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要比南梦走时要热闹,因为林清的弟弟要参加明年春闱的缘故,所以他们一家便进京暂住在了司府。
听父亲说,她这位小表舅比她大不了多少,今年才至弱冠之年,考了好几年才从乡省会三试中取得了名次,刚刚够着今年的春闱,倒是个本本分分的读书人。
只是她那位外祖母就不同了,据说是位县令家的小姐,早年间嚣张跋扈,甚不讨人喜欢,后来和外祖父成了婚,在常州盘了间铺子,倒还稳重。
只是后来据说救了某位礼部高官一命,得了一记承诺,便开始仗着这层关系目中无人起来,可不是位好招呼的主。
“那我不去招惹她不就好了!”
南梦剥开一个橘子啃着,反身坐在桌子上,两腿轻摇着,样子甚是悠闲。
司文将手里的竹条往旁边的软枕上一抽,“啪”的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是他怒不可遏的吼声。
“翅膀硬了啊!都敢找面首了啊!看我不打死你!”
“啪”的一下又是一声闷响。
南梦不禁摇头,为那软枕感到怜惜。
“来京都半年就学会风流了啊!真当你攀上清明殿就是权贵了!”
司文竭力的怒骂声从书房紧闭的大门传至屋外,将檐廊外安静的空气震了一震,叫人不由从心底而生出一股害怕。
这是下人们第一见老爷发如此大的脾气。
就连在林清也不由感到些许畏惧,连忙叫了初念去将司舒请了过来。
然而,此时南梦手里已然将最后一瓣橘子投放到嘴里,拿起一盒淡红色胭脂往胳膊上涂抹起来。
“姨娘不是外祖母亲生的。那她和外祖母关系好吗?”她将父亲刚才话思忖了一遍,提出了这个疑问。
司文不禁叹了口气:“林家将嫡庶看得很重,我当时娶清儿时,她和她哥,在林家过得并不怎么好。”
南梦不禁愣了一下,继而抹过一道胭脂涂到另一只胳膊上,微微低头道:“谁家不守着嫡庶尊卑,我看倒是父亲您,却然不在乎这些东西。”
“一夫一妻才叫婚姻,什么面首妾室,只不过都是为了满足私欲。”
南梦突然一愣,转头看向父亲,只见他脸色有些淡淡的失落,转而提了情绪,抬手往那软枕上猛然抽过去。
“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有命令不准起来!”
南梦顿时收回了目光,起身同父亲福了一礼,顺便拿了桌上的几块糖糕,转身离开了书房。
林清见着门“吱呀”一声开了,连忙迎了上去,却只见南梦红肿着眼眶从门里走了出来,整个脸色十分苍白,胳膊上还有些深浅不一的伤痕。
“没事吧?”
南梦看了她一眼,吸了吸鼻子,一撅一拐地往祠堂的方向走了去。
林清心里顿时焦灼了起来,正欲追去时,司文负手从屋内走了出来,压着满腔怒火,神色甚是阴沉。
林清不禁有些害怕,但是微微壮了壮胆子,低声劝慰道:“纵然南儿犯了天大的错,你也不该打得如此狠啊!”
“没将她打残了就是好的了!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看来平时是太过娇纵她了!”
“老爷。”林清再次劝慰道,脸色不免有些担忧。
“好了。这事你就别管了,回去休息吧。”司文将声音放低了下来,微微皱了皱眉,负手离开了书房。
八月末的秋夜很是萧索,有北风呼啸,红叶卷落,屋外的风像四散逃逸般猛烈刮起,啪打着窗门。
明日估计是个雨天。
南梦如是想着,不由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祠堂很空旷,虽然门窗紧闭,祭台上还燃着蜡烛,但依然有漏风的凉意袭来,让南梦不由打了个寒颤。
“阿嚏!”
南梦猛然吸了口鼻涕,心道这该不会真是感冒了吧?
眼看着九月初就是招商会了,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病了。
南梦如是想着,缓缓从掌心运转周身的天地灵气,催生出一道熊熊火光来暖身。
而这时,祠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突然起来的冷风瞬间将南梦掌心的火给灭,应声进来的是一蓝衣女子。
她手里还拿着一个食盒和一件厚斗篷。
南梦有点没想到姐姐会在这个时候来看她,在她的印象中,姐姐一向聪慧,应该不会看不出她和父亲是在做戏。
“你怎么来了?”
司舒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先将手里的斗篷为南梦披上,将食盒里的饭菜端了出来。
“外面起大风了,我估计你在这肯定又饿又冷,就给你做了点吃的。”
饭菜还冒着热气,看样子应该是刚做不久司舒将筷子插到饭碗里,一起递给南梦,却在她接过时看到了她胳膊上的伤,顿时紧了眉头。
“父亲真的打你?!”
南梦霎然一愣,随即笑笑:“没有,这些伤是我用胭脂画的。”
“你呀!”司舒猛然松了口气,玩笑地嗔怪了她一句。
南梦嘻嘻一笑,大口扒起了饭菜。
司舒瞧着她那样子,不禁微微一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陪着她坐到了地上。
“我听说,你在书楼时常跟着因大人讲义,他没嫌弃你不懂文典吧?”
“你问这个干嘛?”南梦有些好奇,扒拉着饭菜看向她。
“没什么,就是近来无事读到过他写的书,很是佩服他的文墨学识。”
“那你可以直接去书楼听他讲学啊,他的课又不严格,非楼里学子也是可以去的。”
司舒的眸子里顿时生出些渴望,但随即又黯淡了下去,脸色不禁有些失落。
“书楼在城东,这一来一去,就算是坐马车也得一个多时辰,他的课又大多开在晚时,怕是赶不及。”
南梦嗦溜了一口青菜,一边咀嚼着点了点头:“这倒是,他上午早朝后就要教我文典,下午要去礼部,也只有晚些时候才能上课。”
“不过你可以搬去武楼啊。”南梦抬头看向她,解释道:“我们房间只有两个人,你可以住进来。”
司舒眸光不禁闪烁出一道微光,却还是有些犹疑。
“这样不会坏了规矩吗?”
南梦微微思忖了片刻,顿时想到了什么,突然惊喜道:“对了,殿里今年的五个推荐名额只用了四个,还有一个还空着,可以给你去书楼啊!”
“这毕竟是清明殿的名额,怕是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