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推又喊,拿出制止酒馆斗殴的气势,打耳光踢屁股,才让多数人清醒过来,决定先逃出去再说。珍娜叉着腰直喘气,'还来得及吧?'刚一抬头,乔治把吉尔和玛丽安推到她怀里。
“快跑吧,夫人,带上孩子快跑。”地精的语调很是慌乱。
“怎么啦?”珍娜嘴上问着,还是抓紧了女儿们的手。自打认识老乔治以来,头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老乔治又疏忽了,人类是极度依赖光源的。黑暗精灵肤色漆黑,又偏爱深色的服饰。主母的大女儿只在洞口晃了下就消失了,除了他没人看见。'她肯定是去找帮手了,'来不及多想,虽然他想救所有人,但先保全珍娜一家吧,地精将还没被父母找到的孩子聚拢到珍娜身边。
“你丈夫叫布鲁克?他说过一定会来接你的,快去见他吧,把孩子们都带上。”前书管家很懂女人的心思。
珍娜被说动了,她领着孩子们向峡谷的反方向跑。莱德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他知道常去的狩猎小径。只要到了那里,只要精灵遵守约定,只要军队在乎同胞,人们都会得救。
只要他们还有时间的话。
地精身材瘦小,他没费什么力气就回到队伍的末尾。乔治满怀希望的向洞口看,希望刚才只是他上了年纪的老眼昏花。黑暗精灵女人又出现了,而且不再是孤身一人。
那女人指着囚犯的方向,老乔治听见了刀剑出鞘的声音。主母女儿找来的帮手全是同族,黑暗精灵冲过来了!地精手无寸铁,他捡起了块石头。一支大手搭在他肩上,把他推到一边。黑暗精灵根本没打算掩饰形迹,人类也不是瞎子。眼尖的人发现了异常,大声告警。人们捡起了能找到的任何东西,树枝,石块,离帐篷近的,幸运的拿到了兽人的武器。
这些人被从家里抓起来,像待宰的牲口一样丢进漆黑的山洞,不少人压根没找到家人的影子。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要赶尽杀绝,人们的怒火被点燃了。
黑暗精灵冲进了人群,迎接他们的是狂暴的反击。
玛雅侧身躲过打来的树枝,把锯齿短剑捅进了对方肥胖的肚子,她本想转动剑柄了结攻击她的人类。有石头砸到了她的脸,疼的她呲牙咧嘴。黑暗精灵拔出短剑,将站立不稳的胖子踢倒。一个泪眼汪汪的小女孩挡住了她,威胁性的挥舞着手中的石头,歇斯底里的尖叫。玛雅略懂点人类的语言,好像是“爸爸”之类的意思。
前罗丝的牧师想好了一个残忍的把戏,她揪住小女孩的头发,让她和她父亲脸对脸。玛雅狞笑着把剑刃上的血涂满了小女孩的脸颊,剑尖缓缓下移,抵住了小女孩的心脏。她逐渐发力,享受着父亲的愤恨和女孩的挣扎。'太完美了,罗丝都会忍不住叫好的。'扭曲的快感充满了她全身。
重伤的父亲暴怒的大吼大叫,他拽住黑暗精灵的脚踝,奇迹般的放倒了她。玛雅后脑着地摔的头晕眼花,胖子爬到黑暗精灵身上,不顾短剑的猛刺,死命的压住她。父亲看着自己女儿,满嘴血沫限制了言语的表达。他的头低垂下去,本该闭上的眼睛,又突然睁开,他朝着女儿做了个摆头的动作,这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小女孩抹着眼泪跑远了。
玛雅意识到她没可能从这肥胖的躯体下脱身。失去了罗丝的神眷,她不过是个三流剑士。一个男人盯上了被困的牧师,他搬起的石头可比小女孩那块大多了。人类的脸上写满了仇恨。玛雅根本没地方躲,只能用短剑胡乱比划。
男人打掉了她防身的武器,又突破了手臂的防御,把石块全力砸下去。温热的血液自额头的伤口流出,她见到两个以上家族男性战士的背影。玛雅颤颤巍巍的伸出了手。“救命……”她含混不清的说着,另一只手挡在头上减少伤害。
