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洲中学的高中食堂是出了名的拥挤。
作为市里历史悠久、教资力量也最强大的中学之一，这里不仅学习方面极其内卷，连吃饭的速度也在较劲。
‘抢饭’这一校园传统，在嘉洲中学也展现得淋漓尽致。
每到午休铃响，人群就一窝蜂往食堂里狂奔，一路上密密麻麻全是人，经常会发生摩擦事件。
江昱来到一楼食堂。
视线往大厅里晃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很快，他又将目光看向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食堂的一角，那个堆放餐盘的位置旁边摆着一张椅子，林南兮就坐在椅子上，她的小腿蹬得笔直，腰肢弯下来，裤腿挽起，手里正捏着一张卫生纸犹豫着要不要擦拭伤口。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影在靠近，林南兮非但没有选择抬头，甚至将本就低下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江昱走了过去，站在林南兮的面前。
林南兮的视线里闯入江昱那双看上去就很贵的篮球鞋。
从刚才摔了一跤开始，她就猜到了江昱会赶过来。
林南兮又将视线挪开，迟疑片刻后，才鼓起了勇气般抬起脸，对江昱弱弱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正准备蹲下身的江昱愣住。
那一瞬间，他觉得缩在自己面前的不像是一位摔伤的少女，而是一只犯错后正在自我反省的小猫咪。
林南兮的眼睛水灵灵的，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很疼吧……”
毕竟，她这里挺疼的。
传递到江昱那边的痛觉，几乎是同等的，所以江昱也在感同身受。
“摔倒的人是你，你给我道歉干什么？？”江昱纳闷地说道。
林南兮总是会在第一时刻道歉，尽管她什么也没做错，似乎道歉这种行为，已经成为了她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江昱之前会觉得别扭，但是现在，他低眼看着林南兮擦伤的膝盖，竟然觉得有些小小的心疼。
那个位置确实很疼。
江昱一路从教学楼跑下来，走路姿势都有些一瘸一拐的。
林南兮是女孩子，按理说她承受痛觉的能力，应该会比江昱要弱一些。
应该没伤着骨头吧……江昱心想。
“连累你了。”林南兮把腿收回来，从位置上站起。
她平滑的膝盖关节上，细腻的肌肤磨破了一层皮，从远处看只是一点小伤，但走近了看发现那里血淋淋的，破开的皮肤表面渗出了一点血迹。
按理说，食堂的地面是光滑的，即便摔倒下去也不应该磨成这样。
但奈何林南兮今天穿的是长裤，她那片擦伤，很大程度是来自裤子的关系。
“走吧，先去医务室。”
江昱想伸手把林南兮搀扶住，就像平时和兄弟们打球受伤的时候互相搀扶那样。
可他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
江昱昨天在天台上捏过林南兮的脸，林南兮的脸很软，微凉的肌肤像是qq弹弹的布丁。
昨天对她脸蛋下手的时候都还没有这种感觉，江昱现在却突然腼腆起来。
“……我去卫生间里冲洗一下就好。”
林南兮往前走了两步，食堂里闹哄哄的声音将她细小的说话声盖住。
江昱发现林南兮的走路姿势和之前并无区别。
她只是将裤腿挽起来了一圈而已，走路步调正常，跟个无事人一样。
反倒是江昱下楼梯的时候一瘸一拐显得有些夸张了。
说好的……女孩子对痛感的承受能力更敏感呢？！
明明在林南兮走路的时候，江昱这边是能明显感觉膝盖处的撕扯感的。
这位看似柔弱的少女，可能比江昱想象的还要坚强。
柔弱只是她用来保护自己的表象，林南兮的示弱方式，或许是她在学校里生存的法则。
“那不行。”
江昱看着面前的少女，毅然决然地说。
“食堂地面油污重，如果之后你的伤口感染了，我也会很疼的啊。”
林南兮来到食堂外的阳光下，低头看着被太阳炙烤的地面犹犹豫豫。
她根本不敢回头看向江昱，只要多看一眼，她就会更愧疚一些。
其实江昱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关心林南兮。
对任何人的体贴和关照，这种感情对江昱来说还是太别扭了。
他的成长环境根本没有这种东西，江昱知道自己的出发点只是在关心自己而已。
至少目前为止，他的心态还没改变过。
见林南兮还在犹豫，他又补了一句关键信息。
“学校医务室不收钱。”
……
嘉洲中学的医务室在校门口的左侧。
从食堂走过去，大约需要五分钟的路程。
今天的太阳有点大，金光灿灿地照在头顶，晒得头皮生疼。
林南兮走在前面健步如飞，似乎是怕自己这挽起来的裤腿惹人注目，她一路小跑着，像是一只逃跑的小兔子。
江昱不慌不忙地跟在身后。
犹豫几次之后，他还是没有上前去拉住林南兮的胳膊。
不好意思牵着女孩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林南兮看上去根本就不需要帮助。
嘉洲中学的医务室平时只有一位值班医生。
这位医生姓宋，因为江昱经常光顾的关系，算得上是老熟人一个了。
“宋医生。”
江昱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宋医生正在吃午饭，见有人进来，连忙放下碗筷，拿起手边的消毒液洗手。
“江昱啊，这次又是哪里摔着了？”
宋医生是位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江昱的脸上，又看见受伤的人其实是躲在江昱身后的那位女同学。
“哎哟，同学，快过来我看看。”
宋医生和蔼的语气倒是让林南兮放下了一些戒备，林南兮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宋医生弓下身看了一眼之后便做出了总结。
“食堂摔着的吧，走路要小心点，那些毛手毛脚的学生总是会把饭菜撒在地上，那边地面滑得来嘞……我自己都摔倒过好几次。”
宋医生的说话方式就像一位慈祥的老母亲，一边念叨着，一边从柜子里翻翻找找，然后拿出两瓶透明的水出来。
“你这个伤口考虑到食堂环境的因素，先用生理盐水和双氧水冲洗一下吧。”
说着，宋医生已经拧开了瓶盖，示意让林南兮坐在小板凳上。
林南兮倒是很主动地坐了上去。
宋医生说话声音挺温柔的，再加上又是女性的关系，所以林南兮不怎么害怕她。
但是……医务室的环境很陌生，四周还都是消毒水的气味，这让林南兮非常不安。
她抬起灵动的双眸，小心翼翼地看向江昱。
江昱眉头一皱。
这个眼神的意思是……
“我……回避一下？”
清洗伤口好像也不用脱裤子吧？江昱心想。
不过林南兮如果介意的话，他还是会选择退到门后等着。
“……”
大概是被江昱理解错了意思，林南兮着急得直摇头。
她抬起脑袋这么看着江昱的时候，干净又漂亮的小脸完美的显露了出来。
江昱不禁想到了昨晚那一张让他心跳加速的自拍照片……
“啪啪、”
林南兮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小板凳。
这一系列举动让江昱更疑惑了。
等一下……
她的意思是让自己留在这里陪她？
所以林南兮是社交恐惧？
还是说……她在怕疼？
“忍着点哦，同学，双氧水可能有点疼。”
话音刚落，宋医生已经将瓶子里的水浇到了林南兮的膝盖上去。
林南兮正在和江昱对视，两人同时皱了一下眉头。
江昱屁股刚坐下，身体夸张的条件反射让他原地起跳。
“草！！”
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