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消散后，寒月峰恢复了寂静。
玄霜收起寒玉剑，冷眸扫过李山河：“你的剑，比以前更锋利了。”
李山河淡淡道：“生死之间，总要有些长进。”
玄霜盯着他，似乎想从他平静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最终，她转身走向梅林深处的小亭：“既然来了，喝杯茶再走。”
这不是邀请，而是命令。
李山河略一沉吟，跟了上去。
亭中石桌上摆着一套青瓷茶具，玄霜指尖轻点，壶中清水瞬间沸腾。她取出一小包茶叶，淡淡道：“雪山银针，今年新采的。”
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清香弥漫。
李山河接过茶杯，轻啜一口，茶汤清冽，带着一丝冰雪的寒意。
“影魔不该出现在蜀山。”玄霜突然开口。
李山河放下茶杯：“恶魔之门即将开启，这些低阶魔物最先感应到气息。”
“你早就知道？”玄霜眸光一冷。
“猜测而已。”李山河望向亭外梅林，“蜀山灵气异常，锁妖塔夜泛幽光，都是征兆。”
玄霜沉默片刻，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推给他：“《太虚封魔录》残卷，掌门师兄不让我给外人看。”
竹简上记载着五百年前那场大战的细节，其中一页被反复摩挲得发亮——“恶魔之门现世时，必伴生七窍玲珑心宿主”。
李山河瞳孔微缩。
“当年道玄掌门牺牲自己封印魔门，就是因为没找到宿主。”玄霜的声音像淬了冰，“这次，你们找到了吗？”
亭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玄霜瞬间拔剑，剑气扫落一片梅枝。
灵桃抱头从树后钻出来，头顶还沾着几片花瓣：“师叔饶命！我是来送宵夜的！”
她怀里果然捧着食盒，此刻吓得眼泪汪汪。
玄霜寒着脸收回剑：“滚回去抄《清静经》三百遍。”
“呜...是！”灵桃放下食盒就要跑，却被李山河叫住。
“等等。”他打开食盒，取出两碟点心，又把剩下的连盒塞回灵桃怀里，“这些带回去分给值夜的师兄。”
灵桃眨眨眼，突然凑近他耳边小声说：“李大人，玄霜师叔其实每年都做梅花酥，但从来不给别人吃...”说完一溜烟跑了。
食盒里躺着的，正是形如梅花的酥点。
玄霜耳尖微红，握剑的手紧了紧：“多事。”
李山河拿起一块咬了口，酥皮入口即化，梅香清甜。他垂眸看着点心：“味道没变。”
十年前他离开那晚，玄霜连夜做的，也是这个味道。
三更时分，蜀山突然响起急促的钟声。
李山河踏出清心居时，整座主峰已亮如白昼。弟子们御剑飞向锁妖塔方向，空中剑光如流星纷坠。
“李大人！”灵桃慌慌张张跑来，“锁妖塔...锁妖塔的封印裂了！”
当二人赶到时，锁妖塔周围已结起三十六天罡剑阵。玄诚子道袍染血，正指挥弟子加固封印。塔身剧烈震颤，无数黑影从裂缝中渗出。
道清真人凌空而立，手中拂尘化作千丈银丝缠绕塔身。见李山河到来，老掌门沉声道：“李司长，蜀山内部事务，不劳...”
话音未落，塔顶突然爆发出冲天黑光！一道丈余宽的裂缝凭空出现，隐约可见门扉轮廓。
“恶魔之门？！”玄诚子失声惊呼。
李山河猛地跃起，腰间迸发出耀目金光。仙王剑首次完全显形，剑身铭文如活物游动，一剑斩向裂缝！
黑光与金芒相撞的瞬间，整座蜀山剧烈震动。裂缝中传来非人嘶吼，竟有只覆满鳞片的巨爪伸出！
“退后！”玄霜的寒玉剑突然横在李山河身前，剑尖绽放出冰蓝色符文。她咬破指尖在剑身一划：“以我精血，封天冻地！”
极寒剑气将巨爪冻成冰雕，李山河趁机再出一剑，硬生生将裂缝劈得闭合。
烟尘散尽后，锁妖塔恢复平静，只剩满地冰渣证明方才的凶险。
道清真人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被玄诚子扶住。老掌门复杂地看向李山河：“仙王剑...原来如此。”
玄霜突然身子一晃。李山河伸手扶住，才发现她后背道袍已被血浸透——方才那爪击竟突破了她的护体剑气。
“值得吗？”他皱眉。
玄霜挣开他的手，冷笑：“蜀山弟子守山护道，需要计算值不值？”
她转身离去，雪地上留下一串鲜红脚印。
灵桃哆哆嗦嗦从石头后探出头：“李、李大人...那个爪子...是不是在找七窍玲珑心？”
李山河猛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这个？”
“我...我偷看过掌门师父的笔记...”灵桃突然捂住嘴，“完了完了，这下要抄《清静经》一千遍...”
玄霜的伤比想象中严重。魔气侵入经脉，连药庐长老都束手无策。
李山河走进药庐时，玄霜正昏迷不醒。她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近乎透明，唯有眉心一点朱砂痣艳得刺目。
药童小声道：“师叔祖说，除非有昆仑山的‘九转还魂丹’...”
“不必。”李山河取出个玉瓶，倒出三粒金色丹药。药香瞬间充满整个房间，连窗外的梅树都为之颤动。
药童瞪大眼睛：“这...这是...”
“出去。”李山河淡淡道。
待药童离开，他才扶起玄霜，将丹药渡入她口中。手指拂过她冰凉的唇瓣时，二十年前那个雪夜突然浮现——
那时他还是蜀山最年轻的剑道天才，她是高高在上的冰魄剑仙。魔修夜袭那晚，她也是这样苍白着脸，却固执地挡在他身前。
【你小子明明能轻松祛除魔气，偏要浪费老夫的九转金丹】老夜壶不满地嘟囔。
李山河没理会，掌心贴在玄霜后背，金光缓缓渗入。她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抓住他手腕：“……为什么回来？”
“奉命行事。”他答得平静。
玄霜睁开眼，眸中似有冰雪消融：“李山河，你撒谎的时候...还是不敢看人眼睛。”
窗外，今年的最后一株晚梅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