没有谁来救她,玛莎很确定以人类的水平是不可能让家族的战士陷入苦斗,'卑贱的男性根本是想让我死。'她的手指被砸断了,却没有一丁点的痛感,第四家族的长女失去了意识。
后方的动静越来越大,珍娜回头催促孩子们。所幸长期关在同一个洞里,这些孩子凭本能紧跟着她,莱德朝着她喊:“快了,就在前面!“至于她的女儿,玛丽安还好,吉尔如果不是母亲抓住不放,半路上就倒下了。
'就要,就要到了,'她双腿发软,挣扎着呼吸。跑在后面的孩子尖叫起来,珍娜再次回头,看到了恐怖的场面。一支兽人的小队伍从林子里跳出来,将逃亡的队伍截成两半。绿皮毫不留情的大砍大杀,精疲力竭的人倒下了一片。血腥的杀戮把许多孩子吓的抱头蹲下,不敢动弹。
珍娜把吉尔交给莱德,她又推了玛丽安一把,地精拽着女孩们继续往前跑。吉尔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被莱德硬拖着向前,玛丽安边跑边哭。珍娜毅然往回走,她不能放着那些孩子不管。
她拉起一个男孩,强迫他接着跑,她又拽起一个女孩,要她带着身边的弟弟快走。她救起的孩子越多,她离兽人也就越近。珍娜绝望的寻找男性的身影,一个也没有,男人要么死了,要么留下断后。
兽人拖着根狼牙棒走向了蹲在地上的孩子,钉子上还有块粘着长发的头皮。
“嘿!丑八怪!”珍娜张开手臂挑衅,她过于低估兽人了,把它们当成了某种野兽,虽然大体也没错。
兽人挑起一边的眉毛,回以嘲弄的表情。它故意慢腾腾的举起木棍,在几个孩子头上来回点。是啊,人类的女人能把它怎么样,兽人很得意。
珍娜低着头在地上寻找能当成武器的东西,兽人已经玩够了选择的游戏,狼牙棒对准了一个长发女孩,那孩子打着冷颤,呆若木鸡。
一串光弹掠过珍娜,点亮了黑暗的林间小径,将兽人打的连连后退,最后一枚击穿了它厚实的胸膛。绿皮轰然倒地,女孩哭出了声。珍娜转过身。黑发的女法师自马上现身,她保持着施法的手势,食指仍对着倒地的兽人,像是防备它没死透。她的身后是一大群骑兵,为首的那个骑士,全身白甲,未戴头盔,能看出是位非常漂亮的女性,她的金发在一堆火把中发出奇异的光泽,只是她的耳朵未免太长了点……
酒馆女招待珍娜双膝发软,瘫倒在地。她看见了久未谋面的丈夫正飞快的向她跑来,援兵终于到了。
圣骑士疯了似的朝前冲,她仗着天生的夜视能力,无需点火照明。她指引着坐骑跨过了树根,岩石,以及尸体,其中有好些是孩子的。至于凶手,早就消失了。克里斯蒂娜恨的咬牙切齿,'我太大意了,那地精明明提醒过兽人不止一个巡逻队的,我竟然没让格林计数!'又是一截树桩,她轻拉缰绳,白色母马与主人配合默契,从上方跃过。精灵的尖耳朵能听到身后的战士努力的追赶她,也能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搏斗的呼喊,刀剑入肉的闷响,濒死者的惨叫,绝大多数都是人类发出的。
她冲过了一条狭长的小径,前方豁然开朗,谷地到了。眼前的男人们正在为了生存而战,里面还混杂了些女人和小孩,'舍不得亲人吗?'克里斯蒂娜顾不得胡思乱想,有黑影径直扑向她。
长枪向着她没有盾牌的右侧刺来,精灵居高临下一剑打歪了枪头,剑刃压住金属枪身向攻击者划去,擦出了一串火星。对手放弃了武器,原地后仰,躲过了剑锋,他又迅速起身,完成了兽人绝对做不到的动作。高等精灵与黑暗精灵眼神相接,错身而过。
等她调转马头想再次发起冲锋,对方已经不见了。骑兵陆续赶到,剩下的黑暗精灵迅速后撤,一会就跑的没了影。舍生忘死,黑暗精灵语里从来没这个词。
