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笛垂首抱拳,“夫人言重。”
林氏走上台阶,逼他退后,“我现在要和自己女儿说话,要不要先随童护卫去东宫请示下太子殿下?”
林清婉的事并未对外宣扬,没几人知道她被敬王放了血又在太子的院里修养。
朝上也只说工部侵占民田闹出人命的事,只有少数参与审查的官员知道敬王伤了林清婉,以此证明江明庭的事和相府无关。
林氏一开口就搬出太子,既是对童笛的威胁,也是告诫。
童笛只是个侍卫,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犹豫片刻,童笛侧首看向林清婉,眼底写着愧疚无奈。
林清婉比他更内疚,她也不知自己坚持什么,明知道拖不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还要弄的童护卫心有不安。
她虽尽力掩饰心中所想,童笛却知她有多厌恶相府的人,他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胆子,坚定道,“我没权利阻止丞相夫人,但若是清婉小姐不愿意,我定护你。”
他觉得有一把火从心里烧到眼睛,她希望林清婉说不愿意,至少在这个院子里他能再护她一次。
至于后果···他承担得起。
林清婉心口一颤,一如当日从血泊中紧紧把她抱起来,他说护她,就一定是拼了命也不放手。
林氏也意外,眉心顿时蹙起。童笛不算什么,但他背后是太子。
林清婉向来不管心中如何,脸上都是清冷淡然,今日却浮过震惊、感激、以及一点难过的复杂,最终恢复冷静,“暮雪应该把饺子装好了,辛苦你给阮先生带一些。”
童笛有些失望,却又不算意外,她不愿意拖累旁人。
因为没有所依,才不敢贪求。
童笛喉咙发紧,尊重她的议员,“我在外头,等你们说完再走。”
闻言,林氏不紧不慢道,“童护卫把我们当贼还是强盗?我竟恍惚觉得要见的不是自己女儿,而是东宫什么贵人了。”
这一句又嘲讽林清婉,又得罪太子。
但林氏生气不无道理。
她是林清婉的母亲,即便太子本人在这儿,也管不了她们母女间的事,更何况童笛只是个护卫!
真要计较起来,童笛这两次阻拦足够问罪!
林清婉童弟笑了笑,“我即便要走,也会等你回来说一声。”
童笛出来后与江振麟擦肩而过,被嘲弄,“她就是被敬王戏弄了,也轮不到你趁虚而入。”
童笛捏拳,“真正要逼死的她岂止敬王一个。”
江振麟一哽,“相府的人用不着你操心!更休想用救命之恩胁迫她!”
童笛冷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一样把厉害算得分明。”
江振麟突然气急败坏,“你说什么!”
童笛没再与他纠缠,大步离开,背影都透着冰冷杀意。
“阿麟。”江燕婉似乎这会儿才没那么紧张害怕,上前关心道,“我瞧他武功厉害,你往后不要惹他。”
江振麟确实半条手臂发麻,真切感受到自己和童笛的差距,烦躁推开江燕婉,“我没事。”
江燕婉神色一僵,阿麟和她最亲,也最听她的话,刚才竟、推了她?
还有他和童笛的话像火苗一样在她心里不受控制地蔓延。
一家人、亲阿姐,还不止一遍说别人不配肖想林清婉···
这是不是说明,虽然江振麟和林清婉闹得仇人一样,可他心里还是把她当一家人。要不然也不会冒险去花圃要人!
就好比一个听话的狗,从前眼里只有她,时时刻刻护着她,现在却把这份唯一转移到了别人身上。
江燕婉昨天没能说服他们同意阮听淮带林清婉离开,也听得出他们在意林清婉的血脉,这已经让她很不安,这会儿被江振鳞一推,心慌不已。
无论父母还是阿麟,他们对林清婉的在意越来越明显,超出了她原本的预料。
她紧紧绞着帕子,眼底一片寒冰。
见林氏和林清婉僵持,她提着裙摆进去,柔声细语道,“清婉,家里一直担心你。”
“母亲给你准备了新年礼,你别气她了好不好?”
“有什么话我们说开了,一家人哪里就有解不开的结呢。”
林清婉斜睨她一眼,“一家人说话,你进来干什么?”
江燕婉眼睛一红,“我···”
林氏挑眉,“你心里有怨,也是我对你严苛,不近人情,燕婉哪里对不起你了?”
林清婉袖子半卷,刚换好的纱布又是一片血红,就在林氏眼前却被视若无睹。
她情绪波动厉害,却硬要装得淡漠,“母亲愿意在她身上装聋作哑,难道还要逼着别人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氏见她把话挑明,心里也气,“即便从前燕婉有做得不合适的地方,也是因为你!”
“你若是安分守己,不勾搭敬王,害她颜面尽失,她犯得着费心做什么吗!”
林清婉也不意外,反正她刚回相府就知道所有的错都是她的。
“母亲疼爱她,你们母慈女孝不是正好,何必还来找我?我不回去才是皆大欢喜。”
林氏觉得跟她说话没有一次是心情好的,语气又沉三分,“江家没把你教好,你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拖着相府的名声。”
林清婉喉咙如堵了重物,她很想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死在花圃,连尸首都被当作化肥,母亲会不会为她流一滴眼泪?
会不会因为没对她好过而有一丝的内疚?
林清婉本以为能放下,可这两日看着枫儿和太子的相处,她才明白孩子对父母爱护的执念跟性命一样长久沉重,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父亲何等手段,想让我消失在大宁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哽咽道,“我不该回来。”
林氏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汹涌怒气宛如匕首一样不断戳着她的心窝,疼得声音都颤了,“你是我和相爷的女儿,何曾说过要让你消失!”
她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生的女儿,她竟这样怨恨他们!
林清婉看她难过也不好受,“有江燕婉就够了,我做不到你们想要的样子,也接受不了你们送我去死。”
“我们几时送你去死?”
林氏有些喘不上气,“你一回来一件衣裳都要和燕婉置气,又故意提起程氏惹她难过,这些便也罢了。后来明知燕婉和敬王有婚约,还要故意接近敬王。”
“你一直嫉妒燕婉,我几次罚你,是不想你恩将仇报。”
“且不说燕婉待你比对亲姐妹还要好,就算她对你不好,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别忘了自己能活下来是因为她!”
林氏一直知道林清婉心里不平衡,她希望林清婉能想通,可事实是她变本加厉恨起了所有人。
林清婉听到恩情两个字,全身血液直冲头顶,毒发时的痛感没人知道,昨日更是险些死去!
这些都是拜恩情二字所赐。
她怒道,“她们的恩情我早就还完了!”
“母亲一而再这样逼我,是不是非要我把命赔给她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