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以琝方才到了辰安殿门口,便遇上了追出来的冷雨。
“三皇子,你回来了!”
声音焦急而担忧。
今日司以琝进宫原是看望雪暖汐的,毕竟那般多日没进宫,他担心雪暖汐多想从而怀疑什么,不想一进宫便碰见了雪暖汐病了。
得知父亲病了,司以琝第一时间自然便是询问。
冷雨也没隐瞒,便是瞒也瞒不住,便说了。
司以琝当时虽然气愤,可也并没有失控。
冷雨以为他还能冷静,留了司以琝在旁陪伴主子,便走开了一下,却不想回去之后,便得知了司以琝气愤不已地离开了。
他当下便知不好,立即追了出来。
“三皇子,你去了流云殿了?”
司以琝面色仍旧是不好,不过却没有了一开始不顾一切的愤怒,看了冷雨半晌,然后扔下了没有两个字,便进了辰安殿。
冷雨有些诧异,不过同时也松了口气,陛下不在宫中,若是这时候三皇子去流云殿闹,必定会闹得人尽皆知,这样便是有理也变成无礼了。
再者,谁也不知道昨日豫贤贵君究竟跟主子说了什么。
若是真的闹大了,主子也会为难。
司以琝直接进了寝殿,轻步走道了父亲的床前。
雪暖汐仍是睡得很沉,似乎许久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一般。
司以琝轻轻地为父亲拉高了被子,随后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安静地看着父亲。
冷雨缓步上前,低声道:“三皇子,主子病了未必是因为昨日的事情。”
司以琝抬头看了看他,随后,惨淡一笑,“父君自回宫之后,便没有过过一日安生日子……不但要应对后宫的这些人,还照顾母皇,还要为了我操心……”
“三皇子……”
“你放心。”司以琝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去流云殿闹的。”
冷雨讶然。
司以琝没有在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父亲。
雪暖汐一直昏睡到了下午方才醒过来,一醒来,便见到了儿子一脸忧色地坐在才床边,“琝儿?”声音有些沙哑。
随后,便欲起身。
司以琝忙起身扶起父亲,随后小心翼翼地拿了靠枕让他靠着坐着,“父君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可饿了?你睡了大半日了。”
雪暖汐微微一笑,面色虽然还是病态,但是精神却好了不少,握着儿子的手道:“没事了,别担心。”
“父君怎么好端端的便染了风寒了?”司以琝蹙眉道,“儿臣不过几日没进宫,父君便病了,若是母皇知晓了可不知道有多担心了。”
“别告诉你母皇不就成了?”雪暖汐笑道。
司以琝好笑道:“父君以为瞒得过母皇?”
“我不是已经没事了吗?”雪暖汐微笑道,“翊君可来过?”
“中午的时候来过一趟。”司以琝道,“见父君睡着,说了会儿话便走了。”
“嗯。”雪暖汐点头,“待会儿你让人去请他过来一趟。”
司以琝奇怪,“为何?”
“父君有些话想跟你蜀父君说。”雪暖汐道。
司以琝虽然不解,但是也没有继续追问,“父君睡了大半日肯定饿了吧?冷雨备了清粥小菜,你吃些吧。”
“好。”雪暖汐笑道。
司以琝随即让人端了吃食进来。
“我喂父君。”
雪暖汐没有阻止,笑着让儿子伺候,“父君还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让你这般伺候我呢。”
“儿臣以后常这般伺候你。”司以琝忍住了心中的难受,微笑道。
雪暖汐笑道:“好,只要你的妻主跟女儿不吃醋便成。”
“她们才不敢吃醋!”司以琝失笑道。
父子两人说说笑笑的,气氛还算是愉快,用完了清粥之后,司以琝又喂了父亲喝了药,随后,雪暖汐方才道出了心中的忧虑。
“父君没事,只是昨夜没睡好方才染了风寒。”
儿子的冷静是出乎他的意料,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是在担心。
司以琝面色一僵,“父君,儿臣是不是很不懂事?”
