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重刀平放在马上快速冲锋而来,借着战马的速度从北突兵阵营中一冲而过,刀锋划过,顿时将几个北突骑兵拦腰划开。
“央儿!”老道冲至苏合香央的马前,看着浑身染血的苏合香央,眼中尽是关切之色。
苏合香央目视着老道竟出了神,反应过来后,俏脸一寒:“哼!谁要你来救!”
就在这说话的空档,一个北突骑兵纵马杀来,直取苏合香央的脖子。
“小心!”老道剑眉一竖,重刀挥出架在那偷袭的北突骑兵的弯刀之上。
苏合香央已收了心神,反手一刀斩出,将那北突兵斩于马下。
“央儿,随我们往古达垭口方向冲杀!”此时在战场,老道虽有千言万语要对苏合香央说,但现在哪是说话的时候:
“北突人马众多,我们的人马人疲马乏,挡不了多久!”
苏合香央看了一眼老道,也知道老道说得有理,不管两人间有多大的仇,此时对方不顾一切来救,这份情得领,有什么事与话,杀出去后再来分说。
苏合香央挥刀一举,朝部下喝道:“与大周军往西北冲杀!”
“想走!没那么容易!”别克桑再度上马,从石坎上跃下,直朝苏合香央杀来。
此时双方混战在一起,他断定崖壁上的姜远不敢再放箭。
事实也是如此,在雪坡上的姜远见得谷中乱成一团,哪还敢放箭。
“唰!”
姜远拔出横刀来:“兄弟们!随我杀下去!”
“杀!”
鹤留湾的老兵们将军弩挂在腰间,拔了背上的横刀纷纷从崖壁上跃下,加入战团中。
大周使节团的士卒在高原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现在还能活着的,皆是悍卒,加入战团后,虽不能马上逆转形势,却也堪堪阻住了土浑浴后裔单面被屠之势。
但形势仍很不乐观,大周士卒这些日子为寻找姜远,本就疲惫至极且吃不饱,又加上有些高原反应,战斗力大打折扣。
如果不想办法突围,战死在这里是迟早的事。
刀击剑鸣,人喊马嘶,谷中残肢断臂乱飞,姜远持了横刀左斩右劈,直向中心位置的祖利娜娅靠去。
黎秋梧提着障刀寸步不离姜远,而文益收等鹤留湾等老兵仍然结成铁桶阵,将姜远与黎秋梧保护在中间。
鹤留湾老兵人皆一把长横刀,锋利无比,又结阵而行,竟然在中心位置杀出一块空地来,一时间北突人竟然无法靠近。
而杜青的骚包体质又现,仗着轻功腾挪横跃,踏着北突骑兵的马头跳来跳去乱杀无忌,杀到痛快时,还嘎嘎笑上两声。
青衣从不沾血的他,此时杀得兴起,哪里还顾得了身上的衣衫,竟把自己弄成了一个血人。
姜远带着人杀空中心地带,近得祖利娜娅马前,骂道:“你个死婆娘!你跑什么!”
祖利娜娅听得这一声喝骂,差点落下泪来,她知道姜远是在骂她那日不告而别。
“哭什么!以后再跑,屁股给你打烂!”姜远瞪了一眼祖利娜娅:“随我杀出去!”
“嗯!”祖利娜娅重重的点点头,自从看见姜远的那一刻起,似乎又回到了两人在戈壁上相互依靠的时候。
相依为命,互相依靠对抗寒夜,与狼群搏命,有姜远在,她就有了安全感。
一旁的黎秋梧听得姜远这般喝骂,虽然语气凶狠,但却如丈夫责骂不懂事的妻子一般,霸道中又带着疼爱。
而祖利娜娅那幅表情,不正是妻子面对疼爱她的丈夫时才有的表情么。
顿时只觉胸口一疼,心中一酸。
她突然懂了,自家师兄居然与这胡女有一腿!
她比上官沅芷晚了一步便算了,毕竟上官沅芷与姜远相识在前,她与姜远相识在后。
可如今,她日夜守着的便宜师兄,竟被一个胡女先行夺了去,怎能不伤心。
黎秋梧顿感失落酸楚,持了障刀竟冲出鹤留湾老兵组成的铁桶阵,朝阵外杀去。
“师妹!你干什么!”姜远见得不对,连忙吼了一声,持了横刀追了过去。
黎秋梧寒着脸,哪里北突兵多就往哪里冲,心中所有的恨意与醋意尽朝北突人发泄而去。
她本就武艺不弱,又使的是不要命的打法,几个北突兵一起上竟然都敌不过她。
发怒的女人,不可敌也。
再凶狠她也是一个女子,在战场上厮杀,谁会管你是男是女,北突兵见得黎秋梧凶狠,立即又围上来一群人,乱刀齐至。
“师妹!回来!”姜远持了横刀欺身扑上,抓住黎秋梧的衣角迅速往回拖,堪堪避过几把斩来的弯刀。
“不要你管我!”黎秋梧挣扎着又要上前,姜远只是不松手,一边与人对砍,一边拖着黎秋梧往后退。
哪料黎秋梧根本不领情,反手一刀将衣角斩了,再度往前杀去。
“小心!”姜远手中一空,见得黎秋梧又扑杀而上,也是急了,飞身上前抱住她反身一拧,将黎秋梧护在了怀里。
“哗啦…”
一声刀破衣衫的声音传来,一把弯刀划在姜远的背上,将他背上的衣衫斩破,一道血痕从右肩到左腰。
“师兄!”
“姜远!”
“东家!”