幽暗地域的住民下手凶狠准确,几乎没有伤者留给克里斯蒂娜救治,还能站立的幸存者在士兵的指引下,步履蹒跚的往外走。留下了一整个谷底和无数的帐篷给克里斯蒂娜。被惊醒的兽人聚集在一个高大强壮的首领身边,数目越多来多,用不了太久,即使最弱智的兽人也能看清楚敌人兵力不足。
艾米莉下了马,精灵闻见她散发出硫磺的味道,法师慢条斯理的抬起了右手,酋长和兽人的命运似乎注定了。老友吟唱起了咒语,战士们也等着一场烧烤绿皮的好戏。什么都没发生,致命的橙红色火球没有自法师指尖射出。艾米莉回头看着她,嘴唇一上一下的碰撞,她却听不到法师的声音。事实上,所有的声音都没了,周围安静到了诡异的地步。在黑暗精灵消失的洞口,冒出了一个穿着长袍的身影,她指指那个黑暗精灵法师,大声提醒艾米莉注意,虽然仍说不出话,但老友总算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了。
黑暗精灵朝着克里斯蒂娜和士兵们丢出了一颗巨大的火球。
绿皮的阵营没有任何法师,自从它们的神陷入沉寂后,连萨满巫医都跟着消失了。战场上,部落所能依仗的就是远比人类强壮的兽人,和恐怖的数量优势。艾米莉两年的战场经历,都是被装备大盾的士兵簇拥着,在需要的时间和地点,释放正确的法术。没有一丁点挑战性,但致命的高效。以至于她所在部队的骑士指挥官,从不叫她的名字,而是尊称她为大师,士兵们提起艾米莉时,也不谈论她高耸的胸部。谁会以低俗肉欲的眼光去评判一位大法师呢?
法师与法师的对抗,只在法师塔作为一门课程来学习。老家伙们吹毛求疵的预设了很多特殊情景来考验学徒,有时还会亲自下场,教训下不当一回事的年青人。艾米莉身为教师,自然熟悉整个流程,她本人也是此类课程的发起者之一。
为了防备近身突袭,每个法师都应在一息之间完成咒语,施展石肤术,条件允许,则带把匕首。她带了。
为了防止攻击魔法用完而敌人仍未倒下,每个法师至少应准备一根以上储能完毕的魔杖。她腰带上挂着呢。
为了应对沉默术和无法发声的环境,有能力的法师应当掌握法术默发,普通法师必须携带不需要口令即可启动的防护道具。她会,她有。
艾米莉死盯着迫近的火球,她还有闲心感叹了下,如果全神贯注,时间的流速都能变慢。手里捏着铁粉,她心中默念起咒语。防护魔法立场以她为圆心展开,与黑暗精灵的法术两相抵消,火球凭空消失了。她取下匕首,刀尖对准敌人,射出了一支晶莹透亮的碧绿色羽箭。艾米莉十拿九稳,她知道大部分法师都不会防备强酸的。
效果好的出人意料,箭将他射穿,瘦削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哼,一个镜像,'艾米莉打手势要所有人跟着她,沉默术的有效范围很窄,走出即可。
又一个黑影走出了洞窟,与其说在走,不如说是爬,因为那个影子太高,太宽,有四只手和四只脚,长着蟒蛇状的头部,和蝎子的尾巴。不可言说之物终于现身了。
恶魔张开了血盆大口,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嚎叫响彻谷底,好几匹马人立而起,甩开了主人,独自逃生。士兵们捂住耳朵,只求不再听见那没有一丝理性可言的吼叫。跟人类对峙的兽人徒手爬上峭壁,躲进了洞穴里。克里斯蒂娜拼命安抚着快要发狂的坐骑。一直默不作声的史蒂夫再也维持不住他的阴沉。跑上前拉住她的手。
“大人!克里斯蒂娜大人!撤退吧!”主教的儿子眼中只有恐惧,而克里斯蒂娜竟然同意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注释一:文中引号部分为人物内心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