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安回到客栈时,发现门楣上挂着一串风干的鱼鳃。那些灰白色的鳃片还在微微翕动,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他伸手触碰的瞬间,鳃片突然炸开,喷出腥臭的黏液,在空中凝成七个歪歪扭扭的数字——正是当年他借贷的银两数目。
厢房内的铜镜蒙着一层水雾。沈予安用袖子擦拭,镜中却浮现出黑水河底的景象:无数具尸体像水草般随波摇曳,每具尸体的手腕上都系着红绳,绳子的另一端缠绕在他的影子上。最骇人的是镜中那个\"沈予安\"正在慢慢转身,后脑勺上赫然长着张女人的脸——正是被沉河的绣娘!
\"沈郎...\"镜中的绣娘突然睁开双眼,瞳孔里游动着细小的鱼苗。她的嘴唇开合间,吐出一串水泡,每个水泡里都裹着个畸形胎儿。沈予安一拳击碎铜镜,飞溅的碎片却化作一群银色小鱼,在空中游动成利息算法的图案。
子时三刻,床榻下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沈予安掀开被褥,发现床板上刻满了歪斜的\"正\"字——每个笔画都是用血写的。最新的那个\"正\"字还在渗血,第五笔突然自动延长,变成一条红绳缠住他的手腕。绳结处鼓起个肉瘤,里面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窗外飘来熟悉的童谣:\"月娘娘,嫁河郎,红盖头下白骨妆...\"沈予安推开窗户,看见河滩上站着七个穿红肚兜的孩童。他们手拉着手围成圈,中间摆着个湿漉漉的牌位——正是绣娘的灵位!孩童们突然齐刷刷转头,每张脸上都长着鱼鳃,嘴里唱着:\"爹不认,娘做坟,利息长成索命绳...\"
牌位下的泥土突然翻涌,钻出数十条黏滑的触须。触须顶端长着人眼,瞳孔里映着沈予安不同年龄的模样。最粗的那条触须裂开道口子,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咬住牌位拖入地下。牌位消失的地方冒出个血泡,泡破时飞出只蓝翼蛾子,直扑沈予安的面门!
蛾子撞上他眉心的瞬间,整间屋子突然灌满黑水。沈予安在水中看见七个穿嫁衣的身影缓缓飘来,她们的盖头下没有脸,只有不断蠕动的鱼卵。嫁衣下摆飘起时,露出密密麻麻的婴儿手臂——那些小手都攥着生锈的铜钱,铜钱上的年号正是沈予安借贷的那一年。
最前面的新娘突然掀起盖头,鱼卵\"噼啪\"爆开,飞出成群的水虱。这些虫子组成一张契约,条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沈予安想撕毁契约,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融化,变成半透明的鱼鳍。水底传来\"咚咚\"的闷响,一具红漆棺材正从河床升起,棺缝里渗出蓝绿色的黏液。
棺材盖突然炸裂,里面涌出成千上万条细如发丝的小鱼。鱼群组成绣娘的模样,腹部高高隆起。当\"她\"游到沈予安面前时,肚子突然裂开,钻出七个连体怪婴——每个都长着沈予安的眼睛和绣娘的嘴。怪婴们齐声尖叫,声波在水中震出无数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映着他当年见死不救的场景。
沈予安胸口的鳞片伤疤突然灼痛。他撕开衣襟,发现伤处长出片蓝绿色的鱼鳞,鳞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当他用匕首挑开鱼鳞时,一束黑发喷涌而出,发梢卷着枚带血的银戒指——正是他当年送给绣娘的定情信物!
黑发如活物般缠上房梁,将整间屋子勒得\"咯吱\"作响。墙壁开始渗血,血珠在空中凝成算盘形状。七个怪婴跳上\"算盘\",用畸形的小手拨动血珠,每响一声,沈予安的皮肤就脱落一片,露出底下新生的鳞片。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老渔夫的喊声:\"沈先生!回龙湾的水变红了!\"这声呼喊像利剑劈开幻象。沈予安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站在河中央,双手正死死掐着那具新娘浮尸的脖子。尸体的嫁衣下摆飘起,露出腹部那道狰狞的伤口——正是当年沉河时被船锚划破的。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沈予安听见水下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低头看见无数惨白的手臂正从河底伸出。那些手臂的指尖都长着鱼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最骇人的是,每只手掌心里都刻着个\"债\"字,字迹正随着水波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