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秀玲一怔,随即苦笑着看向宋楚盈。
看来,她是要推自己出来顶罪了。
她嘴唇嗫嚅着,想要说话,却发现袖中一凉。
宋楚盈往她怀中送了一把刀。
吕秀玲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宋楚盈也满眼泪光。
“娘,为了我的幸福,你辛苦了。”
吕秀玲眼里也流出了泪。
她的言下之意。
是希望自己为了她的幸福,辛苦一下,去死。
她抓住宋楚盈的双手,嘴唇翕动着,想说话,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宋楚盈抓着她的手,蓦地抱住了她,哭着说道。
“娘,你接下来在牢中好好改造。”
“接下来,我会好好照顾好哥哥,就像你照顾舅舅一样。”
听宋楚盈提到宋楚枫,吕秀玲眸光微黯。
是了,她还有儿子。
女儿不体恤她,可她亲生的儿子,一直是孝敬她的。
他今日没来公堂,肯定是被其他事绊住了。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嫌弃她。
宋轻瓷看着相拥的母女俩,心下有些酸涩。
如果她不是和宋楚盈有血海深仇,也不愿这样逼吕秀玲。
她正惆怅,却见吕秀玲手中寒光一闪。
围观群众中有人惊呼。
“不好,她要自裁。”
宋轻瓷身侧的萧允也发现了,飞身上前,一脚踢飞了吕秀玲手中的匕首。
只听“咣当”一声脆响,匕首落了地。
吕秀玲手中的手也被萧允那脚踢伤,手背一片红肿,疼得她脸色发白,嘶嘶吸气。
宋楚盈没想到萧允速度会这样快,再看脸色苍白的母亲,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马上有官差上前捡起了那把匕首,呈到了许知祥面前。
围观的众人又窃窃私语起来。
许知祥又重重地拍了下惊堂木,让大家安静。
宋轻瓷看着脸色苍白的吕秀玲,叹了口气。
“为那些人去死,值得吗?”
吕秀玲捧着被踢伤的手,没有说话。
宋楚盈回过神来,捧住她的手,一脸担忧地问道。
“娘,疼吗?”
吕秀玲叹了口气:“疼。”
不止手疼,心更疼。
宋楚盈愣了下,随即朝她的手吹起了气。
吕秀玲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儿,没再言语。
山贼尚未抓获,大庭广众之下不便询问吕秀玲与山贼的联络方式,许知祥让人将吕秀玲先押下去。
担心她再寻死,又让人将她绑了,严加看管。
吕秀玲被押下去前,宋轻瓷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会出卖宋楚盈了。
但看到宋楚盈惴惴不安的模样,她心里又有些快意。
从今日开始,她要让她每一天都寝食难安。
众人都散去后,宋轻瓷特意当着宋楚盈的面,对许知祥说道。
“许大人,劳烦你好好审下我二婶,让她把山贼的情况吐出来。”
见宋楚盈脸色发白,她微微一笑。
“她已认罪,便是罪,若是她不说,该用刑还是得用。”
宋楚盈听完,身体晃了一下,但很快又站定。
恨恨地看了宋轻瓷一眼后,转身离开。
宋轻瓷出了府衙,没多久,孟祈年便跟了上来。
“轻瓷,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山贼之事,是你二婶搞的鬼。”
宋轻瓷目光淡淡地看着他,语气极轻地应了一声。
知道与否,都改变不了事实。
她确实被山贼掳走过,孟家也确实介意这事。
前世对她做的那些事,也不是假的。
她对孟祈年的那些情意,早就耗光了。
孟祈年看着面前的宋轻瓷,心中一痛。
她这般冷淡,眼角眉梢一片漠然。
她对自己,果真是没有一丝情意了吗?
“轻瓷,我……”
宋楚盈的声音忽在两人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娇柔。
“夫君,你是在等我吗?”
