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的金陵城霓虹闪烁,滨江大道的路灯在雨水中晕染成模糊的光团。
李山河的黑色帕萨特平稳地行驶在湿滑的路面上,雨刷有节奏地摆动,刮开挡风玻璃上不断汇聚的雨水。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收音机里播放的肖邦夜曲与雨声交织,营造出静谧的氛围。
徐书雁坐在副驾驶,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旗袍下摆,方才李山河为她开车门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腕的温度还留在皮肤上。她偷偷瞥了眼驾驶座上的男人,他专注开车的侧脸在仪表盘微光中棱角分明,下颌线如同古罗马雕塑般坚毅。
“今天那个明代糨糊的配方...…”徐书雁刚开口,试图打破沉默,一道刺目的远光灯突然从后方射来,将车内照得如同白昼。
砰!
剧烈的撞击让车身猛地一震。
徐书雁的胸口被安全带勒得生疼,她下意识抓住车门把手,指甲几乎嵌入真皮包裹的方向盘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她看见李山河反应极快,左手如铁钳般稳稳控制住方向盘,右手迅速横挡在她身前。这个保护性的动作让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后视镜里,一辆崭新的宝马x5歪歪斜斜地停在路中央,车牌“金A·”在雨中格外醒目。
“别下车,我很快回来。”李山河解开安全带,声音沉稳得不可思议,仿佛刚才的惊险一幕只是日常琐事。他的眼神在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与平日校园里那位温文尔雅的李书记判若两人。
雨幕中,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踉跄着下车。他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却因为醉酒而显得邋遢不堪,阿玛尼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手里还攥着半瓶拉菲红酒,酒液随着他的动作洒落在积水中,像稀释的血液。
“瞎了你的狗眼!开个破大众还敢挡老祖的道,知道我这车多少钱吗?”男人重重拍打着大众的车窗,唾沫星子飞溅在玻璃上,酒精混合着胃酸的气息即使隔着车窗也能闻到。他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充血的小眼睛,活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猪
徐书雁透过雨帘,看见李山河平静地下车。他没有打伞,雨水很快浸透了他的白衬衫,布料紧贴在身上,隐约勾勒出精瘦却结实的身形轮廓。这个画面让她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脸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这位同志,你涉嫌酒驾,请配合交警处理。”李山河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雨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严。
“处理你妈!”男人一把揪住李山河的衣领,浓重的酒气喷在他脸上,昂贵的香水也掩盖不住那股腐败的气息,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城建局赵德明!记住这个名字,明天就让你在金陵混不下去!”他的金表在雨中闪着冷光,表盘上的百达翡丽标志若隐若现。
李山河纹丝不动,只是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像是一潭深水突然结冰。
徐书雁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山河,在校园里,他总是温和有礼,连批评学生时都带着循循善诱的耐心。而现在,他站在那里,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却给人一种不可撼动的威严感。
就在这时,一辆巡逻警车闪着警灯缓缓驶来,红蓝相间的灯光在雨夜中格外刺眼。
“怎么回事?”交警下车询问,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警徽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赵德明立刻换上笑脸,变脸速度快得惊人:“王队长!是这人突然变道,我......”他的声音甜腻得像是涂了蜜,与方才判若两人。
“查酒驾。”李山河打断他,从湿透的裤袋掏出工作证,雨水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滴在证件烫金的校徽上,“金陵大学党委李山河。”
交警接过证件,手电筒的光照在那行小字上,脸色骤然一变:“李...李书记?”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手指微微发抖。
徐书雁清楚地看到,那不仅仅是一张普通的工作证,黑色封皮下还隐约露出其他几个机构的徽章。
赵德明的酒似乎醒了大半,他眯着醉眼打量李山河,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书...书记?就你?”
