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亥。”张角沉声道。
管亥浑身浴血,此时衣襟已经湿透,顺着铠甲在向下流淌着,跪在地上,回应道:“末将在!”
张角搀扶起管亥,郑重的说道:“此次袭营还有多少兵马?”
管亥脸上有难掩的悲痛,低着头,并不敢去看张角,一个身高七尺的汉子此时竟然像是一个孩子,喃喃道:“将军所给的一万兵马,在袭营之时,战死者有四五千众,在来的路上,又有几千逃兵,末将无能,只带回来三千兵马!”
管亥此时心中的悲痛是难以掩盖的,为将者若是遭遇这样的失败,那绝对是要杀头的,现在的黄巾军这样的处境,可是张宝又这样大败,无论是对于军心还是实力,都是一场浩劫般的打击。
张角听完只是默默点点头,并没有感觉有多大的吃惊,这个决策是张角自己做出来的,他知道,张宝经受到上次莽撞的教训,若是没有他的命令是不可能出兵的,是自己强行要逆天改命,才有今日之败。
张角转头看向自己身后依旧没有任何变动迹象的八卦图,心中有些愤懑,可是没有任何的办法,自己本就是败局已定,妄想出奇兵改变命运的做法再一次失败了。
“天命......哈哈哈哈......”
张角徐徐的说出这一句话,眼睛里闪着泪花,不知道是该有什么表情,现在下曲阳的兵力还有不到两万,若是自己不冲动或许还可以支持一段时间,可是自己的做法恰恰加快了自己的兵败,正印证了自己的卦象。
“将军大可不必气馁,我军尚有大军两万,若是坚守,并不是只有之败,”此时管亥支撑着身子站起来,继续道:“如今各处渠帅都还留有势力,张宝将军虽然被擒,可是我军若是等待时机,并不是没有获胜的可能!”
张角看着管亥,苦笑了一声,拍了拍管亥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张角何尝不知,此时的黄巾军还是没有处于多大的劣势,可是若是自己死守,并没有多大的可能会被攻破,可是事实没有这样简单,当初自己的恩师告诫自己的话,自己没有听,发动战乱,虽然自己的初衷是为了天下太平,可是也违背了恩师的教诲,张角自知命数已尽,退无可退。
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大汉朝廷可不是死虫,就是天下乱成这个样子,还是有能力镇压这样庞大的起义,令张角望尘莫及。
“命令全军,严加防守!”张角眼神中少了很多的戾气,转而是一股轻松之色。
管亥见状,以为是张角转变了过来,立刻正色道:“有末将在,绝不让汉军踏入城中一步!”
张角点点头,眼神中显得很是疲惫:“去吧。”
“诺!”管亥喝了一声诺,立刻转身进入大雨中。
雷声阵阵,依旧见不得消停,大雨打在台阶上的声音阵阵可闻,空气中散播这一股难得的清新,将这几日空气中的血腥臭冲刷了个遍。
人群走后,张角默默的看着阴沉的天空,嘴角发出一声冷笑:“汉庭不为我所灭.....”
“轰隆隆!”
一声巨响穿彻九霄,伴随着一阵波涛声,伴有树木折断的声音,在雷声里,像有一众受惊的野马,奔腾而来。
“将军!”
众人刚刚离开,却又有一名军校跑上前来,满脸惊慌,此时的口齿已经有些不清:“将军,水....水....”
“水?”张角一愣,不知道这个小校在说些什么。
“都是水!城中都是水!”小校撕心裂肺的大喊着,仿佛到了浩劫一般。
“你说什么?”张角此时的脸上涌现出一丝惊慌,虽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自己的病情也没有好转的可能,可是张角还是极为在乎这两万大军的。
仿佛意识到了不对,张角披上箬笠,大跨步走了出去。
城中的衙门是位于城中的最高位置,城中大水弥漫,已经看不到边际,此时张角看到从城门处涌进来的大水像是一群奔腾的雄狮,咆哮着血盆大口,向着下曲阳城冲来。
张角目光一凛,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此时城中民房大多都是土坯房,用石料的都极少,下曲阳虽然囤积了许多的黄巾兵,可是民房却是不堪一击,在大水的面前瞬间溃散,百姓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张角顾不得这么多,立即对旁边的小校说道:“传令各军,速速抢救粮草军备,全部运往高出!”
“诺!”小校领命一声,立刻去传命。
此时的大水借着雨势,已经漫到了县衙,大批的百姓向着高出涌进来,可是毕竟高出的空间就这么点,没有许多的粮草军械都没有地方放,就连黄巾军都是在水中泡着,高出哪里有百姓的立锥之地。
“给我下去!”
一位军校手持钢刀,站在高出指挥着士卒搬运,见一名妇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正在往高出来逃,立即飞起一脚,将那名妇人踹了下去。
“都给我滚!”黄巾兵大声的喊叫着。
此时的妇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栽进了水中,可是却没有呼救声,只是落下水,就没有再上来。
“再上来一个,老子砍了你们!”军校拿着一杆大刀恐吓着,手起刀落,砍向一个正在向高处走的汉子,顿时,血红一片,染红了水面。
这时的百姓丝毫没有战斗能力,只能任黄巾军宰割,或者是泡在水中,可是由于长时间的饥饿,腹中无粮,没有力气,有的人甚至还没有等到大水漫过了头顶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黄巾兵看在眼里,也有的人面露不忍,可是身在乱世,谁能独安其身,若是救这群百姓,就会有多少黄巾兵死去,这个买卖,他们无论有多么不忍,都要咽下去,因为这是乱世。
“军爷.....救救我们吧.....”
“救救我们.....”
百姓的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张角脸上的表情显得阴晴不定,仿佛想起了自己起事的初衷,又想曾经为自己作战的弟兄们,又看见这下曲阳城中的惨状,胸中的闷痛再一次涌进来。
“将军!西城门塌了!”
“将军,水势凶猛,粮草大半浸毁!”
“将军!”
张角看着接二连三上报军情的小校,眼中似有一层阴霾:“严防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