“怎么会?”雪暖汐忙道,“我的琝儿已经很懂事了。”
“可是还不够。”司以琝正色道,“父君你知道吗?儿臣今早差一点便又给父君惹麻烦了。”
“你……”
“不过父君放心,父后恰好遇上了,拦住了儿臣,还将儿臣给训了一遍。”司以琝继续道,“其实儿臣心里挺生气的,父后代替了父君训斥了儿臣这般多年还不够,如今父君回来了,还在继续。”
“琝儿。”雪暖汐听着这些话本该是忧心的,只是看着儿子的眼神,却不禁松了口气,他知道他的儿子是真的通透了,“你父后是为了你好。”
“才不是了。”司以琝笑着反驳,“他啊,是为了母皇,和父君一样,什么事情都为了母皇。”
雪暖汐笑了出声。
“其实母皇真的很幸福。”司以琝继续道。
雪暖汐握着儿子的手,“我们也很幸福,能够遇见你母皇,和你母皇一同生活这般多年,即便有许多的磨难和风雨,可我们一直幸福着。”
司以琝深吸了一口气,“父君,儿臣明白了,往后,儿臣不会再胡闹了。”说完,便欲偎依入父亲的怀中,不过却被推开了。
他愕然地看着父亲。
雪暖汐伸手敲了一下儿子的头,“父君病着,你想将病气过到你身上啊?”
“儿臣不在意。”司以琝笑道。
雪暖汐板起了脸,“我在意,我现在好多了,明日大约便能好了,若是你又病了,我岂不是要担心你?这样我岂能快些好全?”
“父君是担心好的慢母皇不放心吧?”司以琝哼哼道。
雪暖汐也没否认,“不成么?”
“父君便不怕儿臣吃醋?”司以琝反问道。
雪暖汐伸手又敲了敲儿子的头,“你啊,都吃醋吃了这般多年了,好不够?”
“不够!便是吃一辈子都不够!”司以琝笑道,“儿臣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跟母皇皇姐抢你。”
雪暖汐无奈失笑。
司以琝继续道:“父君你可还记得那一年……”
冷雨轻轻上前,将空了的药碗收拾好,随后,无声退了出去,不打扰说的正起兴的父子二人。
司以琝一直在宫中待到了入夜时分,亲自伺候了父亲吃晚膳还有服药之后,方才离开,便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蜀羽之应邀而来。
“皇贵君的脸色好多了。”入座之后,蜀羽之微笑道。
雪暖汐笑道:“从前也不至于这般轻易便病的,如今是老了。”
“如今天气转凉,染些小风寒也是正常。”蜀羽之微笑道。
雪暖汐笑了笑,“我病了的事情,你可告诉陛下了?”
“嗯。”蜀羽之没隐瞒,“臣侍不敢隐瞒。”
雪暖汐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听了还是不禁着急,“这样的小事,不该让她担心的。”
“皇贵君放心,臣侍将情况说清楚。”蜀羽之道,“陛下不会太担心的。”
雪暖汐叹了口气,随后又道:“那昨日的事情……”
“自宫宴一事之后,臣侍便一直……”
“好了。”雪暖汐却忽然间打断了他的话,“是我问多了。”如今蜀羽之管着暗卫,他这般过多的干涉,似乎有种要夺权的感觉,“本宫只是不想让陛下忧心伤神。”
蜀羽之明白他的意思,“皇贵君放心,臣侍明白。”随后,又回到了正题上,“至于豫贤贵君那边,臣侍相信陛下心中自有主张。”
雪暖汐听他提起蒙斯醉,神色黯然了一些,看了看蜀羽之,方才缓缓开口:“翊君,本宫和豫贤贵君那般……是不是过了?”
他知道蜀羽之定然知晓昨日所发生的事情的。
蜀羽之沉吟会儿,“臣侍不知如何说。”
雪暖汐闻言,叹息一声,随后问起了蒙斯醉的情况,“豫贤贵君如今的情况如何了?”
