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孤独的,落叶诉说着离愁;秋天是浪漫的,天高云淡风清,凉风有信秋月无边;秋天是凄凉的,一场秋雨一场寒;秋天更是孤傲的,满院尽苍凉,唯有秋菊狂!
对于徐婷婷来说,这只是一个多事之秋。徐婷婷大学刚毕业就面临着失业,工作还没有着落,自己的外婆就病倒下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外公外婆开包子铺把徐婷婷养大,并送她读完大学。徐婷婷刚上大一,她外公就病故了,外婆忍着悲痛和孤独起早贪黑一个人经营着包子铺供徐婷婷读完大学,本以为大学毕业后,就可以让相依为命的外婆好好休息,外婆却病倒了。
外婆确实太累了,是该好好休息了。她老人家辛辛苦苦一辈子,养了女儿养外孙,没有吃过一顿好的,没有穿过一件好的衣服,没有过上一天清闲的日子。
徐婷婷成大人了,她外婆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老外婆吃了一辈子的苦,想不到老了还要受尽病痛的折磨,她不想活了,只想一死百了。
老人不怕病痛折磨,也不怕自己活得辛苦,只怕连累相依为命的外孙女,老人躺在病床上,嚷嚷着要回去!
老人家是舍不得钱,家里有多困难她比谁都清楚。
外婆就是徐婷婷的精神支柱,徐婷婷不会放弃去抢救自己唯一的亲人,可是医疗费用实在太贵了,她的家里清贫如洗,除了一个旧瓦房,家徒四壁,连蒸包子馒头的面粉都只能卖完了才有钱再买!
徐婷婷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欧阳远主动找来了,他答应拿钱给徐婷婷,帮她外婆治病。欧阳远在医院看徐婷婷的眼神,让徐婷婷又有些犹豫了,她看着病床上的外婆奄奄一息,心如刀绞,想了想,咬着牙,只能去欧阳远那里借钱。
这是一个好天气,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徐婷婷的心里却是昏沉沉的,她回了趟家,从旧木匣里取出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这幢旧木屋的土地使用证,然后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她摇了摇头,回到昏暗的房间,从墙上取下书包,找出笔记本和笔,来到外面,坐在破旧的木凳上,在裂痕斑斑的饭桌上,象做作业的时候一样,左手握着笔撑着腮想了一会,终于在笔记本上写了起来:
借条
兹向欧阳远先生借款人民币壹拾万圆整,以此房屋土地使用证为押,定于两年后全额还清,并付以银行同等借贷利息。以此为凭。
借款人:徐婷婷
借款日期:2009年10月23日
娟秀的字跃然纸上,徐婷婷反复看了看,自我感觉还不错,然后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一支廉价的口红,涂在了右手食指上,对着自己的姓名上按了下去。
夕阳西下,田野里一片荒凉,秋风乍起,空气中弥漫着枯燥的气息。
欧阳远有些等得不耐烦了,他的心就如窗外稻田里的乱草,杂乱无章;他的脸就像菜地里的菜苗,荒野中泛着淡淡的绿。
公路上扬起一股灰尘,由远及近,的士车停在路边,尘埃未落定,后面车门打开,徐婷婷走了下来。
欧阳远嘴角轻轻上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他赶紧从窗帘边跑到办公桌前,把文件夹摊开,放上笔,把电脑打开,装模作样开始忙了起来。
远动鞋与大理石的摩擦声由弱渐强,由远而近,消失在了门口。欧阳远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开始加速!
笃笃,笃笃,笃笃。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门开着,请进!”欧阳远头也没抬,认真地盯着文件夹,右手的签字笔在上面不停地画。
缓慢轻弱的脚步声走了过来,一种特别的香气扑鼻而来,这是一种天然的淡淡的体香,体香是那么纯粹,丝毫没有夹杂着工业化妆品的味道。
欧阳远深深吸了一口,抬起头来,立马放下了笔,笑容可掬地对徐婷婷道:
“婷婷,你坐!别要拘谨,到这里就像到家了一样!”
