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府邸。天籁 小说
卢植与朱儁静坐而立。
“莫名痛哉!奉先真把朝堂当做他的一言堂了!莫非他竟有不臣之心?”卢植怒气难掩,厉声言道。他素来不计较功名利禄,自身得失,性格刚毅,原寄望于吕布成为匡扶社稷,救济良臣,如周勃,陈平那般,故而一直以来都竭力配合吕布,还劝说他人服从吕布,却不料竟然看走了眼,真是莫名痛哉!
“子干兄,在下又何尝不是惋惜不已?不过那吕布的思维着实太过奇诡了。你想想他的所作所为,若是除掉何进,张让等人是他从始自终布下的局,接下来想必应是大权独揽,自封功名,甚至于野心勃勃的控制宫廷,霸权独揽,学着昔日王莽篡权一样窃取天下!但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仅同意招揽各地官员与王候提兵入京,使得原本稳操胜券的洛阳局势变得波云诡谲,而且更是对掌控军权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这一月间任由你与我安抚旧部,让熟悉与可靠忠勇之人控制军权。倘若一月前他能掌控住京北大营十五六万众,但如今经过你我与诸多大臣暗中的防备与策反,恐怕他不过能控制八万之兵就顶天了!”朱儁目光幽远,长长一叹:真不知这吕布究竟作何想法?
“倘若奉先只是故意做给我们看呢?倘若我们觉得已经策反控制的七八万大军并非可靠?倘若是他故意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引诱诸多地方官员与诸王侯入京,而后领兵一举将这些人通通诛杀?”卢植收敛怒意,极为冷静的分析道。
朱儁听了卢植的话,饶是以他久经沙场练就的沉稳,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单是想想那一副场面,就令他不寒而栗。
“吕布真的会这样做嘛?他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毫无缘由的诛杀诸多大臣与王侯?”卢儁一字一顿道。
“他当然敢!”卢植脑海中闪过昔日吕布纵横沙场,视人命如草屑蝼蚁的画面。
“但以本官为奉先的了解,他不会那样做罢了!”卢植又补充道。
“这又是作何解?”朱儁惊问,他有一种你他喵的在逗我的不舒服感觉,就算你比我在朝中资历老,也不能提出一个无比恐怖后果的假设,然后轻描淡写说此事根本不会生吧。
“其因有三!”卢植眉头深皱,如老顽童般竖起三根手指头。
“其一:奉先此人极为自负!自负之人往往都自命不凡,认为这世间不会有什么事能够难倒,就算能轻而易举的将敌人通通诛杀,奉先也不屑如此去做,反而想要光明正大的在沙场,正规战场中一决雌雄!这一点,可能性并不大,因为他诛杀何进诛杀十常侍也没少用阴谋诡计得到虎符!”
“其二:奉先此人无视规则的同时又极其重视规则。绝情之时又往往多情。此种性格,颇为类似于霸王项羽。试想,倘若奉先当真开了想杀谁便杀谁,毫无情由肆无忌惮的杀戮朝廷官员,天下王侯的先例,那他必会被归于无信与疯狂之列。不仅要一朝将名声丧尽,而且他必须要承受亲人朋友与故乡被随时肆意屠杀的准备,因为他若当先破坏规则,就别怪别人同样不讲规则,这种潜移默化的规则的存在不仅保护着别人,还保护着他自身!”
“其三……”卢植目光幽远,嘴唇蠕动,似乎是这种可能连他都不愿轻易说出来。
“老哥哥快快道来,你这是要急煞我也!”朱儁揪住卢植胳膊,不顾他惊疑的神情,急声惊问。
卢植不动声色的移开身子,道:其三,胸有沟壑者,必不愿屈居人之下,不愿屈之于人下者,必要做万万人之上,这类人往往都有称王称帝之野心。野心欲成者,有三谋,一曰窃国之谋,一曰逆国之谋,一曰合国之谋。窃国者,本身居高位,借势而起,先以兵权架空皇帝,再以利益安抚诸侯,假意禅让,实则逼迫,此类人者,譬如王莽。窃国者,得位不正,海内难服,诸侯嗤笑,百姓不屑,王莽所建之新朝,区区十五年国砟,何其谬哉!逆国者,地位乃反贼也,自命义军,实则草寇,名义爱护百姓,实则烧杀抢掠,披着羊皮之狼,披着龟皮之鬼,躺使以天下为敌之反贼,也能得天下,那莫非当真以为这天下豪杰为草芥?譬如张角,起初席卷八州,不过井中月,水中花,不过空中楼阁,纸皮之虎,不堪一击,不过落得个百姓唾弃,人人远避的悲戚下场。合国者,虽有窃国之力,不为之,虽有逆国之兵,不为之,以窃国者为养料,以逆国者为井梯,几朝蛰伏如浅虾,扶摇必上九万里。待天时,待时机,以先大乱而后大治!以堂堂正正之军,横扫**,鲸吞八方,重立规则,无人敢不服,无人敢不应,无人敢不畏,将天下大乱转换为天下大合,旁人皆为乱****,只有其人乃救世主!