“昨日豫贤贵君并未让御医诊治。”蜀羽之缓缓道,“今日凤后去了一趟流云殿,强制宣了御医,也下令往后御医每日去流云殿给豫贤贵君诊治,任何人不得阻止。”
雪暖汐听了这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这便好,其实昨日我便知道他不会接受的,如今凤后下旨了,他和凤后也并没有多少心结,应该会听的。”
不管以后如何,如今养好身子方才是最要紧的。
“皇贵君不必担心,臣侍相信豫贤贵君终有一日能够走出来的。”蜀羽之继续道。
雪暖汐微笑道:“希望如此。”
许是服了药的缘故,面上开始泛起了疲倦之色。
蜀羽之见状,起身告退,“若无其他事情,那臣侍便不打扰皇贵君休息了。”
“嗯。”雪暖汐点头,“陛下那边……跟她说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皇贵君放心。”蜀羽之应了下来,随后行礼离开。
蜀羽之离开之后,冷雨便进来了。
“主子,奴侍伺候你就寝吧。”
雪暖汐看了看他,“琝儿真的没有去流云殿闹?”
“奴侍打听过了,三皇子去流云殿途中遇上了凤后。”冷雨回道。
雪暖汐笑了笑,“真的被凤后给骂了一顿?”
“嗯。”冷雨回道。
雪暖汐笑着叹息,“这孩子啊,还是那个性子,不过也好,只要不冲动,这般性子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
司以琝回了府邸,正好赶上了跟女儿用晚膳。
用完了晚膳之后,虽然仍是如常地跟女儿闲聊,但是在旁作陪的李浮却是看出了他仍是有心事。
好不容易李乐终于愿意回房休息了,李浮方才开口:“别担心,父君不会有事的。”
司以琝看了看她,“我知道,御医说父君风寒之症不严重,下午的时候,父君已经好多了,估计再有两日便可完全康复了。”
李浮闻言,却是奇怪,听他的话应该是不担心,只是为何眉宇之间的忧愁之色始终没散?“那你为何……”
“我不是在想父君。”司以琝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我是在想,很多事情我都一厢情愿地那般认为。”
李浮一愣,不禁开始有些着急,“琝儿……”
“我没事。”司以琝却是笑了笑,“今日被父后那般说了一顿,倒是让我想通了许多我之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话顿了顿,随后凝视着眼前的女子,“李浮,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了。”
李浮面色倏然一变,双手也紧握起来,“你……”他已经开始厌倦了和他一同的生活了?“琝……三皇子,如今西北的事情还没解决,便是要……也等西北的事情解决了之后再……”
“你以为我要给你分开吗?”司以琝打断了她的话,有些好笑,“李浮,你还不明白吗?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再和你分开。”
即便李浮从这话中听到了怨愤,可却仍旧忍不住松了口气,或许,她始终还是自私了,便是明知道他不幸福,明知道他不想跟她一直生活在一起,明知道这般对待他不公平,可她还是想继续这段婚姻。
如今,这是她唯一拥有的,也是唯一能够让她存活在这世上的动力。
这是她的家,她的家人啊。
司以琝凝视了她半晌,却没有跟她说话,而是起身,唤道:“来人!”
门外候着的下人推门而进,询问主子有何吩咐。
“今晚不必守夜了。”司以琝吩咐道。
下人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却还是领了命令,“是。”随后,退了下去。
房间再一次关了起来。
只是此时门外已经不再有守夜的下人。
司以琝看向李浮,“你进来。”随后,往内室走去。
李浮不明所以,心中的不安更深,但还是随着他进了内室。
司以琝走进了屏风后,半晌后方才出来,而此时,他身上已经换上了寝衣。
李浮更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司以琝缓步走到了床边,坐在了床沿,随后方才看向李浮,缓缓开口:“不管对母皇,对父君,我一直以来都是在自以为是,仿佛自己认定的便是真的,便是真理,从来没有去想过,或许别人心里不是这般……而这些年,从最初开始,我也便是很肯定地认为……宗哲景遥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打击母皇打击大周,我一直坚信她不会想要孩子,更不会在乎我。”
李浮眼眸微微睁大,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司以琝这般平静地提及宗哲景遥,而如今他的这些话……
他是何意思?
是还是不愿意放开过去?
“可若是她在乎呢?”司以琝继续道,“如今她在西北闹腾,是不是便是为了乐儿?甚至为了我?”
李浮面色一变,“你……”
“你不用担心。”司以琝勾嘴一笑,“便是是真的,我也不会接受,我是大周的皇子,永远不会和西戎的国主扯上任何关系!更何况,我已经嫁人了,我是你李浮的正夫。”
李浮的心跳开始快了起来,而原因却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之前你说宗哲景遥派人来夺乐儿是因为认定乐儿并非你我所生,可为何她会这般认为?单单是因为乐儿早产?”司以琝继续道,“不,她是皇帝,和母皇一样的皇帝,若只是早产,她不可能一直不放弃,便是寻常女子也不会接受对自己血脉的不清不楚,可她如此笃定是因为什么?”