徐婷婷不卑不亢地站着,脸上露出微笑,这微笑中有哀伤有无奈还有卑微。徐婷婷不说话,眼神飘浮不定。
“你到沙发上坐会……我这一天忙得啊,我还打算等忙完这点事,就把钱给你送过去……”欧阳远边说边走到大理石茶几边,指了指长沙发上,示意徐婷婷过去坐。
徐婷婷走到一个单人沙发边,轻轻地坐下,双手抱在腹间,长腿紧紧闭在了一起,弯曲在胸前。
“咖啡还是茶?女孩子还是喝咖啡吧!”欧阳远瞄了徐婷婷一眼,然后坐在长沙发上,打开烧水开关,说:
“你表姐现在身体不方便,又帮不了我,她总叫我找个秘书来帮我,我找来找去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婷婷,要不然你来我这里上班吧!”
徐婷婷现在没有心思工作,她满脑子是在筹钱治疗她外婆的病。就算去工作,徐婷婷也不想来欧阳远的公司上班,更何况是做欧阳远的秘书。大家算起来是亲戚,瓜田李下,难免有人说闲话,万一徐玉竹产生误会了就更不好了。欧阳远看起来文质彬彬,说起话来彬彬有礼,在徐婷婷面前表现得温文儒雅,但是欧阳远看徐婷婷的眼神有些不纯洁。况且,欧阳远年轻的时候在县城名声并不好,读书的时候他就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夜总会是常客。说实话,徐婷婷心里有些反感欧阳远。
徐婷婷有些紧张,紧张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向人借过钱,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欧阳远叫他来拿钱,徐婷婷知道不是只拿钱这么简单,所以她才把房屋的土地使用证带来了,想用此抵押把钱借到手。徐婷婷想了想,回答道:
“姐夫,我现在哪里有时间来工作,等我外婆好了再说,行吗?”
“婷婷,你是糖加多点,还是......\\\"欧阳远微笑着,开始泡咖啡。
徐婷婷有些坐立难安,她欠了欠身,微笑着说:“姐夫,我不会喝咖啡!”
欧阳远把咖啡调好,送到徐婷婷面前的茶几上,顺势靠近徐婷婷,说:“这可是我托朋友从国外买来的,这里买不到,你品尝一下,肯定比你们女生喝那个珍珠奶茶好喝!”
徐婷婷心里一直牵挂着病床上的外婆,没有心思喝咖啡聊天。徐婷婷从包里摸出土地使用证,土地使用证里夹着她刚写的那张借条,她双手恭恭敬敬递给旁边的欧阳远,说:
“姐夫,银行借钱也得要抵押,我把我家那木房子抵押给你......请你放心,等我外婆的病好了,我会尽快赚钱来还你!”
欧阳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在手里,打开,认认真真看了一下借条,不动声色把证件放在自己面前的茶几上,端起咖啡杯,用勺子搅了搅,慢条斯理喝了两口咖啡,把咖啡杯轻轻放下,取了张纸擦了擦嘴,对徐婷婷浅浅一笑,指了指徐婷婷面前热气腾腾的咖啡,说:”趁热喝,味道还不错!“
徐婷婷心里忐忑起来,她端着咖啡杯浅浅尝了一口,眉头就一紧,接着又喝了一口,端着咖啡杯有些不知所措。
“咖啡同茶一样,都是好东西,有点苦但是提神,喝多了就习惯了!”欧阳远还是不提钱的事情,点了支烟,悠闲地抽了起来。
徐婷婷进退维谷,傻笑着把咖啡全部倒进肚子里,只觉得满口的苦味。
欧阳远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徐婷婷。
“谢谢,姐夫!”徐婷婷接过纸巾,把头看向窗外。窗外,夕阳已经西去,留下灰蒙蒙的天际。
欧阳远干咳了几声,指着茶几上的借条,微笑着,说:“婷婷,我是见不得你们可怜,想帮你,你这么搞就有点见外了,搞得像银行放贷一样,什么都要抵押,真是在银行,你们家那旧房子,银行不一定会要,即使要,按现在的市场价最多也就值五六万块钱!这年头谁还住木房子,只不过那块地还值点钱……不过,屁股大一块地方,对于我来说,真没有什么意思!”