朱儁怔然半晌,被卢植鞭辟入里的话完全震慑住。良久……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么我们需要做的应是避免合国者与窃国者的阴谋得逞!合国者有可能乃是吕布,那窃国者呢?”朱儁道。
“窃国者,老夫又哪里知道?老夫不是神算子,也只能做出一番猜测罢了!”卢植神色一黯,看着辉煌的大汉皇朝一步步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一样缓缓步入深渊,这种切肤之痛,谁又识得其中味?
叮咚!
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传进来。
卢植朱儁俩人同时神色一凝,恢复了怡然自得品茗的悠闲姿态。
“何人敲门?”卢植道。
“中郎大人,小人乃是府内门卫,接到王允王御史送来的请柬,说是要在府内举办宴会,特邀中郎大人参加!”
“呈上来!”
“诺”
一个衣衫朴素的矮个门卫手持一张请帖推门而入,卢植点点头,那名矮个门卫放下请帖,悄然而退。
卢植翻开请帖,但见其上有字曰:龙城飞将今安在?
朱儁劈手夺过,大声念道:龙城飞将今安在?此意何解?
卢植沉吟,沉声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飞将,既暗指吕布。飞将又暗指飞将军李广。龙城飞将本就与胡马阴山焦孟难离,昔日飞将李广大将军对朝廷忠心耿耿,但今日飞将的奉先却据谣言传有胡人血统,那么今日之飞将,奉先又是同谁一心呢?呵呵,亏了王子师想出这样一个办法暗示我们了!
“原来如此,那我们是否赴会呢?”朱儁已是对卢植无比敬服,便问道。
“能安邦定国者,莫非王子师耶?去看看无妨!”卢植道。
………………
王府,此王非彼王!
灯光盏盏,流水喜宴,没有勾筹交错,没有纵酒高歌,将进酒,杯已停!
只有一个看起来不老也不年轻的儒衫者声泪俱下的抽泣着,眼泪,无论真假,至少在座的许多人都信了,语言,无论苍白抑或真心,至少在座的许多人都被感染了!
儒衫者叫王允,这场特别聚会的举办者,来会的人也没有一个易予之辈,曹操,卢植,皇普嵩,朱儁,郑玄,马日磾,鲍信,何苗…………
“…………诸位,那吕布的跋扈已是众所周知,难道吾等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不把陛下与太后放在眼里,眼睁睁的看着他有朝一日野心萌,谋朝篡位不成?彼时国将不国,家将不家,家国沦丧,在座的所有人都会成为千古罪人!”王允声泪俱下的话足足说了三盏茶的功夫。
终于他停了下来,喝了口水,朗声喝问道:诸位可愿与王某同心协力,同铲恶贼?
王允期许的目光不停的扫视着下方与会之人,他坚信能够接受他邀请前来的人心中必然有着同他一样的兴复汉室之心。然而,很快,他期许的目光就变成了震惊难言之色。
因为尽管与会之人或多或少的展现了他们愤慨的情绪,但他们还是没有轻易的做出表态,因为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妄图对抗手握重兵的吕布,若是没有一个极为周详缜密而又滴水不漏万无一失的计划,那么一旦被吕布察觉,那么在座的所有人能不能保住这头上的一颗脑袋,就不得而知了!正面硬碰肯定是不行的,因为哪怕集结在座所有人手中的力量,再哪怕假设所有人都没有私心,通力协作,也根本不能对抗吕布的碾压,吕布占据着绝对的大势!
“王御史心中可有腹稿?”见场面久久沉寂,还是曹操率先打破了沉寂。
“来人,将府内的七星宝刀取了来!”王允感激的望了眼曹操,忽而大声言道。
嘿呦嘿,嘿呦嘿!不一会,只见六名健壮如牛的家丁抬举着一把刀长尺余的宝刀,看起来气喘吁吁的前来。
“这宝刀看起来甚重?”曹操惊疑问道。不知王允突然命人抬出这一把重刀作何,若是想让人用兵器刺杀吕布,何须如此之重刀?
“这是何故?”王允这个主人亦是一副不甚明了的表情。
“主人有所不知,这柄七星宝刀身上镶嵌有七大珍宝,宝气着实逼人,俺们都被这上的宝气给震慑了!不仅如此,其上还有恶煞,杀煞,以及美人煞,让小人等恐惧不已,此真不愧乃是绝世宝刀啊,看俺们都快累死了!”一名口角利索的家丁添油加醋的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手足舞蹈,期待万分,含情脉脉的看着王允,心想这下俺们给老爷大涨了面子,老爷还不大赏特赏!
王允神色黑沉黑沉,那是处于暴风雨爆的边缘,可惜那六名家丁还依然毫无所觉,心里美滋滋的想着美事。
“滚!下去!一群呆鬼!”王允牙齿里蹦着字。
六名家丁噤若寒蝉,尤其是那名自以为聪明的家丁更是吓的呆愣在那,还是被同伴给搀扶走了!
“此刀甚轻,乃杀人之刀!”王允介绍道。
只不过先入为主的印象实在是不太好改变,曹操,卢植,皇普嵩等人纷纷点头:嗯,却是一把重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