响,只不过容易暴躁易怒而已。但若是长期服用,情绪就会越来越不受控制,由暴躁演变成残暴,嗜血,最终理智尽失,变成疯子。
楚宴霆心神剧震,一开始并不知道是谁干的,或者说,他并不想往那个人的身上想,过了好久,楚宴霆才将目光锁定到楚君临的身上。
而在当时,楚君临名义上虽然只是摄政王,但君王的权利,他其实一样也不缺,可他并不仅仅满足于此。
所以哪怕已经有了权,名这种最基本的东西,也是不能少的。
只是,先帝上位之时,已近中年,身体不好,脑子又笨,遭遇刺杀死亡倒是可以解释。
楚宴霆却不行,年轻力壮,且他的聪慧也是有目共睹的。最关键的是,朝堂上,依旧有人是坚持支持皇族的,楚君临没有办法在明面上下手。
同样的手段,不能用两次,所以,就必须要换一个战略了。
比如…
下毒,然后,让他自掘坟墓。
让一个明君下位不容易,杀掉一个残暴的君王,却不仅不会被追究,而且还会为天下万人所歌颂。
那这之后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太难。
楚宴霆不得不感叹楚君临的睿智和耐心,如果不是中途自己发觉了不对,打断了他的计划,怕是真的会如楚君临所愿吧。
说到这里,其实都还算是正常,他也一直是受害人,但是接下来的事…
楚宴霆还是有些犹豫。
突然,楚宴霆想起了什么,扭头向着南乔看过去:“南乔,孤身上的毒,是你解决吧?”
自从遇到南乔之后,他的身体状况似乎就好转了不少,连睡眠质量都比以前提升了许多。
楚宴一直以为这是南乔每次都要把他闹到累倒在床才停手的原因,也就没有去深究。
直到前不久,楚宴霆才发现,在他身体里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毒素,竟然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很早之前,他就已经不在乎这些毒了,也根本不会去管,而这期间出现的唯一变数,就只有南乔。
南乔把玩着楚宴霆发丝的手一顿:“是我,怎么了。”
“什么时候?”
“和你的第一次时。”
…楚宴霆愣住了。
那个时候,她不是应该恨自己吗?
“为什么?”
南乔看他一眼,言简意赅:“你会不舒服。”
楚宴霆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眼眶似乎有些发热。
他突然伸手,把南乔整个人都揽了过来,抱到了自己的怀里,让她胯坐在自己的腿上,而自己,则是把头埋进了南乔的颈窝。
对接下来要说的事,突然就没有那么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