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桐油灯的火苗被穿堂风扯得忽明忽暗,蓝蝶衣指尖摩挲着泛黄的《巫医秘录》,书页间的苗疆古文字在光影中似蛇虫游走。对面太师椅上,工部尚书王琰轻叩茶盏,盏盖与杯沿相击的脆响刻意压着某种节奏:“蓝姑娘交出医书,令姊的尸骨自当完璧归赵。”
林清芷突然按住蓝蝶衣手腕,袖中银针贴着书页滑过,针尖沾起星点金粉:“书脊夹层灌了水银,王大人这‘完璧归赵’的礼数,倒是别致。”她指尖轻弹,金粉在烛火中爆出幽蓝火焰,“苗疆金蝉蛊的卵粉遇热即燃,王大人是想让这屋子的人都给医书陪葬?”
王琰身后的侍卫猛然拔刀,刀锋却被凌风的剑鞘卡在鞘中。凌风剑柄顺势敲击侍卫肘窝,钢刀应声落地:“尚书大人若真想要医书,何必在书页浸透化骨散?”他靴尖碾碎落地的刀柄装饰,露出中空的暗格,“连刀柄都藏着见血封喉的毒针,这诚意倒像鸿门宴。”
蓝蝶衣突然撕下医书末页,浸入早已备好的药汤。墨迹遇药消融,浮现出工部暗渠的构造图:“三个月前,工部以修缮太医院药库为名,在御药房地下挖通暗渠——王大人不妨解释下,这条直通陛下寝宫的暗道,运的是药材还是火药?”
王琰面色微变,茶盏重重顿在案上。青瓷底部“光禄寺监制”的印鉴磕出裂痕,褐色茶渍顺着裂缝渗出,竟在案面蚀出个“漕”字。林清芷蘸取茶渍轻嗅:“武夷岩茶混了辽东精炭的碎末,与九门水道打捞的‘石料’成分一致——原来王大人的茶盏,装过谋逆的证物。”
窗外忽传来弩机绞弦声,十二支淬毒箭矢穿透窗纸。蓝蝶衣掀翻石案挡箭,案底暗藏的机括弹开,露出半枚虎符。凌风剑锋挑飞两支冷箭,反手将虎符掷向王琰:“去年兵部失窃的虎符,竟在尚书大人茶案下藏着,倒是省了诏狱的刑具!”
王琰暴退间撞翻博古架,三百卷账册倾泻而出。林清芷扯开最上层的蓝布封皮,密密麻麻的暗红手印刺入眼帘:“通州漕帮七十三名船工的画押供词——腊月十六丑时,他们运的根本不是石料,而是工部私铸的三千柄苗刀!”她抖开供词,末尾处赫然盖着五军营的狼头印,“原来神机弩失窃案,是王大人监守自盗?”
暗门轰然洞开,陆炳率锦衣卫鱼贯而入,手中铁链哗啦作响:“圣上口谕,王琰私调军械、勾结苗疆,即刻押入诏狱!”
王琰突然撕开官袍,胸前纹着的九头蛇图腾泛着青光:“你们真以为能走出这……”
蓝蝶衣腕间银铃骤响,铃舌射出的金针精准刺入图腾七寸。王琰浑身痉挛着栽倒,皮肤下的蛊虫破体而出,却被林清芷撒出的药粉烧成焦炭。凌风剑尖挑起残破官袍,内衬缝着的羊皮卷飘落——竟是工部与光禄寺十年间的黑账。
“用巫医秘录换自由?”蓝蝶衣踩碎王琰的玉带钩,钩内暗格滚出把青铜钥匙,“你们囚我阿姊二十年,不就是为了皇陵下的前朝龙脉图?”她将钥匙抛给陆炳,“去西山皇陵第三陪葬坑,那里有王大人更大的惊喜。”
三更梆子响时,众人站在皇陵地宫入口。林清芷抚过锁孔边缘的磨损:“钥匙常年使用,这地宫密室王琰怕是常客。”门开刹那,三百箱贴着“御药”封条的木箱整齐码放,撬开的箱内却塞满辽东精炭与硫磺。
蓝蝶衣掀开角落的棺椁,取出压棺的玉匣。匣中并非尸骨,而是本泛黄的《工部营造录》,书页间夹着漕帮每季的贿赂清单。凌风剑锋划过清单末尾的指印:“连户部尚书的手印都在,这场戏倒是唱全了文武百官。”
晨光刺破地宫黑暗时,陆炳的清点声与算盘珠响交织成网。蓝蝶衣将真正的《巫医秘录》残卷递给林清芷:“解毒之法在巽风篇,用金针渡穴配合地脉之气,可根除陛下所中蛊毒。”她望向皇陵外的群山,“阿姊当年盗书,原是为解宫中疫病,却成了他们的棋子。”
林清芷忽然翻开秘录扉页,夹层里掉出片靛蓝碎布——与柳如烟在教坊司遇刺那夜,刺客遗留的衣料如出一辙。凌风捡起碎布对着朝阳细看,经纬间金丝绣着的竟是光禄寺暗纹:“原来这场医书局,三年前就布下了。”
诏狱方向忽传来丧钟,狱卒快马来报:王琰在牢中暴毙,死状与中蛊者无异。蓝蝶衣冷笑一声,将秘录掷入焚药的火盆:“蛊毒反噬罢了,他既爱用苗疆之术,便该知道毒蛊从不认主。”
火舌吞没书页的刹那,皇宫方向腾起报捷的烟花。林清芷望着那抹灿金轻声道:“陛下醒了。”蓝蝶衣却转身走向宫墙阴影处,腰间银铃在风中零落成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