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她回忆起那段日子时,她说的都很轻松,但是我知道,当时的她一定很绝望,她不懂什么叫做希望,不懂得意义到底是否存在。
五 内心的世界
妈妈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事实上,她就算做了很多事,她也不擅长去表达自己。当奶奶骂她时,她也会很不可以的和姥姥哭诉。但是姥姥会告诉她,人都有老的一天,你看她半身不遂,又下不了地,心里难免扭曲,你也是病人,你应该能了解这种心态。这就是一种病态,但孩子的爸爸对你那么好,他的妈妈你也要好好照顾才是。
妈妈确实按姥姥说的这么做得。而且做得真的很好,从起居到衣物,她都尽心尽力,奶奶便秘,她甚至在手指上抹上肥皂水,然后帮她疏通。
那一刻,奶奶哭了,奶奶没想到妈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哭着说对不起妈妈,这些年让她受苦了。妈妈也哭了,因为她终于被理解一次了,这更像是心灵上的救赎与解脱。
奶奶终于明白不善言辞的儿媳是真的很善良,但是很可惜,在妈妈怀我五个月时,她便去世了,而这却变成了家庭的导火索,两个姑姑都说是妈妈苛待了奶奶,虐待了奶奶,才让奶奶这么早就走的。事实上,他们一天都没照顾过。在外地的大爷也打电话回来指责爸爸,事实上,他一次钱都没往回邮过,也没给奶奶买过什么衣服用品,但当奶奶离去了,所有的指责和谩骂迎面而来。爸爸实在受不了压力,正好随着自己的施工队出门干活了,而妈妈受够了他们,就回到姥姥那里了。回到姥姥那里,姥姥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哪个女孩不是母亲的心肝宝贝。无论妈妈是什么样,她在姥姥的眼里,永远是那个她所疼爱的孩子。
妈妈的内心一定是空虚的,因为没有人明白她,没有人愿意解读她,一味的援助,也不过是饭一口,衣一个而已。人真正需要的是了解,是有共鸣,是有能够消散自己内心深处的地方。但这些,妈妈都没有,她孤独又无助,她好像是世间的一份子,又好像不属于这世间。
即便如此,她依然负重前行。姥姥没有放弃治她的病,妈妈也配合着。内心好像有个声音在呼唤着她在说:“你会好的。”
妈妈很想工作,她想赚钱,但她又没有这个能力。她渴望能够自主自己的人生,但她又没有这个执行力。她等待着,自己能够蜕变,扔掉自己身上的重物,重获新生。一直都渴望着…
妈妈最喜欢的乐器已经好多年没有触碰了,盒内的琴弦上浮动着一层浅浅的灰尘,那承载了妈妈太多的记忆和心酸。但我想那么热爱,那么带来快乐一定会更多一些,音乐可以让人短暂的忘记很多不好的事。
妈妈本来模糊的影像现在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也许是回忆的原因。让她重新在我的记忆中勾勒起来一张张面孔,有微笑时的,有不悦时,还有做饭的身影和离去的背影。
妈妈好像从来没有指引过我什么,甚至我的学习都是纯纯的放养状态,作为一名母亲来讲,我觉得她是不合格的。我也没有深刻的感受过什么“爱”。但她也从来没对我发过什么脾气,反而是我。。。
有一次她非让我陪表姐去买文具,我正在楼下玩耍,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我哪甘心就陪表姐去买什么文具,我当然不干,结果我就不乐意了。朝她大吼说:“非找我干什么啊?我不去!让她自己去不行吗?”那一年我四年级,妈妈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牵着表姐得手说:“大姨陪你去。”小时候表姐很黏着我,也许是我当家早,做事比较果断,像个小大人,所以什么事,她都想让我陪着她。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我又是很担心,因为我害怕妈妈突然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所以我就尾随着她们一路去了,一路上我躲着藏着,终于在她们安全返航后,我也回家了。
回到家,我想哄哄她,可她并不搭理我。之后我哭着道歉,她只是很平静的说:“我从小到大,我妈都没有吼过我。”我继续哭着道歉。她那时候不像一个妈妈,更像我一个内向不爱说话的朋友。
妈妈曾想教我乐器,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我却不喜欢这些,我喜欢黄飞鸿式的武打,笑傲江湖一样的江湖,所以我每天都是和棍子为伍的。
妈妈说我更像一个猴子。说我像孙悟空,猴模猴样的。
每当我做起孙悟空的猴脸时,她平静的脸上都会笑出来。从那以后,这便成了我的法宝。
四年级的时候我开始学武术了,也许我像妈妈喜欢乐器一样,我十分喜欢武术。我也特别深受老师的器重,每一套拳我都打的有模有样,但妈妈不定时的发作,总会让我翘课。久而久之,我成了老师眼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孩子。即使这样我的拳依然是几个小伙伴里打的最好的一个,那份英姿飒爽,侠骨柔情,让我武的淋漓尽致。
不过很可惜,我不能在去学武术了,因为妈妈的病情不是很好了,也许是犯病的年头太多了,她的脑子有些混乱了,那时候她的精神也不太正常了。
虽然有些不舍,但我也接受了,那是学武术的最后一节课,妈妈陪着我去得,我在少年宫的里面,她在外面等着我。
下课后,我出来寻她,却怎么也看不到,我大喊,但大街上只有我的声音在呼叫。我四处张望,都没有她的身影。
如果丢了怎么办,我很焦急,也很无奈,就快哭出来了。
然后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原来她四处走时看到有人在卖水果,她给我买了几个。
我焦急的样子,更像她是要走丢的女儿,我拉着她的手告诉她:“我在这里等你,你别乱跑啊。”她也很听话的答应了。
六 精神崩溃
在我读五年级的时候,妈妈的状态还是很不错的,一切都朝着美好的地方发展。但是突然有一天,妈妈喝药了,我回家看到满地的黄色水液。我还以为是冰箱里的雪糕化了,可是观察后,冰箱并没有雪糕遗漏的痕迹。妈妈躺在地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马上下楼找小商店给爸爸打传呼留言。
姥姥家和我们是对楼,是为了能有一个照应,正好这时候她在对面叫我的名字。
问我放学怎么不回家,我说给爸爸打电话,她又问干什么,我说妈妈躺在地上不动了。她也立马穿好衣服往我家里赶,爸爸这时候也从工地往回赶。他们都回来后,找了救护车把妈妈送到医院了。
下午我还是去上学了,我那时候对病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概念,我觉得医院是治病的地方,只要去了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妈妈是吃药自杀,她在医院被洗胃,然后开始住院治疗。可是到了第三天,她就被强退回来,理由是,她醒来就开始大吵大闹,说她是什么什么转世,这些凡人居然敢怎么怎么样她的。
妈妈回家了,但是现在她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一次她自己在家里做饭,她在感觉自己要犯病之前,关上了天然气。但是她抽完之后,居然毫无意识的拿起来刚刚炉灶上的角铁。当我放学回到家后,看到她手拿着的煤气灶支架,慌忙的拿了一个抹布,帮她把滚热的支架拿下来。她手上的皮都被烫的一层又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