他看向李浮,一字一字地道:“因为她认识你,甚至了解你,同时也了解我,在她的心里,我是不可能真的嫁给你的,那乐儿便不会是你的女儿,而佐证这个猜测的事情便是你我成婚多年,除了乐儿之外,便无其他的孩子。”
李浮眼眸猛然一睁。
“虽然大皇兄,二皇兄也只有一个孩子,我也只有一个孩子,并不算是特别……可是,在宗哲景遥那里,这便是不寻常。”司以琝继续道,并没有受到李浮神色变化的影响。
“你……”
“西北的事情虽然不能确定是因为我,可是,却也不能排除。”司以琝继续道,“便是只有很小的可能是因为我,我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什么也不做,父君很努力很努力地要维护这个家,要为母皇分忧解难,我不能在这里干坐着什么事情也不做,便等着母皇为我收拾残局!”
“你……想如何?”李浮攥紧了拳头,终于说全了这句话。
司以琝没有说话,而是凝视了她半晌,然后,抬手解着自己身上的寝衣。
“你做什么?”李浮面色一变,当即上前握住了她的双手,制止了他。
司以琝神色平静地看着她,“你不愿意?”
李浮没有来得及回答,司以琝便又继续道,“也是,你可以因为愧疚而娶我,可是,却无法因为愧疚而忘记我已经不干净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只是再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我并无这个意思!”李浮当即喝道,声音有些低沉。
司以琝问道:“那是为何?”
李浮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一字一字地道:“我怕你后悔!”
“后悔?”司以琝笑了,“我为什么会后悔?我怎么可能后悔?”
“琝儿……”
“李浮。”司以琝继续道,笑容中添了几丝悲凉,“我还有后悔的机会吗?便是我后悔了,能如何?难道我真的能够和宗泽景遥有结果?不。我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一辈子,直到死,我都是你李浮的正夫!若是我不继续走下去,若是我生出了退意,那我即将面临的将会是众叛亲离,我所在乎的所有人都会因为我而蒙受大难!我还怎么可能后悔?”
“琝儿……”
“你不是说要给我幸福吗?不是说要补偿我吗?这便是你能够做的事情!”司以琝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决绝。
李浮没有说话,凝注着她,眼眸内的波动表明她此刻的内心正在做剧烈的挣扎。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最终,李浮松开了制止他的手,随后,伸手将眼前一脸决绝的男子拥入了怀中,双手,轻轻颤抖着。
她终究还是选择了自私。
琝儿,我发誓我一定会给你幸福,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可好?
……
围场中,秋猎依照往常的程序进行着。
而在非狩猎的时间里,永熙帝的营帐内总是有大臣进进出出。
西北的事情一直僵持着,大周没有应西戎国的请求,而西戎国也没有因此而发兵,与此同时,西北的大军也时刻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随着西戎国大军压境的消息传开,西南以及东南各个营区的加急奏章也多了起来。
东南还好,虽然东域新城,但是大周军队震慑力也是强,除了有一些小小的骚动之外,并无大异样,倒是西南的土著又开始有动作了。
自永熙十一年的那场大战之后,西南土著这些年一直蛰伏着,尤其是一向与大周仇视的阿塔斯族,在经过了十余年的修生养息之后,一直等待着一雪前耻的机会。
不过因为西戎国一直不动,阿塔斯族倒也没敢真的动作。
但是临淮河南岸的异动也不得不让韩芷紧张起来。
便是永熙帝有意缓解朝中的紧张情绪,但仍是有一片大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这般情况一直僵持到了秋猎结束前三日。
便在这一日,西北来报,西戎国大军撤离了边境线。
而原因便是西戎国主得到了确切消息,那怀着皇嗣逃离的君侍在得知西戎国大军压境之后担心被擒回去而自尽身亡。
对于这个说辞,大周朝堂偏向于西戎国见大周不惧战,并未因为东域战事而损伤国力,而选择了撤兵。
而西戎国这次的挑衅事件也被定性为了西戎国有意试探大周如今的实力。
几乎没有人相信那所谓逃走君侍的借口。
不过也有几个谨慎的大臣认为西戎国在西北必定有探子。