孟祈年脸色微变。
宋楚盈有些惊喜地走上前来,待看到宋轻瓷,神色又黯了下去。
宋轻瓷看见她,讥诮一笑。
“妹妹有个好母亲。”
宋楚盈脸色发白,却还是如往常一般,上前就想挽孟祈年的胳膊宣示主权。
孟祈年却是目光一凛,不动声色地往前两步,离宋轻瓷更近,离宋楚盈更远。
宋楚盈愣了愣,抬头,一脸楚楚可怜地看着孟祈年,眼里泪光闪烁。
“夫君,难道你要为了我母亲之事,疏远我吗?”
孟祈年看了眼宋轻瓷,又看向她。
“这婚事,本就是你母亲替你抢来的……”
宋楚盈脱口而出:“可我是无辜的。”
她咬了咬唇,眼角余光扫过一旁的宋轻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说道。
“以前你不是夸我,性情温顺,你心悦……”
孟祈年沉着脸打断她:“够了,我那时只是夸你温顺娇柔,可没想娶你做正妻。”
宋轻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心下轻哂。
没想她做正妻,也想过纳她为妾。
否则宋楚盈手中怎会有绣好的妾室嫁衣。
否则,宋楚盈怎么敢生做他正妻的念头。
孟祈年即便没有明言要娶她,但他的纵容,给了她欲望滋长的底气。
她不再理会两人,转身便走。
孟祈年想要跟上去,却被宋楚盈拉住。
“夫君,这是在大街之上,你难道真要弃我于不顾吗?”
孟祈年顿住。
府衙离大街近,刚刚众人又在公堂之上知晓,宋轻瓷的婚事是被吕秀玲破坏的,孟祈年这才弃了宋轻瓷,娶了宋楚盈。
刚刚他叫住宋轻瓷,旁边众人已经侧目。
这会儿他若再弃宋楚盈于不顾,去追宋轻瓷,只怕又要再起谣言。
转头对上宋楚盈微红的眼眶,他心下也有些不忍。
这事毕竟是吕秀玲主使,宋楚盈是无辜的,因此事迁怒于她,也有些说不过去。
他只得抓住宋楚盈的手,放缓了脸色说道。
“我们先回府,旁的后面再说。”
宋轻瓷才刚回府,宋楚枫就怒气冲冲地上门了。
他一脚踹开了她的房门,手里拿着把剑,目眦欲裂地指着她。
“宋轻瓷,你残害我舅舅,又诬陷我娘,你不得好死。”
宋轻瓷拿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回他。
“你娘和你舅舅,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定的罪,证据确凿,何来诬陷之说。”
宋楚枫一脸忿恨。
“若不是你设计,他们怎么可能被定罪?”
宋轻瓷淡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做错事在先,我不过是惩奸除恶罢了。”
她瞥了眼宋楚枫。
“我成婚那日,被山贼掳去,护我的家奴死了数十位。”
“这些人命,一半我记在那群山贼头上,一半我记在二房头上。”
“除非她愿意吐出幕后主使,否则她这辈子怕是出不了监牢了。”
“你不想当没娘的孩子,不如去狱中劝劝你娘,让她别一个硬扛,只要她不是主使,她就罪不至死。”
宋楚枫行事本就易冲动,闻言怒火更炽,手中的剑不自觉就朝宋轻瓷刺了过来。
宋轻瓷轻巧地往旁边一闪,但宋楚枫离她近,她这一闪也只躲开了要害,宋楚枫的剑尖在她胸前划过。
她的上衣霎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很快,汩汨鲜血便流出,染红了她的上衣。
宋轻瓷没想到宋楚枫会冲动至此。
宋楚枫看到她胸口的血,双眼顿时被染得猩红。
心口也被一个疯狂的念头占领。
如果宋轻瓷死了,现在的宋回又是假的,一切都能回到之前的样子。
他抽起了刀,正准备再刺,忽然惊呼一声,捂着手哀嚎起来。
他那只拿剑的手,连同他手里的剑,一起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