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筝顿时惊了一下,立马出口欲拒绝,却被一旁的言家主抢过了话语。
“这是毕竟大人的贴身护卫,跟了筝儿,怕是会怠慢了。”
“护卫本就是保护主人家安全的,况且言三小姐一个弱女子,身边没有护卫怎么行!虽说我这个护卫武功并不算多高,但是对付一般混混也是没问题的!而且我也相信,像三小姐这样的温柔聪慧的大家闺秀,定是不会让达满贯吃苦头的。”南梦随即笑着客套了过去。
“这……”言筝一时为难了起来,不由微微看了父亲一眼。
南梦见之,随即反问了过去:“难不成言三小姐看不上我这个护卫?!”
言筝瞬时惊忙的看向她,立即摆手摇头:“大人的护卫自是好的,民女哪有看不上的道理!只是……”
“既然不嫌弃,就接了吧,我这心里也稍微好受些,若是来日被主司大人知道了言三小姐替大人拾到了玉簪,我却未好好答谢,那大人定是要将我打上一顿的!”
南梦随即抢过言筝的话急迫道,说着,便把达满贯从身后推了出来,堆着笑道:“三小姐只管调教,若他敢忤逆三小姐的意思,三小姐尽管来找我。”
达满贯听着,不由蹙眉看了南梦一眼,虽说只是权宜之计,但从堂堂一个清明殿监察司主事变成了下人护卫,这心里总是有股说不出来的憋屈。
而这时,南梦的眼神突然看向他,随即打了他一下,骂声道:“愣着干嘛,还不见过言三小姐!”
达满贯一窘,随即朝言筝拱手作礼拜了过去:“小的见过三小姐。”
言筝表情一时有些犹豫起来,不由朝父亲看了一眼。
言家主见状,随即抚了抚下巴上的短胡须,作出一副老气沉稳的模样道:“既然是大人给你的,你就接着吧。”
言筝随即朝父亲微微见了一礼,然后拱手再拜,谢过南梦道:“多谢大人了!”
“无事。”南梦微微一笑,随即嘱托了达满贯道:“在这里好好伺候三小姐姐。”
“是。”达满贯再拜应下。
南梦随即客套的和言家主笑礼而过,然后在言家主的和下人们的簇拥离开了言府。
可就在南梦前脚刚一离开,言家主的神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一眼瞥过身边的言筝,然后同达满贯擦身而过,离开了院子。
很明显,言家主对南梦的做法感到不悦。
而达满贯也在他无意撇过自己的眼神中读取到了一个极其有用的信息——他知道自己即将会成为主司大人的安在言家的眼睛。
当然,南梦也没想着让达满贯有多隐蔽。
她只是想查一查言老太君的病情,查一查大夫人和二夫人,顺便,如果达满贯有那个能力的话,能将言家主和祁逸那边的关系查一查也是好的。
而之所以不隐蔽,是因为隐蔽了也没用,倒不如一开始大家就亮明身份,然后各自较量。
没错,司南梦不喜欢那种暗地里行事和谋划的感觉。
就像对付林家的法子是宴辰泽谋划出来的一样,趁着宴辰泽走了,她也将对付言家的法子换了一换。
原本她和宴辰泽商量的手段是直接暗杀言家主,然后在重顶峰那边对言家进行掌控时,以江湖势力相逼,助言筝登位。
手段虽然狠辣了些,但却极其有效,并能保证言家大部分势力向倾斜言筝,为以后查办走私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显然要比南梦明查的方法来得更实在方便。
但是,却会死很多人,很多无辜之人……
所以,在南梦从言筝那听过言家主的恶行,并结合墨萧前两日查得的有关情报后,决定将此事放到明面上较量,顺便“引引蛇”。
当然,她并没有告诉宴辰泽。
……
寒秋之际在九月初的时候降临在这片大地上,带着寒冷的气流,从南方传至北方,定格在京都城的街市上。
九月初七,晚风渐起,随着宴辰泽的马啼声止于司府,紧接着便有一马蹄声响过京都的主街区,带着一封信件至江南而来,穿过森严的清明殿,落于沽君子的桌前。
那封信是司南梦亲笔手书,目的就是为了让沽君子和老师同意见宴辰泽一面。
信中自然也提到了自己和宴辰泽在一起的事。
没有任何隐晦。
也没有任何征兆。
沽君子见之一寒,随即招呼林常去司府将宴辰泽“请”来。
