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秀离开那日。
那偌大的府中,仿佛一下子变得格外寂寥。
陆景泽与苏映雪带着陆煜年一同站在王府后门,默默送着即将离去之人。
“秀秀,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此番北上路途遥远且充满艰辛,这包裹里的东西你都能用的上,倘若在途中遇到什么困难,你可以前往北地边境去寻明将军,我早已给他去了书信,他必定会竭尽全力来帮助你的。”
苏映雪紧紧拉着王秀秀的手,那双手有着无尽的不舍,久久不愿松开。
王秀秀看着苏映雪这般模样,强忍着,轻轻拍了拍苏映雪的手,安慰道:“姐姐放心,我可是最聪明伶俐的啦,肯定不会让自己受到半点伤害的!”
说完,她便弯下腰,将一边正鼓着一包眼泪,死死扯着自己衣角不松手的陆煜年给抱了起来。
“呦,我们家这小狮子这是怎么啦?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呀,是不是舍不得姨娘啊?”,王秀秀逗趣道。
陆煜年听了这话,更是哭得厉害,抽噎着:“呜呜呜,姨娘你别走,我的压岁钱都给你,你别走!呜呜呜……”
王秀秀看着怀中不停哭泣的陆煜年,眼中也忍不住涌起酸涩之意。
但她还是努力扯出一抹笑容,轻声哄道:“男子汉可不能轻易哭鼻子哦,你不是答应了姨娘,会照顾好松松的吗?等姨娘这次回来,还会给年哥儿带好多好多的好东西,你见了肯定欢喜,好不好?”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姨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然而,小世子不仅没有被哄住,反而变得更加不安,“不好,我不要好东西,我就要姨娘陪着我和母妃,呜呜……”
虽说王秀秀平日里总喜欢逗弄小朋友,可却实在不是个会哄孩子的。
再加上小家伙被教养的很好,平日即便被逗到窘迫,却也是从不哭的。
此时此刻,王秀秀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哄了。
好在苏映雪上前一步,轻轻将他那哭泣不止的嘴给捂上。
“别管他了,你们二人好好说说话,我带他在一旁等你们。”
苏映雪抱起了不停抽泣的小家伙,后退了几步。
王秀秀看着一身玄衣锦袍的陆景泽,心中涌起的酸楚更甚方才。
而陆景泽呢,静静地注视着她,眼中情绪翻涌。
这一袭衣衫,乃是她某一日心血来潮,兴致大发之时亲手给做的。
那时的她满心欢喜,精心挑选布料,细细裁剪缝制,只为能让他穿上时展现出最完美的风采。
可他起初穿上了一次,便搁置在了柜子里,不再上身。
她曾以为是嫌弃这衣衫不够好看,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
然而,后来听王妃解释后,她才知晓了。
原来,穿上锦袍的第一天,他面上不显,私下却高兴得像是只花蝴蝶,逢人便炫耀。
但也正是因为那天,锦袍险些被出去玩回来的小世子给弄脏。
从那之后,他便将这锦袍小心地收了起来,虽不曾轻易穿着,却也时常整理熏香。
“真好看!”王秀秀笑嘻嘻地夸赞。
陆景泽听此了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她揽进怀里。
“你喜欢,我以后常穿给你看。”
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让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王秀秀将头轻轻地靠在他身上,微微仰头,看着他坚毅的下巴和轮廓分明的脸庞,然后缓缓地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和气息,轻轻蹭了蹭。
“好,等我回来了,多给你做几件,这样你就不用怕弄脏了。”
原本只是想调笑他的话,此刻说出来,却也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万事都有我,你别逞强,一定照顾好自己。”
陆景泽强装镇定,若是王秀秀此刻掀开他的袖子,便能发现,那握着玉佩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嗯嗯,放心吧,我走了啊!”
王秀秀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转身瞬间就红了眼眶。
小世子哭着不舍她离开,苏映雪带着嬷嬷,拦着小世子不让他去捣乱。
即便是听到了陆煜年那哭天震地叫声,王秀秀也没敢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地登上了马车。
马车滚滚而去,带起阵淡淡的灰尘。
直到车队远到再也见不到一丝影子,陆景泽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浑浑噩噩地回到了书房。
今日送了王秀秀离开,他本应快马加鞭赶赴朝觐殿去参加早朝。
可现如今,心中尽被思绪所占据,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空荡荡的
无奈之下,只得让人去告了假。
“怎么样了?”
“回王爷,侧妃娘娘已经顺利出了京城,去往护国寺的人也已抵达院中并安顿妥当,按照您之前的吩咐,一路上都未曾停下轿辇过,现在所有人都知晓侧妃娘娘乃是为了皇家祈福,已然在护国寺中潜心诵经,祈求福祉降临。”
陆景泽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思忖着什么。
片刻后,他挥了挥手,淡淡地道:“嗯,你下去吧。”
午夜那如墨般浓稠的时刻悄然降临,静谧的书房之中,烛火莹莹闪烁。
陆景泽静静地躺在书房里的榻上,如同一条被困住的鱼儿。
他闭上双眼,试图让自己陷入沉睡,然而脑海中的思绪却如同一团解不开的毛线球,越是想要理清,就越是混乱不堪。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那股烦躁的情绪却是渐渐蔓延至全身,让他久久无法入睡。
终于,他猛地起身,像是要摆脱束缚一般,大步走向窗边。
窗户被猛推开的瞬间,清冷的风就裹挟着月光,如潮水般汹涌而入。
微弱的月光尽数带入屋内,短暂地照亮了这片黑暗的空间。
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光明之后,那原本摇曳着的火光在风中剧烈晃动,最终“噗”的一声熄灭。
一瞬间,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殆尽一般,只留下了更深沉、更浓郁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