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侯府门口,颜溪在梅香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一抬头就看见了“永康侯府”这几个入木三分的大字。
京城的整体装潢跟扬州不同,到处都是高门红墙,看起来更加华丽贵气。永康侯府所在的地段算得上是京城顶好的位置了,旁边挨着的都是几家朝中的显贵。家家户户门前都蹲着两头气派的石狮子。
可颜溪定睛一看,永康侯府的正门此刻完全紧闭,没有任何迎她进去的意思。颜溪不解地看向钱总管,钱总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在颜溪的注视下如坐针毡,额头上已经涌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哪里还想不到,这一定是府里的主子之间斗法,想给这位刚刚回府的小姐一点下马威,却让他这么一个无名小卒如今下不来台。
颜溪本人倒是波澜不惊,可妈妈和丫鬟们都已经冲着钱总管怒目而视,若是眼里的怒火有实物,钱总管已经被烧了好几个洞在身上了。
她们的小姐如今不过刚刚回京,竟有人就用这般阴狠的手段,来给她们一个难堪。
钱总管正想着如何解释呢,侯府的侧门却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子,向几人走了过来。
庄妈妈凑近颜溪的耳边,轻声道:“这是老夫人身边的林婆子,算是老夫人的第二心腹了。”颜溪挑了挑眉,看向堆笑着前来的林婆子。
“小姐可算来了,我们老夫人可等了好长时间了。”
这话明里暗里在指责她让长辈好等,若她接了这个话茬,想必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要给她戴上了。
颜溪不接她的招,只低着头做出一副惭愧的样子道:“真是孙女不孝,刚刚下了船就马不停蹄地回来了,没想到竟然还是让祖母好等。”
林婆子一噎,见没能拿捏住颜溪,给她先安一个错处来,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笑着道:“那敢情好,小姐快随老奴进来吧!老夫人等着呢!”
说完就要拉着颜溪往那侧门而去,颜溪一把甩开她的手,拧起一弯柳梢眉,怒斥道:“大胆奴才,你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仗着祖母的势这般折辱我,来败坏我祖母的名声。”
“我祖母最是宽容知礼,是京城有名了端方,怎么会纵得你这个刁奴来这般侮辱我这个嫡出小姐?”
“来人啊,把这个败坏我祖母的刁奴抓起来,好好审一审,究竟是何人指使?若她还是不肯说,那就报官去!让官爷们来好好问问。”
庄妈妈和李妈妈一听,立刻带着四个小丫鬟上前就要擒住钱妈妈。
几人还边抓她,边使劲地在她身上掐起来。尤其是辛夷,仗着自己一身蛮劲,在钱妈妈腰上的软肉上又掐又拧,痛的钱妈妈不住地打呼:“哎哟,哎哟,小姐,老奴真的是奉了老夫人的命来的!小姐,饶了奴才吧,哎哟。”
“事到如今,你竟还敢随口攀污主子。钱总管,站着看戏可还算满意,难不成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钱总管见颜溪竟然这般硬气,偏生她说的做的都是为了老夫人的名声,放眼这些勋贵世家确实不会有哪家的祖母这般折辱自己的姑娘,让人从侧门进去的道理。
他这回知道了这位九小姐的厉害,可也不敢得罪老太太,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就在这时,侯府的大门打开了,里面匆忙跑出来一个打扮得极为考究的老妈妈。她三步当两步走,跑到颜溪跟前,朝着哀嚎的林妈妈就是一脚,“呸,你这个老东西,最近也是越发的糊涂了。”
“早就说了,你耳朵不好,就要去找大夫看看,省的耽误了事情。你看今日,老夫人明明叫你开大门来候着九小姐,你倒好,听到八边山去了,还不快向九小姐赔礼道不是。”
林妈妈一听,立即就要跪着向颜溪道歉。
颜溪示意梅香在她膝盖还没挨着地的时候,就把人扶了起来,省的改日京城又传的沸沸扬扬,她嚣张跋扈,在自己大门口就要祖母身边的妈妈磕头认错。
“林妈妈不必如此,既然事出有因,那想来都是误会。不过,这位妈妈是……”
“老奴是老夫人身边的周妈妈。”
噢!一把手来了,老夫人也着实看得起她,刚回来就把左膀右臂都派出来了。
颜溪立即装作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拉着周妈妈的袖子道:“周妈妈,祖母不会生我的气吧!刚才林妈妈竟说是奉了祖母的命,要我从侧门进去。我就说祖母最是疼惜我们这些小辈,怎么会做出这般无礼的事呢?”
“情急之下,为了保住祖母的名声,维护我们永康侯府的颜面,我这才对着林妈妈无礼了些。周妈妈,您说祖母会怪我吗?”
周妈妈此刻咬紧了牙,她有些分不清这丫头是真心还是假意了,不过不论如何,今日这场闹剧,不能在继续下去,让外人看了笑话,只能以她们铩羽而归收场。
“怎么会呢,都是这个老婆子听错了话,小姐一片拳拳之心,老夫人当然不会计较的。”
颜溪这才冲着她露出了如释重负地一笑,这一笑,可真是晃花了周妈妈的眼睛——
眼前的少女如同清水芙蓉一般,饶是她也算见惯了美人,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就算在美人如云的京城,都算得上个中翘楚。
而且她如今还不算完全长开,就能有如此的好相貌,日后恐怕更是灼灼其华,难掩其清丽之姿。
她心里为一向以美貌自居的十一小姐颜沂捏了一把汗,赶紧将门口的少女等人带了进去。
颜溪知道,今日在门口的这一遭,一定是瞒不过老夫人。
那位尖酸刻薄、小肚鸡肠的老人现在恐怕心里更是不喜欢她了。
可颜溪只是跟在周妈妈身后,昂首挺胸地走着。
何老夫人这些年的教导不允许她就此妥协,受下了老夫人的这份折辱。这不仅是在打她的脸面,更是在打何老夫人的脸面。
一个初归家,就走侧门的小姐,势必会一辈子在这京城里抬不起头来。因此就算惹了老夫人的厌恶,她也绝不后悔。
更何况,老夫人都已经想出这种阴招来对付自己了,想必对这个孙女也是没有半分的怜惜。若她真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傻小姐,恐怕此刻早已落进了她们的陷阱,成为全京城人耻笑的对象了。
颜溪呼出一口气——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