当然,这件事也不算是什么震撼性的事情,西戎国若是在西北边境没有探子那方才是让人奇怪,不过永熙帝仍旧是下了旨意命蒙君怡以及负责新三城行政的白薇注意这件事。
西戎国撤兵,西南土著必定不敢贸然行动,至于东域,那便更加的安稳。
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便这般截然而止了。
不管西戎国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大周朝臣以及百姓都是松了口气。
因为这件事,秋猎的气氛好转。
便在秋猎的最后一日,永熙帝下旨,君臣同乐。
众人欢欣鼓舞。
围场的东南面
永熙帝和司予述策马走在了林子中,不过两人的注意力却不再狩猎上。
“此次西戎国的事情,太女有何看法?”永熙帝看着眼前骑在马上面色凝重的女儿,缓缓问道。
司予述回道:“母皇,西戎国此次行事过于的诡异,若是要试探大周的情况可以有很多方法,如此大范围的调动军队,太过于惹眼,而且耗费太大,根本划不来。”
永熙帝面色平静,从脸上几乎看不见任何的想法,“那你认为西戎国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司予述没有立即回答,心里所能想到的猜测也不外乎是那几个,而这些,朝中的大臣都已经说烂了,可这些可能也无法完全解释西戎国此次的行为,“儿臣无法揣测。”
永熙帝倒也没失望,移过视线看了看四周,“太女,处理国事便如同这狩猎,便是进了林子,也未必能够猎到猎物。”
“母皇的意思是……”
“这事,不急。”永熙帝缓缓道。
司予述蹙眉,不是她急进,只是自从西北出事之后,她的心一直都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可这件事也还不到无法处理的事情,她却还是不安。
她看了看母亲,最终仍是没有隐瞒自己心中的感觉。
永熙帝闻言倒是愣了一下,随后,看了她半晌,“西戎国此次如此行为,应该还会有后招,看看再说吧。”
司予述见母亲如此说,也便只好作罢,“儿臣领命!”
“去吧。”永熙帝笑道,“你是大周的太女,在这围场之上,你要做的便是成为这围场的勇士。”
司予述拱手道:“是。”随即,策马往前。
一旁的侍卫随即跟了上去。
永熙帝凝视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几乎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后骑马跟着的冷雾,“冷雾,你说这双生子是否真的会心意相通?”
冷雾回道:“民间的确有这个说法。”
永熙帝看了看她,随即又望向司予述离去的方向,眸光深沉氤氲,似乎在为了某个决定犹豫着,而她还未结束犹豫,便不得不被打断了思绪。
一个侍卫匆忙策马上前,下马之后跪下禀报:“启禀陛下,五皇女走失了!”
永熙帝面色当即一沉。
……
司予哲的确走失了。
依着规矩,在围场,皇女身边都会有侍卫随行保护,而年幼的皇女,身边的护卫也便更多了,司予哲今年方才九岁,侍卫们自然不会让她深入林子,只是领着她在林子外围狩猎。
开始的时候,司予哲倒也没说什么,虽然收获的猎物都是一些小动物,但是却也是高兴不已,只是今日在永熙帝下了谁若是狩猎最多便是今日围场的勇士,她必定厚厚赏赐的话之后,便两眼放光了。
狩猎开始之后,也就不在满足于在林子外围。
而随行的侍卫自然不会同意她进林子深处,虽说她是皇女,可养在深宫,又不得永熙帝重视,也没摆出皇女的款,强迫侍卫同意她进去。
若是她强迫侍卫陪她进去这还好,可她偏偏使计甩开了随行的侍卫,自己一个人深入了林子。
随行的侍卫发现了之后当即大惊,一方面四处寻找,另一方面则是禀报永熙帝。
在狩猎之前,负责围场守卫的将士已经在围场四周巡视了一边,确定没有凶猛野兽,只是围场太大,便是彻底巡视一遍也未必能够做大百分百的干净。
所以,司予哲此举可以称得上是很危险。
尤其她还是个孩子。
永熙帝当即下令寻找,而她自己也没了狩猎的心情,返回了帝营帐。
很快,五皇女走失的消息便在围场传开了。
司予赫、司予执和司予述三人不久之后也聚在了一起。
“太女,还是没消息?”司予赫焦急问道。
她们这几个年纪长的皇女对这个皇妹感情说不上是亲厚,但是再如何也是自己的皇妹,而且还是个孩子。
司予述摇头:“母皇已经下旨让所有人都去找了。”
“我再去她走失的地方看看!”司予赫闻言,策马便离开。
司予执见状,也道:“我也去看看。”
司予述看了看她,并未阻止,在两人离开之后,她也便进了林子,不管感情如何,她都不允许司予哲出事,这是她的责任,也是义务!