他指着那辆老旧的帕萨特,笑得前仰后合,“开这种破车?装什么大尾巴狼!”他的笑声在雨夜中格外刺耳,像是金属刮擦玻璃的声音。
李山河没有理会这番嘲讽,对交警平静地说:“按程序处理。我怀疑这位同志涉嫌危险驾驶。”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个字都像是盖了公章的文件般有力。
“你算老几!”赵德明掏出最新款的三折叠华为手机,屏幕在雨中泛着冷光,“我这就给张局长打电话!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肥厚的指节上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戒指。
电话接通后,他趾高气扬地报了位置,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赵德明你他妈找死别拉上我!那是异常事件司司长、民委组织部委员、金陵大学党委书记!燕京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
声音之大,连站在一旁的交警都听得一清二楚。
手机啪嗒掉在积水里,赵德明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活像一只被戳破的气球。
徐书雁注意到,他的裤裆处渐渐洇出一片深色痕迹,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不到十分钟,三辆警车呼啸而至,警笛声划破雨夜的寂静。更令人意外的是,市纪委的一辆黑色奥迪A6也紧随其后,车身上“纪律检查”四个字在雨中显得格外醒目。
交警大队长小跑着来到李山河面前,敬了个标准的礼,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李书记,您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他的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敬畏,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位大学书记,而是某位不可言说的大人物。
“我没事。”李山河摆摆手,水珠从他的发梢甩落,“先处理这位同志的问题。”他的语气平静,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纪委工作人员恭敬地递上平板电脑,屏幕在雨中依然清晰:“李书记,我们正好在调查滨江改造项目,这位赵德明同志有些问题需要他说明。”
屏幕上赫然是一份财务异常的报告,密密麻麻的数据中,赵德明的名字被红框醒目地标注出来。
李山河挑了挑眉,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却让赵德明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李山河的语气依然平静:“公事公办。”他转向惊魂未定的徐书雁,声音瞬间柔和下来,像是换了一个人,“我先送你回家。”
赵德明被带上纪委公务车时,整个人已经瘫软如泥,需要两名纪委工作人员架着才能行走。他最后看向李山河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
重新上路后,车内一片静谧。雨水从李山河的发梢滴落,在真皮座椅上留下深色的水渍。
徐书雁偷偷从储物格里取出纸巾,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
“谢谢。”李山河接过纸巾,指尖相触的瞬间,徐书雁感到一阵细微的电流窜过脊背。他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侧脸在街灯明灭中忽明忽暗,方才那股慑人的气势已经消散无踪,又变回了那个温文尔雅的李书记。
“抱歉让你看到这些不愉快的事。”李山河突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儒雅,与方才处置赵德明时的威严判若两人。他调整了下后视镜,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徐书雁摇摇头,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车内的宁静:“您...…平时都这样低调吗?那辆车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她指了指仪表盘上显示的里程数,已经超过30万公里。
“2008款帕萨特,是我当年在燕京参加工作后买的第一辆车。”李山河轻笑,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代步而已,没必要讲究。”
他顿了顿,转头看了徐书雁一眼,眼神中带着歉意,“不过看来下次得开辆好点的车送你,这种老车安全性确实差了些。”
车子停在徐书雁家楼下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只剩下细密的水丝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李山河执意下车送她到单元门口,伞面始终向她那边倾斜,自己的半边身子却淋在雨中。
徐书雁注意到,他的肩膀已经湿透,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结实的三角肌线条。
“周三校庆彩排见。”他站在雨中告别,湿透的白衬衫在路灯下近乎透明,隐约可见匀称的身材轮廓。他的声音温和,却让徐书雁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徐书雁站在楼道口,望着那辆老旧的大众缓缓驶离,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力量——不在于豪车名表,而在于让宵小之辈闻风丧胆的威严。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心跳依然没有平复。那个雨夜中保护她的手臂,那个面对挑衅依然从容的背影,还有那个在权力面前不卑不亢的眼神。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吸引力。
第二天清晨,《金陵日报》头版刊登了“某城建局干部酒驾被查,牵出腐败窝案”的新闻。
徐书雁端着咖啡,目光落在不起眼的一行小字上:“据悉,该案得到上级有关部门高度重视......”她不禁莞尔,知道这“有关部门”指的是谁。
手机震动,李山河发来的短信简洁明了:「今早常委会已通过决议,由你担任校庆文史顾问。下午三点,校史馆见。另:今早检查过,车子只是后保险杠有些擦痕,不必担心。」
徐书雁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脑海中浮现出他昨晚湿透的白衬衫和坚定的眼神。最终,她只回了一个字:「好。」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连咖啡凉了都没察觉。
窗外,雨过天晴的阳光格外明媚。梧桐树上的水珠滴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就像她此刻纷乱又雀跃的心绪——
既为即将开始的校庆工作感到兴奋,又为能再次见到那个神秘而强大的男人而暗自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