宴辰泽原本是准备在和司大人交接完林家一成干股的事后去家里睡上一觉,明日再去清明殿的,可是没成想自己前一脚刚踏出司府的大门,林常后一脚就将他“恭敬”的请到了清明殿。
夜色下的清明殿特别恐怖,阴森的氛围中夹杂着压抑,令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常带着宴辰泽走进殿长的房间,然后便退了出去,留殿长大人和宴辰泽单独相处。
这是宴辰泽第一次入清明殿,第一次见沽君子。
与他想象中的一样,面容已然微呈苍老之色的殿长大人依旧意气风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阴暗的气息,躺在太师椅微微闭着双眼,整个身体随着椅子缓慢摇动着,看样子很是享受。
宴辰泽不由冷色朝他拱手作了一礼。
“下官见过殿长大人。”
宴辰泽是内庭的人,王君钦封的一等男爵,还兼着武楼学官的职司,所以在沽君子面前,可以以下官自称。
可是沽君子却没有反应。
宴辰泽抬眼看了他一下,也直起身子沉默了下来。
沽君子不说话,他就不说话。
整个房间一时沉默了,只能听到太师椅缓缓摇动的咯吱声。
宴辰泽面容不禁浮上一层不甚耐烦的冷漠,片刻后,出声道:“殿长大人在这考我,就没想过此考验本就是多余的吗?”
南梦跟他说过,沽君子这老头虽然深不可测,但却也是个老人,是个老人,那便不用太过在他面前太过“规矩”。
此话进了老人家的耳朵,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就像一颗石子沉入大海,不翻起任何波浪。
太师椅依旧缓缓摇动着,老人家依旧闭目养神。
宴辰泽神情倏忽变化了一下,又道:“若殿长大人此刻不愿同我说话,那我便自去找风司长了。”
老人家依旧闭目不言。
过了一会儿,宴辰泽眸光冷冽下来,转身离开,却在这时,老人冷漠而凛冽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觉得自己配得上司南梦吗?!”
宴辰泽突然一怔,转身看向了他,眸光霎然冷了下来。
若是了解沽君子的人,可以从他冷漠的语气中听出些许愤怒,但宴辰泽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了解沽君子。
“殿长大人,这是我与南梦之间的事,往大了的说,是我们两家的事,虽然南梦在您手下做事,但您似乎管不着她的婚事吧。”
老人家依旧闭着双眸,躺在太师椅上微微摇动着,片刻后,才缓缓睁开了眸子。
“宴尚书与我算是至交,你流连在外时他也时常同我谈起过你,让我对你多加照拂。这些年虽不是看着你长大的,但多少对你也有些了解,是个不错的孩子,但可惜入了内庭。”
宴辰泽眸光一寒:“殿长大人究竟想说些什么?不妨再明白一些。”
要知道,就凭沽君子刚才那最后一句可是大逆之言。
宴辰泽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位殿长大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沽君子嘴角边微微浮现出一抹笑意,慢慢坐起了身子,面向他站了起来。
“她叫你来,是有什么话带给我吗?”
宴辰泽一懵,这是个什么路数?
他顿时微微蹙起了眉目,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将南梦临走时交给自己的话进行到底,说道:“她让我问候殿长,说,您坑她坑的心里痛快吗?!”
“哈哈哈。”
屋间顿时响起两声响亮而肆意的笑声,宴辰泽陡然一愣,不禁惊了一下。
十字会的情报上,可没说这位掌握南昭命脉的权臣,会如此欢脱地笑。
笑声渐止,沽君子的回答应声出来,带着微微的趣味道:“我给她权臣之势,难道不好吗?”
宴辰泽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殿长大人就没想过她自己要不要吗?!”