当然,最要紧的原因便是在前来围场之前,雪暖汐对司予述千叮万嘱,一定要照顾好司予哲。
因为西北的事情,司予述在照顾司予哲上面是疏忽,如果司予哲再出事,她便更加的难以向父亲交代。
所以,司予哲一定不能有事。
所有人在围场找了大半日,一直到了天色就开暗了,永熙帝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之时,司予哲方才被找到。
而找到她的人却是礼王司予昀。
司予述等三人第一时间赶到了。
司予哲坐在了司予昀的马上,一身狼狈,面色极为的不好。
“三皇妹是如何找到五皇妹的?”司予赫第一个问道。
司予昀缓缓道:“便在西南方向的悬崖处,五皇妹的马惊了一路奔向哪里,幸好五皇女在马坠入悬崖之前跳了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司予赫看了一眼司予哲,“五皇妹身上可有受伤?”
“我……”司予哲似乎被吓坏了,话说不全。
司予昀道:“我检查过了,除了腿摔伤之外,身上别处也有一些小擦伤。”
“既然受伤了,那便快些回去吧。”司予执开口道,“母皇恐怕也等的焦急了。”
司予哲一听到司予执提起母亲,面色更加不好。
司予赫也道:“对,三皇妹,快些送五皇妹回去吧!”
司予昀点头,随即策马往前。
司予赫随即跟上。
司予执正欲跟上,却见一直沉默着的司予述没有动,犹豫会儿,问道:“太女不一起走?”
司予述看了看她,“本殿去悬崖那边看看。”说完,不等司予执回应,便策马往前。
司予执凝视着前方远去的一行人,眉宇间不禁染上了忧色。
……
司予昀直接将司予哲送到了她的营帐内,随后,永熙帝以及简御医一同到了。
“母……母皇……”司予哲见到了母亲,整个人惊的都开始打颤了。
永熙帝的面色很不好,明显是动了怒,可见了司予哲这般,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御医上前查看。
司予哲的右腿断了。
简御医当即便做了处理。
许是因为永熙帝在场,再痛司予哲都一直咬着牙忍着,已经深秋的天,竟然痛出了一身汗。
便是连司予赫这个上过战场的人见了也不禁诧异。
永熙帝一直沉着面容在旁坐着等候着,并未离开。
大约一个时辰,简御医终于将司予哲身上的伤都给处理好了,“……除了右腿断了外,其他地方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断腿只好卧床静养,大约一月也可以痊愈。”
“一月便可痊愈?”永熙帝蹙眉。
简御医道:“五皇女还小,骨骼恢复起来比成年女子要容易。”
“嗯。”永熙帝应道,随后看向了司予哲。
司予哲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为何甩开侍卫?”永熙帝沉声问道。
司予哲睁大了眼睛长大了嘴,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司予赫见了,只能上前帮忙,“母皇,五皇妹也是吓坏了,先让五皇妹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永熙帝看了她一眼,随后盯着司予哲半晌,方才起身离开。
司予哲见了,方才不管多痛都一直忍着的难过此刻顿时涌上心头,眼睛也随即红了。
司予赫见状,便安抚道:“五皇妹你先别难过,母皇只是生气,等气消了便没事了。”
司予哲看向她,“我……”
“只是五皇妹,你今日所作实在是太危险了。”司予赫缓声道,“好端端的你怎么甩开侍卫一个人进林子?”
