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巨型章鱼怪,远处的风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船上卡菲尔忙的不可开交,没人顾得上她,一个碍眼的俘虏。
阿迪莱知道这帮人不会管她,虽然那位胡子拉碴的骑士对她挺好,可也就骑士一人而已。别的卡菲尔看她的眼神,都像巴不得她死。
不敬神的卡菲尔当然害怕真神的臣民,这帮人虽然没强奸她,但他们竟敢扒掉她的头巾,说什么“天气那么热,捂着脸是不是有病”,阿迪莱显出了真容,被男人盯着评头论足,她真恨不得投海自尽。也许正是阿拉回应了她的祈祷,才掀起如此巨大的风暴,对卡菲尔降下天谴。
水手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俘虏她的那些人则在努力挽救这艘船。
没用的,老老实实认命吧!瞧瞧卡菲尔怕死的模样!阿迪莱几乎笑出了声。
披头散发的阿迪莱早没了求生意志,她匍匐在地,把命运交给真神。然而事与愿违,路过的水手强行拖起她,不顾阿迪莱的反抗将她抱上船。
“滚开!你们这些肮脏的卡菲尔……”她还存着一个法术,不够自保,但杀人有余。一团破布被硬塞进嘴里,卡菲尔不怀好意的奸笑,说要把她交给教会,换两个赏钱。
阿迪莱宁死不从,可惜她说了不算,水手对法师保持了高度的警惕,堵住嘴也不放心,又捆住她的手。
阿拉,快杀了我吧……她扭动身体在船里站起来,幻想被闪电击中,一了百了。有人打了她后脑勺,召唤师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惊觉到有人在摸她,阿迪莱醒了。天上晴空万里,狂风暴雨像是没发生过,这些人是老练的水手,只靠舢板上的单桅帆便冲出了风暴。危机一旦解除,阿迪莱就被盯上了,某个色胆包天的水手扯着她的衣服,说要给被突厥人凌辱的女孩报仇。
阿迪莱拼命挣扎,她反抗的太厉害,舢板也跟着失去平衡。有人劝了一句,说再这样船要沉了。施暴者悻悻的收手,把衣冠不整的阿迪莱丢到船尾不闻不问。他太疏忽大意,因为刚才的拉扯,封口的塞嘴布被弄的很松。
她靠舌头一点点的把这块破布顶出去,几个男人背对着她,正在讨论陆地的方向。阿迪莱稍微活动了下发麻的嘴,念出她仅剩的咒语。
等水手回过头,已经太晚了。
“你,你……”桑切斯气的不知从何说起,他又不敢发作,魅魔从后面抱着他,正以滑翔的姿态飞跃血海。
鲁比并不怎么擅长带人飞行,翅膀拍打的节奏很乱,高度一直在降,桑切斯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掉进海里。黑袍子回想起被他丢在船上的伙伴,做着临终前的忏悔。
艾米莉是高阶法师,亦是下届大法师的热门人选,在同行里算是小有名气。
克里斯蒂娜虽然不再是圣骑士,可教会里的人脉并没丢,当年只凭一封信便帮助桑切斯摆脱了战争期间操纵尸体的罪责。
黑皮的玛雅也不好惹,她得过教皇的接见,是地母信仰不分种族的活标本。
还有那个丹德里安,据说常常出入皇宫,跟不少贵妇关系暧昧。他是能包下一艘船的人,在诗人里乃是天花板的存在。
而我却当着所有人的面被一个长翅膀的女人带走,逃之夭夭……
一场风暴绝不可能要了艾米莉的命,而越有本事的人就越喜欢秋后算账。桑切斯的未来一片黑暗,除非有奇迹,否则他这辈子都得过上逃亡生活。
“所以你更愿意留下等死?我还以为你没穿着黑袍呢。”鲁比故作惊讶,话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好哇,不仅自作主张,嘴上也不饶人。
桑切斯很想找到那位着有《恶魔生态学》的前辈,当面请教他,是以什么样的心理写下了“魅魔会对主人言听计从。”
做为一个学者,胡说八道是大忌。
他还没在甲板上站稳,鲁比就张开翅膀抱着他起飞,期间数次无视要求回去的命令。桑切斯被迫当了临阵脱逃,丢下伙伴的懦夫。
好个“言听计从”!