“她必须要接受。”
沽君子面色霎然阴寒了下来,冷冷的盯着他,眸中杀意肆虐,仿佛透过他在看一件将来会发生的事。
甚至可以说,自沽君子从王君时有时无的表现中隐约猜出什么后,他就开始在替南梦培养权势。
注意,是培养属于她的权势,而不是王朝更替中需要给她的权势。
宴辰泽眸子顿时涌上一抹以往从未有过的冷冽,微微闭了下眼,朝沽君子拱手作礼:“此话,我会原封不动的转达给南梦。”
说罢,宴辰泽微微俯身拜了一礼,转身离开。
沽君子眸光一寒,顿时招呼了躲在暗处的一抹黑影。
于房间中飘然而出,是一位身着墨绿暗色长袍的男子,浑身上下都被衣袍包裹,不见一处肌肤。
“你觉着,他怎么样?”
“不过武道还可以,灵力差了点。”
沽君子嘴角边微微浮现上一抹笑意,不禁疑惑了起来:“南梦怎么会看上他呢?”
“那老师又怎么会看上你呢?”
沽君子突然一怔,侧目瞥向他,顿时皱眉吐槽起来:“我叫你来,是帮忙看看她未来夫婿的,又不是看我!”
男子似乎对这个问题没有兴趣,微微皱起眉头,冷声道:“你可以去找风韩龄,你知道的,我只会杀人。”
沽君子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禁摇了摇头:“小梦那么活泼,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木头?!”
“五十个人杀完了,接下来做什么?”
男子显然没有兴趣同他追忆往昔,见他一直在废话,于是直接转移了一个话题。
而沽君子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微眯着眼睛道:“我记得当年追查宴辰泽在江湖上的行踪时,曾有过一段空白,当时连你也查不到。”
男子的记忆被他牵引过去,微微蹙了起了眉头:“你在怀疑什么?”
“江湖上有个叫十字会的门派,你知道吗?”
男子摇了摇头:“不知道。需要查吗?”
沽君子一时缓了口气:“有关于十字会的设想小梦曾给我提起过,只是她从未让我参与,现在看来,大概是留给南梦了。”
“所以呢?”
很显然,男子只关心他现在要做些什么。
沽君子不禁吐了口气,一时闭上了眼睛:“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华澜宫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那边和林家的生意做砸了,但是却得了十字会五百万两的赔偿,还见到了一位境界极高的白衣女子。
沽君子能猜出来,那是皓淼淼,所以江南这场博弈,沽君子不用担心。
如果整个清明殿,加上楠江水师,加上江南路驻军,还有一个江湖帮派的势力还不能够让南梦将此事做好,并且活着回来的话……那他,也没必守在京都了。
而现在,他要关心的,是另外一些事情。
比如,王君真正的目的,北寒城主的态度。
“灵女联合太后杀了小梦,王后和太子脱不了干系,这些人都会死。但顾离的态度呢?还有,王君真正的目的。”
男子冷然皱起了眉目:“你觉得昭慕会杀老师?”
“她喜欢王上,因爱生恨。”
“这个理由不成立。”
沽君子眸光一闪,随即转身看向男子,寒下脸表示疑问。
男子神情依旧冰冷漠然,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好像沽梦收的徒弟都不会因为什么事儿而产生极大的情绪波动。
“老师的眼光一向不差,无论是我还是皓淼淼,都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产生而欺师灭祖的想法,这个理由不仅幼稚,而且可笑。”
沽君子眸子顿时冷冽了下来,怀疑道:“你是说,灵女不会杀小梦?!”
男子摇了摇头:“也许会,但绝对不会是因为这个理由。”
沽君眸光冷了下来:“淼淼有没有发现你。”
“不知道。”
“她的境界是不是比你高?”
“也许。”
“那她可以杀了灵女吗?”
“也许,不过那样,她也会重伤。”
“如果她确认了是昭慕害死的小梦,她会报仇吗?”
“你也确认了是太后动的手,你不也没报仇?”
“我在报仇。”
“所以,她也可能在报仇。”
沽君子突然一怔,这才反应了过来,当初皓淼淼在利用清明殿清洗北边驻南昭的谍报网时,针对的不就是灵女昭慕嘛!
“可是,以她的性子,不应该会如此温和。”沽君子一时又疑惑了起来。
“也许她是为了南梦,也许是她没有查到昭慕的目的。”
沽君子立即接过男子的话说道:“所以她不会轻易动手。”
男子淡淡的收回目光,表示认同,沽君子一时叹了口气。
“可是这样,事情就变得更复杂了。”
“所以需要她往北边走一趟。”
沽君子微微闭眼点了点头:“等她回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