司予哲忍住落泪的冲动,“我只是想……”
“大皇姐。”在旁一直没说话的司予昀这时候开口,“五皇妹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领母皇的奖赏罢了。”
司予赫看向司予昀,再看向司予哲,最终也只好叹息道:“往后不要再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了,你还小,等你再大些方才去想领母皇奖赏的事情!”
司予哲看了看司予昀,然后点头,“嗯……”
司予赫没有继续说什么,安抚了几句之后便让她休息,随后便和司予昀离开了。
出了营帐之后,司予赫方才道:“这次多亏三皇妹了,否则真的会出大事的。”
“我也只是恰好碰到了。”司予昀回道,“再者,五皇妹也是我的皇妹,大皇姐何须言谢?”
司予赫叹息一声,“说起来,我们对这个皇妹还真的不怎么关心。”
司予昀笑了笑,没有说话。
而此时,在永熙帝的营帐内,永熙帝听完了司予述的话之后,当即眯起了眼睛,“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儿臣并无其他意思。”司予述低着头道,“儿臣只是将查到的事情告知母皇。”
永熙帝凝视了她半晌,“此事真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司予述领命,随即转身退下。
“太女。”永熙帝忽然间叫住了她。
司予述转过身,却见永熙帝面色沉静如海,双手,不禁微微攥紧。
“去看看五皇女吧。”永熙帝缓缓道。
司予述双手攥的更紧,面色却维持着平静,“是。”随后,转身离开。
永熙帝坐了下来,低头沉默了许久,方才唤来了冷雾,“去将礼王叫来。”
“是。”
没过多久,司予昀便被请来了,对于永熙帝的召见,司予昀似乎并没有任何的诧异,“儿臣参见母皇。”
行礼过后,不等永熙帝开口,便先一步开口道:“母皇可是为了五皇妹的事情宣儿臣前来?”
永熙帝凝视了眼前的女儿半晌,方才缓缓道:“五皇女真的是因为惊马受伤的?”
“母皇既然如此问便是已经查到了什么了。”司予昀抬头,面色却是平静。
永熙帝看着她,“在你所说的惊马的悬崖下并未找到马匹的尸体,倒是在那悬崖东南面的一个密林深处发现了一只大黑熊的尸首,黑熊的身上有不少的箭伤,致命的一处是心口的位置。”
“五皇妹的确不是因为惊马受伤的,出事的地点也不是悬崖边。”司予昀开口道,“五皇妹入了林子之后便迷失了方向,在林子中走了许久也找不到路,最终还惊动了在藏匿在山洞中的黑熊,五皇妹惊慌过度,逃离期间从马上摔了下来,腿上的上便是这般来的,而这时候,儿臣听见了响声,赶了过去,黑熊是儿臣射杀的,也是儿臣恳求五皇妹说谎。”
“为何说谎?”永熙帝问道,“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初来围场那一日,五皇妹去给母皇请安,可能是因为母皇忙于政事而有所冷落,五皇妹出来之后情绪低落,儿臣见了便上前安抚了一番,随后的日子,五皇妹时常来找儿臣,恳求儿臣跟她讲讲过去围场狩猎的趣事,儿臣见五皇妹兴趣浓,便说了。”司予昀继续道,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可以说在这一个月中五皇妹和儿臣接触的最多,若是儿臣告知母皇此事,母皇定然会疑心儿臣是不是故意为之。”
永熙帝似乎听出了她话中的深意。
“儿臣知道儿臣做了许多让母皇失望的事情,所以,儿臣不想再平生事端。”司予昀盯着永熙帝,一字一字地道,“只是很可惜,便是儿臣再如何隐瞒也终究是瞒不过母皇。”
“你就这般认为朕会怀疑你?”永熙帝道,声音有些复杂。
司予昀笑了笑,“母皇召儿臣来,不就是证明了?”
“昀儿……”
“母皇不必说什么,是儿臣先其身不正,不怪母皇。”司予昀打断了永熙帝的话。
永熙帝正欲说什么,却见司予昀面色骤然一白,随即,身子开始站不稳,她面色一变,当即上前扶着她,“怎么了?!”
司予昀看着她,但是却没能回答,眼瞳渐渐地扩大,随后,再一次痉挛之后,吐出了一口血,双眼也随即泛白,晕厥了过去。
永熙帝大惊,“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