徐婷婷脸色很难看,纸巾在她右手里握成团,她转过脸来,脸上又堆着笑容。徐婷婷不敢看欧阳远脸上的表情,她的眼神在茶几上飘荡。徐婷婷说:
“姐夫,你就帮帮忙,你看值多少就抵押多少,只要够给我外婆动手术就行!”
欧阳远笑了笑,说:“婷婷,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我既然说了给你钱帮外婆治病,就一定会兑现!是你太较真了,一直把我当外人,所以我刚才才这样说!为人处世,太较真了就没意思了,有些事情不要太计较,稀里糊涂大家都舒服!”
徐婷婷说:“谢谢姐夫教诲,谢谢你!等我外婆病好了,我会去赚钱来尽快还你!”
“不着急,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要你以后在我这里好好工作,能够减轻我精神上的压力......\\\"欧阳远站了起来,去拉徐婷婷的手。
徐婷婷手一缩,也站了起来,脸红了。
“你缩什么嘛,不就拉下手吗,又不会啬肉?不让牵就不牵了!”欧阳远嬉皮笑脸拍了拍徐婷婷的后腰,说:
“楞着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走,跟我去拿钱了,我送你去医院!”
欧阳远走出了办公室。
徐婷婷低着头想了一会,跟了上去。
席梦思大床上,整整齐齐摆八万块钱。看来,欧阳远早就准备好了,他坐在床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徐婷婷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进来呀!站在门口干什么?”
徐婷婷咬着牙走了进去,欧阳远一把拉过徐婷婷,把徐婷婷楼入怀里。
“姐……姐夫!你别这样……”
“你放松点,好好享受!”
“你放开我吧!我求你了……”
“……”
“我求你了!我们不能做对不起玉竹姐的事……”
“你少给我提她,她就是个破鞋!她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
“你哭什么?你放心,我会好好疼你的!”
“我……我不行!我身上不干净……”
“晦气!”
欧阳远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叹了口气,点了支烟,说:
“把你电话号码给我吧!”
徐婷婷抽泣着把自己的手机号码报了一遍,不一会,自己的手机就在包里响起,响了几声就停了。
“你把钱拿走吧!等你外婆动了手术后,来我这里上班!”欧阳远抽着烟去了办公室。
徐婷婷把皮带锁紧,含着泪把钱一叠一叠放在挎包里……
二十多天后,徐婷婷的外婆在医院里去世了。因为还欠着医院一点费用,徐婷婷的外婆死了也出不了院,尸体被医院锁在了太平间。
老外婆辛苦了一辈子,活着的时候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死之前还要挨上一刀,死了之后连尸体也不能自由!
徐婷婷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抵押换钱,她外婆还躺在冰冷的太平间,她想见一面都困难!
为了埋葬自己的外婆,徐婷婷只有把自己的身体贡献了出来。
在太平间外,昏暗的地库里,徐婷婷第一次拨通了欧阳远的手机。
“婷婷,听说你外婆走了,节哀顺变啊!”
“……”
“婷婷,你怎么不说话?有什么事尽管讲!”
“你在哪里?”
“我还能在哪里,一个人守着一幢楼!”
“我的初夜你舍得出多少钱?”
“初夜……你在我心中是无价的!”
“少废话!我急需要钱,一口价两万,你不干我找别人!”
“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医院太平间!”
……
徐婷婷把她的外婆送上山,人就在县城消失了!
欧阳远招了俩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一个在前台,一位做自己的秘书。
又过了几个月,徐玉竹生了个女儿。徐玉竹把女儿取名叫梓枫。梓枫满月后,徐玉竹去他父亲的公司任总经理。与此同时,任红艳也去公司上班了,欧阳远在杨大彪的公司就逐渐失去了实权。
2011年6月的某天夜里,杨大彪在“金三角”农庄吃完晚饭,猴子开汽船送杨大彪和任红艳过河,由于前两天刚涨水,加上黑灯瞎火,船撞到了一根从上游冲下来木头,船翻了。
猴子想救人,天太黑,水流太急,水又浑浊,他什么看不清,别说救人,自己都差点丢了性命。
欧阳远闻讯赶来,发动人去找。下半夜,终于先后找到了杨大彪和任红艳的尸体!
曾经叱咤县城二十多年屹立不倒的飚叔杨大彪,就这样划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