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岁月静好,亦有人乐得波澜泛起。
前者譬如观宁,后者不外乎是容清知。
在观宁专心致志养娃时,温姿月时不时被传召入宫,观宁有时想一同去,可总被依赖他的两个稚童绊住脚步。
观宁在府前矗立许久,直到马车离开,他才回头往府内走去。
现在的生活对他而言是极好的,他有伴侣,也有孩子,是他渴求已久的人生。
除了看到郑怀瑾时,他几乎不会想起过往记忆。
郑怀瑾悉心照料着花草,往常他是府上盛气凌人的侍夫,现在却安于奴仆的位置。
观宁该为此感到开心,可他总觉得不舒服。
这似在时刻提醒他,只有听容清知的吩咐,他现在的生活才能延续下去。
观宁知道容清知只是很可怜,所以才总喜欢将别人掌控在手中,他理解容清知,可又看到尚在襁褓中的稚儿,他觉得不能继续忍下去。
郑怀瑾心性本就坏,他在府中,待朝朝暮暮长大一些,总会和他接触,免不得会长歪。
郑怀瑾放下花剪,恭敬道:“夫郎。”
观宁看着郑怀瑾的脸,终是叹息一声,他道:“你若离开皇女府,我会给你一笔足以支撑你挥霍终生的银钱,断不会使你受半分轻待。”
郑怀瑾默不作声。
观宁知他不愿。
可方才的提议,对郑怀瑾来说已是极好的选择,观宁只给他这一次机会。
从前他和郑怀瑾的相处,也从来是他吃亏更多。
观宁走出了很远,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他没停下步子。
郑怀瑾弓着身子,他道:“夫郎,怀瑾愿意离开,只是我想先治好这满身伤疤。”
府里的大夫都有气性,没主子命令,自然不会搭理这位曾经对她们吆五喝六的夫侍。
郑怀瑾这身伤还真未被仔细看过。
他声音干涩,“养好了伤,怀瑾会自请离府。”
府里的大夫给郑怀瑾看了伤,便摇着头,说无甚办法。
若是治这些外伤,淡疤痕,还是找宫里的御医更有成效。
宫内的贵人都对自己的容貌紧张的很,小磕小碰都会找御医来瞧,那些消疤痕的药倒是极多。
观宁支使着身边的侍从,道:“去宫里请御医。”
过了一个时辰,侍从为难的回来禀报,说他被拦在了宫门外。
郑怀瑾站在一旁,没因这个消息显现出丝毫失望。
在房间内的侍从都离着远了些,郑怀瑾才上前,低声道:“夫郎,近些日子皇太女生了病气,太医院的御医若非急事,皆都在宫中待命,或是因为您只让了侍从去请,这才被驳了回来。”
“若您亲自走一趟,御医总该给几分薄面。”
郑怀瑾后退到门边,和观宁离得极远。
他拔下头上银簪,朝着自己胸口用力刺下。
他苍白的唇角溢出丝丝缕缕血迹,他整个人近乎匍匐在地上,道:“这是怀瑾欠您的。”
他抽出,又用力刺下去。
郑怀瑾哀求道:“我知从前我罪无可恕,可原谅怀瑾自私,这时还想利用夫郎的怜悯为我请来御医,可这伤在身上,我日夜如被蚁虫啃咬,不得安寝半分,我恋慕殿下,但那都是从前的事,从我受伤后,她便再不给我半个眼神,我早已勘破情爱,哪怕皮囊恢复如初,也断不会再生出半分妄念。”
“夫郎,求您,为我请来御医。”
房间内弥漫着血腥味。
可郑怀瑾固执的一簪又一簪戳破自己伤口。
“求您。”
在马车上时,观宁还在回想着方才那幕。
他攥紧自己手心,他想,他不是因为郑怀瑾的自虐感到心软,只是因为郑怀瑾时容清知放到府里的人,他不能让郑怀瑾死在府里。
饶是如此想着,观宁依旧感到痛苦。
郑怀瑾脸色惨白如纸,他看着桌上的密信,那上面写着,若是敢离间,就让他死。
郑怀瑾看着自己只剩一层皮包裹着的指骨,以及走两步就无力的身体,他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楚星迟的仇他已经报了。
可真正对他施加伤害的,他也不会放过。
待看到观宁的马车,守宫门的侍卫目露讶异。
他们驳回了皇女府的侍从,皇夫竟是亲自来了。
他们刚想将人打发走,却见凤羽殿的大侍打马而来,大侍身边跟着从外请来的大夫,命令道:“放行。”
待看到观宁,大侍对着他微微颔首,“奴才代太女谢过您的探望。”
宫门前的侍卫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上禀。
若是她们去贵君那通禀,凤羽殿难免要仔细盘问她们,现在又是多事之秋,凤君和贵君本就不睦,难免会针尖对麦芒。
“罢了,皇夫是凤羽宫大侍带进宫的,左右怪不到我们身上。”
观宁跟着大侍到了风雨殿。
凤君冷淡道:“吾女体弱,送十二皇夫去贵君那处。”
温姿月衣袖高高掀起,露着她的胳膊,那水珠迸射在她皮肤上,霎时好看。
她呼吸时轻时重,不时发出两声低骂。
在容清知握住她手腕时,温姿月更是恨不得立刻逃开。
容清知仔细教她,“别用这么大力气。”
别误会,她在洗衣服。
她跟前的木盆里堆满了小衣服,她拿着一件,愤恨的搓着。
不一会儿,她就想撂挑子走人。
这么多衣服,她要洗到什么时候?
她敢怒不敢言,便把怒气发泄在衣服上,在洗破第一件时,温姿月还略有心虚的去看容清知,对方却无甚表情。
她惴惴不安的洗破了第二件。
容清知只是含笑望着她。
温姿月受到了鼓励,便愈发用力,终于又扯烂一件。
容清知笑意越发灿烂,“力气真大。”
他用力掐着她肩膀,“你知该怎么做。”
到了最后,他握着她的手腕,覆在她手指上,一点一点让她将那些扯破的衣服补好。
至于衣服,自然还是要洗的。
温姿月便开始骂骂咧咧。
观宁看到,她微微仰着脸,一件件挂起那些小衣服。
他不由得露出笑容,她说着别对朝朝暮暮好,自己却别别扭扭的准备孩子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