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墨枫照例半月去看她的时候，晴颂已经臭了，尸体生蛆。
墨妄趴在母亲尸体旁，饿得晕了过去。
或许是还记得晴颂的好，他将墨妄带了回去。
可他生性敏感多疑又凉薄，始终认为墨妄并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面对妻主幼子对他的欺凌无动于衷。
墨夙从出生起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欺负他。
无论怎么艰难困苦，墨妄都忍了下来。
直到那次，墨夙为了看他着急失控的模样，挖了晴颂的坟。
阿姆的坟冢是小墨妄唯一的栖息之所，此举碰了他的逆鳞，他用石头砸了墨夙，带着晴颂的尸骨逃出了狼族。
他从来不认墨枫是他父亲，也不认墨夙是他兄弟。
他们之间只有仇怨。
白昭颜听罢，沉默良久。
原来在这么古老的兽世，也有如此令人厌恶的勾心斗角。
果然野心和权力不管何时何地都勾人。
墨妄说：“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再见到他们。”
“我以为我已经忘了。”
可再看见墨枫父子，一直藏在心底的怨憎再次占据上风。
他恨不得杀了墨枫，送他下去给阿姆赔罪。
他也曾厌恶自己的血脉，想过自杀。
是白祁救了他。
白昭颜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虽然暂时不能让你杀他，免得落个弑父的骂名，但你可以像阿泽说的那样，找个麻袋把他一套，打上一顿。”
“我保证不管。”
墨妄停步，静静地看着她，而后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看起来极其疲惫不堪，“昭颜。”
“嗯？”
墨妄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恰在此时，一个狼族的兽人追了过来，见两人抱在一起，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却还是记得首领的吩咐，“墨……妄少主，首领有请。”
墨妄松开白昭颜，偏头看了他一眼。
白昭颜看着他的神色，沉声道：“不想去就不去。好歹你在青岩部长大，是青岩部的人，墨枫还强迫不了你。”
墨妄犹豫片刻，将灯笼递给她，“你先回家休息，我去看看。”
“随你。”
目送墨妄跟狼走远，白昭颜提着灯笼脚步一转，往监牢走去。
她到的时候，朗晔、夜峥、凛彻跟尧泽都在。
诺雅的模样比刚才更加凄惨，瘫在冰冷的地上，脸肿得像猪头，浑身满是血痕，已经陷入昏迷。
文斯等八个兽人已经暴打过她一顿，却没敢下死手。
除了文斯真的动手杀了米娅外，其他人只能算帮凶，都知道青岩律法修订后，他们会被定罪，但不致死。
如果现在杀了诺雅，那便是杀心未除，罪加一等。
谁也不想再因为诺雅承受无妄的牢狱之灾。
凛彻半靠着墙，微微侧头跟尧泽说着话，“就是她当初害了昭颜，果然看起来就不像什么好人。”
“你说昭颜会怎么处置她？”言毕，他猛地站直身体看向门口，“昭颜？”
闻言，众兽纷纷回头。
白昭颜走近，目光落在诺雅身上一秒，“都站着干嘛呢？”
尧泽接过她手中的灯笼靠墙放着，“怕他们打死人。”
白昭颜撸了撸袖子，从空间取出手术刀。
薄薄的利刃在烛火下泛起寒芒，四兽莫名觉得脖颈发凉。
就连牢房里八个兽人也往后缩了缩。
“开门，让我进去。”
朗晔连忙打开牢房门的锁链，白昭颜率先进去，朗晔跟夜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白昭颜在诺雅身边蹲下，手术刀拍了拍她的脸。
冰凉的触感一贴近诺雅，她便应激般浑身一颤，却还是没睁眼。
白昭颜轻轻啧了一声，一刀割上她的手腕，还坏心思地往里戳了戳。
尖锐的刺痛感让诺雅猛地惊醒，一睁眼便见白昭颜勾唇温柔朝她一笑。
被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脖颈，诺雅呜咽一声。
好疼啊。
前世今生，她以为最疼的时候就是上辈子被夜峥他们折磨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逃到狼族就算是逃过这一劫了。
可是为什么无论如何都逃不过。
没了祝由术的她，什么也不是。
见诺雅清醒，白昭颜抬手，手术刀尖的鲜血凝聚，一滴滴在她伤口，“墨枫来青岩部，有什么阴谋？”
诺雅听着她的声音，只感觉耳朵里都带着回响，身体不自觉地痉挛。
“我……我不知道。”她虚弱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狼族少主墨夙的妻主。”
闻言，白昭颜直笑，兀自盘腿坐下，夜峥眼疾手快，往她身下垫了一块软垫。
“没人说你不是，可你还有五个兽夫在这里关着呢。这才过去多久，就一心只有墨夙一人了？”
诺雅艰难地转了转头，看着曾经对自己万般宠爱的兽夫，又想到刚才一拥而上对自己拳脚相向的狰狞模样。
她骤然一笑，笑着笑着眼眶就涌出了泪花，状态癫狂，“他们？”
“都是废物罢了。”
“没有能力保护我，也不能给我更好的，有什么资格留在我身边。”
“废物，都是废物！”
她越说越大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尖锐刺耳。
此言一出，几个兽人先是一愣，而后被巨大的愤怒裹挟。
自幼跟在她身后的小跟班，十八岁就跟她结契的兽夫东然怎么忍都没忍住，扑上去一脚踩在诺雅脸上。
“啊！”
东然胸膛剧烈起伏，眼眶猩红，“我从小就喜欢你，你要什么我都帮你做，对你唯命是从，就是我的命也是交到你手里。”
“我承认我没什么用，没能觉醒异能，给不了你风光，可你要的什么我没给你？”
“你要走要逃，丢下我，我都可以接受，可你为什么要害整个虎族？”
“我阿父阿姆哪里对你差了？哪个不是就差把心肝剖出来捧到你面前了？”
“我再废物，我有良知，我知错，认罚，洗心革面。”东然脚下力气渐大，狠狠捻了两脚，直给诺雅的脸都踩得变了形，“跟你结契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
“因为你，我这辈子都毁了。”
“今天我就要杀了你，就是给你填命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