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微怔。
也就是说,宋轻瓷想要对这批山贼动手了。
自己养的兵要被清剿,端王坐不住,亲自前来处理这事也合情理。
卫羽看着自家主子,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殿下,许知府虽是您的人,但许知府的上峰陆明礼却是端王的人。”
“端王在余州有权有钱有兵,您看您是否要暂避锋芒,离开余州一段时间?”
萧允蹙眉:“这事我需考虑一下,端王何时能到余州?”
卫羽:“约莫三到五日。”
萧允:“我已知晓,这几日你们莫再余州出现了,去周边城镇佯装寻我。”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找机会和许知府说一声这事,另外,宋家给他捐的钱财,让他尽快用出去。”
以端王的性子,来余州定然从富户手里敲诈银钱。
宋家大房捐了一半银钱给朝廷,现都在府衙,若不尽早花出去,只怕都会落入端王口袋。
卫羽点头,转身离去。
萧允回到城中,正思索着卫羽刚说的事,却听到街边有人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宋家二夫人典卖的东西,竟是宋家大小姐两月前丢失的陪嫁之物。”
“宋大小姐的陪嫁之物,不是全被山贼抢去了嘛?怎么会在二夫人手中?”
“是不是二夫人与山贼勾结,故意坏了大小姐的婚事,又夺了她的嫁妆?”
“有这个可能,否则大小姐的婚事,怎会落到她女儿头上。”
萧允抓住正在说话的那人,皱眉问道。
“你们议论之事,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人见萧允一身锦衣,玉面朱唇,便知是位贵公子,热情地回道。
“这事街上都传遍了。”
萧允又问:“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那人回道:“就今日上午,听说官差将嫌犯抓去了府衙,说不定现在正审呢。”
萧允放开了那人,又扔下一锭银子,便匆匆往府衙赶去。
府衙外又围满了人。
这已是这一月来,萧允第四次见许知祥审案了。
围观的人中有不少认识他的,见他匆匆赶来,都自觉地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他一进去,便看到堂中站着的宋轻瓷、吕秀玲、宋楚盈,地上还跪着一个头发半白的嬷嬷。
嬷嬷身旁,站着个身着青色长衫,打扮斯文,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看着像是店铺掌柜。
奇怪的是,这明明是宋家的事,宋家却只来了一个外嫁的宋楚盈。
宋老夫人、宋广平、宋楚枫都没出现。
萧允走到宋轻瓷旁边站定。
看到他,宋轻瓷有些意外:“你今日不是去城外巡察庄子去了吗?”
萧允低声回她:“巡察到一半,听说了这事,便匆匆赶回来了。”
见他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宋轻瓷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转过头,又对吕秀玲说道。
“我的嫁妆,都是我和父亲亲手准备的,里面不少物件,还是我和我父亲亲自绘图,找工匠打造的。桩桩件件,都有来源,也有我独特的标记。”
她说完,从包袱里拿出那面铜镜。
“这铜镜是我成婚所用,铜镜背面纹样有鸳鸯戏水,又嵌了金玉,寓意金玉良缘。”
“镜圈上这圈铭文,也是对我新婚的祝福。”
吕秀玲面如死灰,咬唇不语。
宋楚盈看她一副认罪的模样,心下焦急,忍不住替她说话。
“鸳鸯戏水,金玉良缘都是美好的新婚祝福,并非只有你能用。”
宋轻瓷淡笑。
果然每场对峙下来,都是她和宋楚盈的战争。
“你说得没错,可这圈铭文上,有我的名字。”
她顿了顿,才又说道:“还有孟祈年的名字,这余州城里,总不可能还有新婚夫妻,与我和孟祈年重名的吧?”
宋楚盈说不出话来。
宋轻瓷那笔嫁妆实在庞大,她与那群山贼分赃后,并没有时间件件检查。
以宋家和吕家的家财情况,也暂时不到典卖赃物的份上。
她没想到吕秀玲会这般愚孝,竟然铤而走险,典卖赃物筹款,着了宋轻瓷的计。
混在人群中的孟祈年却是心下发烫。
当初宋轻瓷是真心爱他,才会在铜镜这样微不足道的陪嫁之物上,都这般用心。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他和宋轻瓷早就喜结连理,如今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想到此,他眼带恨意地看向了吕秀玲。
若非她从中作梗,他和宋轻瓷又怎会走到今日?
堂上一片沉默,围观的众人却窃窃私语起来。
看向吕秀玲的目光也满是鄙夷,仿佛她已被定罪一般。
宋轻瓷又拿起包袱里的一个金镶玉手镯。
镯子极粗,镯面有百合花纹样,寓意百年好合。
镯子内圈也刻了对两人的新婚祝福。
宋轻瓷当场拿出了镯子的设计图,又直言可让打造的工匠前来作证。
吕秀玲闻言,却轻叹一声,低声道。
“不必去宣工匠了,我认罪。”
她已不想再挣扎。
宋轻瓷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会认罪,有些意外。
她自是知道勾结山贼之事,不是她干的。
前世,她死前不久,便开始典卖从她那抢的陪嫁之物,又故意让她发现。
她发现后去孟祈年那里告状,但那时他俩已经反目。
孟祈年不信她。
她想去告官,却连院门都出不去。
更何况,那时的孟父已升任余州知府,她即便出了府也求告无门。
她只能抱着真相,无助等死。
宋楚盈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吕秀玲。
“娘……”
她想要劝,吕秀玲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
“她有备而来,你说再多都无用。”
宋轻瓷准备的嫁妆单子都尚未拿出,一旁当铺的老板也还未开口。
她很确定,如果再核对下去,吕秀玲这几日典卖的物品,不少都与她嫁妆单子对得上。
吕秀玲直接认罪,倒省了她不少事。
她看着吕秀玲,沉声道。
“我被山贼抢去的陪嫁之物,却在你手中出现,你与那些山贼有瓜葛?”
吕秀玲点头:“是。”
围观的群众顿时骚乱起来。
孟祈年看向吕秀玲的目光也满是怒意。
许知祥拍了下惊堂木,围观的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宋轻瓷继续问:“为何勾结山贼害我?”
吕秀玲低头沉默。
宋楚盈心下一紧,双手不自觉地在袖中攥紧。
宋轻瓷静静地看着吕秀玲,又追问了一句。
“为何勾结山贼害我?”
吕秀玲抬头,目光从堂上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宋楚盈脸上。
宋楚盈脸色微白,牙齿紧咬着下唇,连将嘴唇咬破了都未曾察觉。
吕秀玲闭了闭眼,好一会儿后,才睁开了眼,自嘲一笑。
“因为我女儿喜欢孟公子,而你却不许孟公子婚后纳妾。”
“你挡了我女儿的路,那我便只能断你的路。”
宋轻瓷一怔。
吕秀玲这是准备牺牲自己,保全宋楚盈了。
“二婶,你为了女儿幸福,勾结山贼谋害我。”
“又为了救你弟弟,典卖赃物暴露了自己。”
“你事事为家人着想,可又有谁替你想过呢?你的家人,真的在意你吗?”
吕秀玲一愣,随即苦笑出声。
今日她出事,只有宋楚盈来了,而她来的目的……
她还来不及说话,宋楚盈忽然“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双手抓住她的手,哽咽着说道。
“娘,你真是糊涂啊。你怎么能为了我,这般作践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