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莲娜小小的武装游行结束的很突然,因焚烧自家农奴房子而起的黑烟在几里之外都很显眼,但最终并未引来她想要的残兵败将。污泥沾满了马蹄乃至马腿,可见来人的匆忙,留在城里的管家找到了她。管家装着封信,上气不接下气的告诉叶莲娜,亚历山大王子在城里等着她。
女城主一抬手,命令再经由身边的人喊出去,雄赳赳气昂昂的行军队列戛然而止。大人物读信,小人物就得在烂泥地里呆着。可惜令行禁止只是理想状况,停止行军的命令刚传下去,许多人就擅自离开队伍,跑去路边脱了裤子。
叶莲娜有信遮脸,艾琳只好抬头看天了,而修女嘛,正安静的躲在兜帽里面,没有发出除了呼吸以外的声音。
她还是第一次收到王子的信,叶莲娜盯着盖在封蜡上的黑熊印章看了半天,想找出个破绽,毕竟这是父亲去世后她第一个决定,被人打断的感觉很不爽。假是绝不可能假的,老管家跟她家二十年,见过亚历山大王子,不可能认错。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拆开,封蜡被直接扯掉刀都不用,算是叶莲娜的反抗。王子殿下来的太快,完全出乎意料,搞不好还错过了她之前派出的信使。通常情况下,王位继承人不会轻易跑到边疆。上次王子路过她这里,是为了去帝国求婚,两个月后王子满意而归,看起来一切顺利。
人逢喜事精神爽,迎娶大国公主的消息必须人尽皆知,王子的归家之路走走停停,彼得格勒也有幸第二次接待她未来的主人。
父女俩把王子的笑容满面看在心里,为此父亲和她专门做了很多准备,憋足了劲要好好表现一番,讨好新婚夫妇。父亲大动干戈抓来了熊,重新装修了斗兽场,果真等来了公主。边疆地贵族往往都是被遗忘的角色,不得不抓住每一个让上位者印象深刻的机会。
可惜之后就没了,可惜啊……
叶莲娜草草读完了信,告诉热尔基整队回城。殿下行文只有寥寥数语,半张纸都没写满,字迹异常潦草,墨水洒出的部分都懒得涂掉。王子要么非常急,要么就没把叶莲娜放在眼里,或者两者兼有之。
亚历山大跟她不熟,父亲也从未涉足过公国政治,那王子来只可能意味着一件事——她的封地即将成为战场。虽然搞不懂北佬怎么过得冬,但从现在起她在外面呆着就意味着危险。叶莲娜看向了南方,除了大片已经显出绿意的树林,她没看见太多有意思的东西。
这些家伙该不会……头顶雄鹰的鸣叫引得她仰起脸,没等叶莲娜有所反应,那只老鹰的啸叫就成了哀鸣,同时呈明显的抛物线向下掉。能做到发现即命中,除了她雇来的艾琳还能有谁?每次精灵出手,都让雇主叶莲娜觉得值了票价。
老德鲁伊用公国方言骂了声,策马朝雄鹰坠落的方向跑去,惹得大家都跟着他跑,才集结好的队伍失去了秩序变得乱哄哄一片。
热尔基靠脏话再加上克劳斯跑前跑后,这伙乌合之众才勉强恢复了秩序。即便如此,许多人仍然朝德鲁伊远去的方向探头探脑,想看个究竟。
唉,城里才是她的家,要留下能打的。带出来的多半是监狱里捞出来的犯人,素质也就那样。叶莲娜懒得评价,只下令要热尔基赶快把人带回城里。至于那只老鹰,是野兽或者是人变,这有关系吗?
同根同源的部落民神经兮兮与狼共舞,然而公国上下早就自视文明人,要跟所谓“自然之母”划清界限。
“女士!”
没多久德鲁伊就回来了,马背后驮着个人,头耷拉着纯粹因为马在动才会动,多半是死了。
他很难得的说着帝国语,要知道部落民能说帝国语的人不多,即使其中能说的人往往也故意不说,以表达对当年侵略者的愤恨。
德鲁伊是说给听不懂公国方言的人,游侠艾琳他们。女城主的帝国客人和女城主都闻声驻足,等部落民走近,见叶莲娜不走,队伍又是一阵混乱,想看热闹的人真是太多了。大头兵议论纷纷,不是手里拿着武器,都像是周日的集市。
怒火冲上了女城主的头顶,涌向了每一根发梢。王子不拿我当回事,热尔基那帮老贵族不尊重我,如今你们这帮贱民加罪犯也竟敢有样学样!
“擅自脱离行军队列,鞭刑!”一直无精打采的叶莲娜突然瞪起了眼睛,变得杀气腾腾。
热尔基兴高采烈拿出打马屁股的鞭子,靠暴力威胁和杀一儆百,总算让队伍继续上路。打完了人,撵走了武装流氓,德鲁伊也到了面前。老头先行下马,顺手扯下了马背上挂着的尸体,他远比实际年龄来的强壮。
是个男人,一丝不挂,光着身子,而游侠的箭还插在死人脑袋上。
“变形者。”德鲁伊说这话时很刻意的去看艾琳,眼里佩服和抱歉都有。
“哪儿来的?”问题是山姆提的。
比起克劳斯夸赞艾琳的射艺,丹德里安又在意淫怎么把游侠弄上床,以及修女惯常的一言不发装死人。这几个人都过于忠于内心,活的千篇一律,在山姆看来就是不肯动脑子。
法师更关心现实,上次他看见老鹰,也看见了北佬,两者总是相辅相成。
对于法师的问题,无人能答。出于本能反应,大家不约而同转向不远处的森林,公国不是帝国,人口稀少,成片的树林到处都是,而且都茂密到了遮挡视线的地步。身为在场者中听力视力俱佳的人,艾琳踩着马镫在马背上站了起来。
游侠看不出个所以然,站了会儿又坐回马背,对朋友们摇摇头。
“那我们回去吧。”女雇主发了话,给这场无果的搜寻画了句号。
“等等。”德鲁伊说这话时手摸着死人的肚子,另一只手则拿了把小刀,举止非常诡异。
“你想干……?”风流不风流,叶莲娜都是地母的信徒,亵渎尸体可是大罪。
部落民才不管那么多,利刃划开了皮肤,脂肪和肌肉,当着三个女人的面,挖出了一个血淋淋鼓囊囊的器官。
“这是胃。”德鲁伊解释道,像是给学生上课的老师,只是这堂课有些太过毛骨悚然。
大诗人又吐了,谁叫他是人群里最弱鸡的呢?连法师汤姆都打过硬战,见识过太多的死人,早习惯了。
德鲁伊又割开了胃,掏出了半只兔子,兔子尚算完整,灰色的毛皮都还在。
公国的冬天比帝国持续的更久,而公国的兔子就比帝国的晚些换毛,现在绝大部分的公国兔子都是白毛。
这不用德鲁伊解释,叶莲娜也想得明白。
原来北佬没走远,是在帝国过的冬。等女城主向客人们说清楚了前因后果,即便是修女也掀开兜帽,拿着那半截兔子看了又看。
北佬一直都在,北佬从没打算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