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姨娘没看她,只是做着手中的活计。
这孩子她原本就不想要,生出来若是男孩,能不能得老爷宠爱还难说,若是女孩,在这院子里讨生活哪里有那么容易。
……
因着文姨娘那篮子饼,薛嘉云这两日都吃得很痛快。
梅干菜是文家人自己晒得,肉馅塞的满满当当,冷了也不怕,拿个铁钳子夹着,在火盆上烤一会子便好了,照样是喷香扑鼻,叫人垂涎欲滴。
薛嘉燕姨娘先前送的首饰算是一份人情,曹姨娘瞧着雨歇了,便用油纸分辨裹了四个饼子。
本想叫巧儿给薛嘉燕送去,不过薛嘉云却说自己想去薛嘉燕那里看看新鲜,她送去就是了。
“你嘉燕姐姐这人虽然嘴巴坏,但是心眼好,你过去那边和她好好说话,不要惹恼她了。”曹姨娘叮嘱了几句,将饼塞到布兜里就让她出去了。
薛嘉云对这家里所有嫡出姐姐都不喜欢,唯独对薛嘉燕另眼相待。
虽然他们见面机会不多,但是每回薛嘉燕都会给她一些礼物,送她一些小玩意,有时候只是随手送了一只风筝,她都能感受到薛嘉燕的善意。
薛嘉燕正在午睡,翠柳见她来送饼,还有些惊讶。
对于三房庶出的孩子,薛嘉燕总是有几分耐心的,主子的态度就是丫鬟的态度,翠柳因而对薛嘉云热情了几分,招呼她进屋坐。
薛嘉云好奇地往屋里看了几眼,这才懂事道:“不了,娘等着我,我先走了。”
薛嘉云把饼递过去,蹦跳着走了。
曹姨娘每月都会省下一部分银子,等轮到巧儿出去采买时,偷偷买些东西带入府内。
于针线一事上,曹嘉云不是很有兴致,反而对做饭感兴趣,偶尔曹氏给厨房使了银子,她们便能进去借锅炉倒腾吃的。
曹姨娘也随她,省下银子给她买了很多吃的。
不过,想到女儿未来的生计,她还是愁:“爱绣花也好呀,自己能养活自己。”曹姨娘如是说。
薛嘉云觉得很有道理,也跟着绣了几天,只是空有形而无神,远比不得曹氏。
薛嘉云颓唐的想着,绣花也是需得些天分的。
曹姨娘倒是宽慰她,外头的手绢有卖十文钱的,也有卖五文钱。
曹氏的手绢能卖十文,而薛嘉云的手绢只能卖五文。
可五文也是钱呀。
五文钱,也能得五个酥油饼呢!
一想起这酥油饼,薛嘉云就忍不住咽口水。
她们这东西两院的姨娘已经跟着道姑们吃了整整三日的素斋了,吃得整个人都像根恹嗒嗒的青菜梗子。
巧儿从外院提了午膳回来,前脚刚到,文姨娘后脚就来了。
她神色似有些掩饰不住的雀跃,对曹姨娘道:“姐姐,我们今日一道吃午膳吧。”
姨娘的菜色都是一样的,所以桌上便有了两份一模一样的菜色。
薛嘉云吃了一勺素油炒豆腐,微微蹙眉道:“没放盐。”
曹姨娘也尝了一勺,果真是没放盐,“大厨房对咱们本就不上心,凑合着吃点吧。”
文姨娘见状便对棉儿道:“去把哥哥给我的那坛子豆豉肉丝拿来,拌在这豆腐里,正正好呢。”
曹姨娘见文姨娘眉宇间染着轻快笑意,也不由自主的笑道:“你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怎的喜气洋洋的。”
文姨娘忙收敛了神色,轻道:“有这么明显吗?”
对面母女二人皆点了点头,连巧儿也点了点头。
文姨娘揉了揉自己的脸,俯身轻道:“方才和棉儿一道去领饭菜,听说下人们说那边出了乱子,姚氏吓坏了,竟从椅子上跌落下来,摔伤了臀骨,好不狼狈呢!”
她一说完,还以为旁人都会像自己一般幸灾乐祸,却见曹姨娘忧心忡忡的问:“怎么会忽然摔下来了呢?”
文姨娘眨了眨眼,道:“说是养的猫受惊,蹿的老高,还要抓人咬人,姚氏就吓着了。”
“猫?“曹姨娘嘴角微微抿起,似有几分不解,道:“猫怎么突然受惊了?”
文姨娘吃着菜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这张饭桌上,只有薛嘉云心里通透。
她小口的吃着那碟子更没滋味的素炒油麦菜,抬眸看着大人们说话,一副一无所知的好奇模样。
午后燥热。
曹姨娘说外头乱,不许薛嘉云出去,也把文姨娘给哄回了屋子,乖乖待着。
薛嘉云在门口踢了一会子毽子,也算是消了消食,便被曹姨娘安排去午睡了。
“娘,你不睡吗?”薛嘉云在偏阁的小床上假寐了片刻,又睁开眼睛看着端坐在桌前打络子的曹姨娘。
曹姨娘摇了摇头,道:“我睡不着,你快睡吧。”
她不是睡不着,只是想多攒些银子,若能熬到腹中孩子落地,生产那一日,需要打点的地方多了多去,银子自然是多多益善。
曹姨娘的心思薛嘉云全然知晓,正是因为知晓,所以才更添酸楚。
她翻了个身,无力的笑了一笑。
她的小床虽称不上高床软枕,但好歹也是用细细弹过的棉花纳的被子和褥子。
文姨娘亲自动手给她们俩做的小枕,里边装的是在太阳底下晒过的决明子。
等日子渐渐热了的时候,枕芯就要改成绿豆和金银花了。
西院此刻安宁恬静,姚氏这边却是一片阴霾雷鸣。
“查!给我查!我就不信了,乖宝怎么会突然发狂?
姚氏靠在床上,一动就疼痛不已,气得她摔碎了手边所有够得着的东西,一贯端方的面容此刻已经是扭曲不堪。
“夫人,你定定神,有我在呢。若有个什么蹊跷的,老奴必定给你查出来。”如今也只有魏嬷嬷的话,才能叫正在气头上的姚氏听进去几句。
姚氏若不是被这连日的梦魇弄得精力憔悴,以她的性子,定然不会被一个忽然发狂的猫就吓成这样。
定下心神后,姚氏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她顺了顺气,瞧着手边那碗镇痛的汤药,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对花姑姑道:“魏嬷嬷,这碗药是红曲亲自去煎的?”
“是,夫人您要得急,是老奴让红曲去煎的。”魏嬷嬷听姚氏这样问,已然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姚氏点了点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魏嬷嬷上前一步,对她道:“夫人是疑心之前的药?”
姚氏抬眸看向魏嬷嬷,眸中满是艰涩恨意,咬牙道:“你难道不疑心吗?我这病拖拖拉拉了这般久,大夫又说身子无大碍。若不是被游儿的事横插一杠,我早该觉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