姜远一个踉跄抱着黎秋梧摔倒在地上,黎秋梧大惊失色,刚才若不是姜远救她,被斩的就是她。
祖利娜娅见状也是大惊,持了弯刀向前杀来。
文益收等老兵更是眼睛都红了,手中的横刀用力劈砍着,杀退想要围上来补刀的北突兵。
“师兄!你醒醒啊!你怎么了!”黎秋梧抱着姜远带着哭腔喊道。
“我…没事,你不要任性…”姜远只觉后背火辣辣的痛,呲着牙说道。
黎秋梧大颗的泪水滴落:“师兄,我不任性了,再也不任性了…你,千万别死啊…”
“姜郎!”祖利娜娅退回姜远身旁,焦急的蹲下身来,急声唤道。
“没事,我没事…”姜远又回头对祖利娜娅露了个笑脸,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事,只觉后背疼得厉害。
“还好,伤得不深。”
文益收查看了一下姜远背上的伤,虽然伤口极长,但只是皮外伤,若刚才那一刀挨了个结实,只怕姜远连遗言都省了。
姜远动了动,虽感觉极疼,但也还能忍受,便又翻起身来,将黎秋梧的泪水擦了擦,回头对文益收道:“老文,让道爷带着人尽快杀出去!”
“娜娅!你带着你的族人跟着我们!”姜远持着横刀站起身来,环视了一番战场,形势极不乐观。
而此时老道与苏合香央并肩杀敌,两人没什么话语交流,但却配合得极为默契,一人出刀,一人补刀,一人被攻,另一个必定相救。
“姜远!苏合香央!劝尔等速速投降!”别克桑斩杀了挡在身前的一个大周士卒,与一个土浑浴后裔,退出战圈放声大吼。
此时土浑浴两百勇士,被斩杀了大半,大周士卒也战死几十人,虽然北突骑兵也死伤惨重,但明显优势在别克桑。
“别克桑!你不回去守粮仓,来此高原雪山找本大爷,你活得不耐烦了!”姜远高声回道。
别克桑闻言大怒,武威山粮草被烧,是他的奇耻大辱,人生中的污点,别人说说也便罢了,偏偏眼前这个罪魁祸首还要嘲笑于他,岂能忍!
“姜远小儿!当日在浊河让你跑了,看今日你往哪跑!本千夫长就是专为你而来!”别克桑纵马就朝姜远杀来。
“上军弩!”文益收大喝一声,二十多把军弩指向冲过来的别克桑。
军弩不似弓箭,上弩放矢极其简单,短距离射杀更是无敌,别克桑也是识货的,见得这么多军弩朝自己射来,立即侧身往马下滚去。
他骑的马就倒了血霉,被二十多支弩矢射中,顿时成了血窟窿,嘶鸣一声倒地而亡。
“杀出去!”姜远持着横刀一举,朝西北面北突人防守薄弱处杀去,黎秋梧与祖利娜娅一左一右护在两侧,拼尽全力往前砍杀。
老道听得姜远的吼声,也大吼一声,劈死一个冲过来的北突兵后,朝苏合香央吼道:“带着你的族人,跟着我徒弟走!”
苏合香央看了一眼老道,回头对自己的部下喝道:“跟上小公主与大周人!”
“我让你也走!”老道怒目圆睁,盯着苏合香央。
苏合香央并不言语,手中的弯刀却是挥得更猛了。
老道急了,伸手一掌按在苏合香央的胸口,将她往后一推,喝道:“快走!我断后!”
苏合香央持着弯刀一愣,再度扑杀上前:“我不需要你帮我!”
“休得废话!”老道双目通红:“三十年前,我欠你的!今日,我还你!你快走!”
“你想一死了之?你一死就能还清吗!”苏合香央褐绿色的眼眸也是血红色的,冷冷的看着老道:“你死了也还不清!”
老道闻言叹息一声,苏合香央不走,他也没办法,嘴角却突然笑了:“你不愿走,那就随我一起战死在这吧,下了地府,你继续找我讨债!”
“道爷,婶子,就不要说这么多了,跑吧!”杜青突然跃了过来,很没眼力见的劝道:“活着才好讨债还债,死了万事皆空啊!”
“婶子,您说我说得对不!”杜青说着两手一推,暗劲一使,将老道与苏合香央推了出去。
苏合香央见得这小伙子上来张嘴就喊婶子,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羞色,朝老道怒道:“你倒是挺好,徒儿、女儿、侄子一大堆!”
“我侄儿说得没错,只有活着你才好找我要债!走!”老道又推了一把苏合香央。
苏合香央凤目一瞪,拖了刀便朝祖利娜娅追去。
“好侄儿!走了!”老道朝杜青喊了一声,转身便跑。
“道爷!你不讲义气!我怎么办!”杜青见得老道跑了,手中的弯刀一划,纵身朝老道追去。
“拦住他们!”别克桑见得姜远与苏合香央即将要冲出山谷,目眦欲裂,这么多人围杀之下,若还让他们跑了,又将是一个奇耻大辱。
但此时防守西北面的北突人哪里拦得住,鹤留湾的老兵们骑上马后,手中的军弩不停的击发射杀挡在前面的北突人马。
而后,手中持槊的先字营兵卒在花百胡的带领下,加速冲锋,仗着马槊极长的优势,当先冲出谷去。
口子一破,土浑浴后裔们也纵马急跟而上,朝格尔山古达垭口方向冲去。
“给我追!”别克桑气急败坏的吼叫着,他的五百人马死了一小半,还是没能将姜远与苏合香央留下,哪肯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