拜托,上次的战争中我直面恶魔也没动摇过啊。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桑切斯的心情糟透了。
“黑袍并不代表处事态度,这是教会强迫我穿上的。”内心深处,桑切斯自认为是个好人。
鲁比稍微调整一下姿势,抱着成年男性上天对魅魔也不是件轻松的活。她几次想要把桑切斯放到海上的漂浮物中推着走,但划过水面的波纹又逼的她不得不坚持。
身负重担还被人数落,鲁比发火了,魅魔一口气从黑袍法师召唤恶魔说到他丢下艾薇的妈妈,狠狠揭了伪君子的老底。鲁比一定是击中了他的要害,能言善辩的桑切斯竟然哑了。魅魔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黑袍法师就指向了海里的一艘小船。
“我们有船坐了。”
魅魔完全赞成。
阿迪莱郑重其事的把脸蒙起来,找好圣地的方向,她伏下身子,虔诚的祈祷。阿拉是真神,阿拉是唯一,他帮助我摆脱了卡菲尔,他也能带我走出这片血海。
一个长翅膀的女人从天而降,阿迪莱喜极而泣,这不是真神的使者吗?她毕恭毕敬的起身,整理好被卡菲尔扯烂的罩袍。水元素杀光敌人就消失了,这里的海水对元素吉界的生物是种剧毒,真可惜不能让天使看到我的本事。
严丝合缝的头巾干扰了召唤师的视线,她未能第一时间看清鲁比头上的犄角和反关节的小腿。胸口传来的剧痛打断了思考,阿迪莱眼看着“天使”挖出她的心脏,竟然还跳了一下。
鲁比又杀人了,桑切斯除了搓着头发表示无奈,倒没有明确反对。突厥人的召唤师非常危险,不能留她活口。
恶魔升起了帆,她专注的看着一个方向,明显是有目的,所以桑切斯干脆开口问了。
“我们去哪儿?”桑切斯确实不知道,从鲁比带着他起飞那一刻,黑袍法师就没了目标。
“集会所……”魅魔回答,她的眼睛很奇怪,空洞且无神。
“哪里?”桑切斯莫名其妙。
“我听到了召唤。”鲁比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理会桑切斯,只管控着帆,去她想去的方向。
这儿可真黑,还特别冷,每刮过一阵风,就像是木匠的锯子挨着他的膝盖。克列芒握着脖子上的圣母像,木雕流出暖意,赶走了疼痛。这是泰拉在看护我啊,老牧师加快步子,科尔马镇的路牌已经隐约可见了,教民还等着呢。
周六弥撒,周日布道,二十年了,不管刮风下雨,还是打仗,克列芒一次也未缺席。
老牧师曾对把斧头架到他脖子上的骑士说,你要杀就杀,只有变成尸体才能阻止我。骑士最终屈服了,不再怀疑克列芒是间谍。放他越过战线好去科尔马照顾教民。
路牌顶端的风铃被吹的乱转,呼哨声分散了克列芒的注意力,他险些一脚踩空。老牧师及时扶住路牌防止跌到,这木杆却折断了,害他摔的好惨,半天都起不来。
唉,大地之母啊,原谅我这把老骨头吧。克列芒硬撑着直起腰,抬手拍打沾上白袍的灰土。他没有受伤,全靠泰拉保佑。可神也无法阻止一个男人走向注定的风烛残年,克列芒太老了,他被迫找了块石头坐下,好恢复些力气。
辅祭艾伯利克,一个热情的小伙子,他中意的接班人。却在一年前不辞而别,留下封信说要去参加巴里的苦行修会,做一名真正的信徒。
这混小子!愤怒给了他新的力量,克列芒再次上路。
镇上黑灯瞎火的,倒也不奇怪,那帮苦行僧到处作乱,将所有娱乐活动说成巫术,据说有家人晚上笑的太大声,第二天就被处以公开鞭刑,连孩子都未能幸免。
虽然宗教狂最终被赶走了,可留下的阴影不会轻易消散。
外来户被撵走,镇上又请回了克列芒,老牧师珍视这份荣誉,即使步行几里对他很痛苦,也默默坚持,从不抱怨。
他路过了关门大吉的酒馆,和乔舒亚的裁缝店,教堂就在前面,马上就能到。希望彼得还没睡,每次敲门他都得好半天才过来开。
不出所料,教堂的大门紧闭,他叹口气把去摸门环。克列芒走了很远的路,膝盖疼的要命,他必须休息了,一张床,也许再来一杯温热的葡萄酒。
“你找人吗?老先生。”背后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我可是泰拉的牧师,我无所畏惧,老牧师转过身,见是个小男孩,他咧嘴笑了。
“我找彼得,你不会碰巧知道他在哪儿吧?”克列芒很喜欢孩子,他把一生都献给神,膝下无一儿半女。
“彼得死了。”小男孩口气淡漠的不像话。
“嘘,好孩子,别开这种玩笑。”克列芒依然保持微笑,他不会对孩子生气的。
“你自己看啊,他就在那儿。”小男孩朝他身后一指。
没等老牧师扭过头,他就被扑倒,一张嘴狠狠的咬到他脖子上。
“大地……”鲜血吞没了他的祈祷。
小男孩歪头看了会,直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奈特,你在哪儿?妈妈说了多少次,晚上不要出门!”
“好的,妈妈。”
小男孩走了。
第四卷:旅人,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