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从临街窗户斜切进来,正好落在古典区的德沃夏克专辑上。
老板娘起身换唱片时,传来鞋跟敲击金属的脆响。
盛冬从二层书架的铁质楼梯走下来,那道包着防撞棉的下挂梁突然截断空间,他低头弯腰避免被碰到头,黑色风衣包裹下像个问号。
路过我身边时并未停留,径直推开了玻璃门。
右侧图书区有皮质书凳,坐在上面的男人抬起狭长的黑脸,看了一眼盛冬的背影后,垂下头继续看书。
我知道他已经完成了侦察,于是在店里走马观花的看了几张专辑后,离开清音雅社。
“线索对上了?”我追上盛冬,“嗯,还有新收获。”
盛冬拿出一张硬卡纸腰封,正是速递线索中的那张,外面包着防水袋。
“你找到腰封对应的那本书了?”我接过防水袋,拈着边缘发黄翘起的卡纸。
两侧折痕的间距是16厘米,正好匹配标准书籍的宽度,折痕正中间是“195* ****ector';s E****n ***cord”的字样。
所以我猜这是放在一本书上的腰封。
盛冬拿出推牌,“啪嗒”地推着:“不是书,是唱片上的宣传封套。”
“折痕很新,卡纸很老,是为了放进牛皮纸速递袋才折的。”
盛冬还告诉我一个冷知识,书籍封面上装饰活动硬纸卡,是近20年才流行的。
“上面的字表示专辑系列,我推理出的全称是1953《director';s Edition Record》。”
“之所以是1953不是1952或者1954,是因为刚才在里面的木架上,看到了1950-1955年的6年典藏,当然现在独缺1953年。";
走到几百米外的停车位,我拿过他的车钥匙:“b市有六家旧唱片市场...”
“我之前也没来过这里,都是去我家附近叫‘城南新事’的店。”他坐在副驾上,拿出手机,点开店铺评分页面。
“开业二十年的老店,月均销量20单,但54条评价全是五星,点亮最多的标签是:时间胶囊的理想栖息地!”
我听盛冬讲过,发烧友都把黑胶唱片叫做时间胶囊,大概是认为在这盘聚氯乙烯中封存了岁月的味道吧。
“另外我还有新的发现,那架放得很高的老式打字机,很有趣。”
盛冬上车后给导航输入了一个地址——爪印悠乐宠物乐园,放低副驾的背椅,黑色直筒裤与真皮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咱们去给小雪添些装备,它最近有点掉毛,还总爱抓东西。”他盯着自己黑色打底衫袖口的细毛。
“好嘞,您坐好了,咱们出发。”模仿着专车师傅的语调,我打着方向盘开进行车道。
三拍子的节奏从车载音箱里流淌出来,音色清澈得让我这个音盲都想正襟危坐。
盛冬的右手食指在皮质扶手上轻敲,认识3-4年来,还没见过他弹琴,不过看手型感觉弹得错不了,按照相声里的说法:“祖师爷赏饭!”
我刚才随手放在储物台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随着拍子微微震颤。
这首曲子昨天在寒武时光听过,叫《邀舞》。
“小时候最怕弹这首,指法和节奏倒是不难,但是旋律有点,阴森。”他突然开口。
我打开转向灯,盯着后视镜,“比舒伯特的《魔王》更瘆人?";
";《魔王》的恐惧是闭环的。”他坐起来,眼睛看向窗外,用手把安全带调到衣领下面一点。
“马蹄声是父亲在奔逃,孩子的尖叫是魔王的饵料,最后的休止符是死亡降临。”盛冬的右手食指敲击出变奏的切分音。
“那些转调像蒙着面纱的幽灵忽近忽远,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小节会从阴影里伸出什么样的手。”
盛冬的眼神迷离,像是沉浸在过去:“你明明看见水晶灯下的丝绸舞鞋,抬头却发现大厅里空无一人。”
爪印悠乐宠物乐园的玻璃橱窗上,菱形金属网格分割出十几块展示区。
盛冬拿了2罐猫罐头,和海洋之星三文鱼配方防掉毛冻干。
路过猫抓板货架时,他逐个拿起认真比对标签上的剑麻含量和产品密度参数。
走到犬类用品区,发现这里还有寄存服务。
盛冬径直走到大型犬寄存区,碰巧只有一只贵宾犬,白色,正卧在不锈钢犬笼里面休息。
他看了看其他空笼子,在其中两只前面站了站,用镊子夹出了里面的几根毛发后,用纸巾包了起来。
我走过去,看到笼子上分别贴着两张标签:大力,金毛,4岁和Lucky,纽芬兰,5岁。
盛冬又盯着笼子看了几眼,我看就是个空笼子,有几个玩具而已。
去给小雪的东西结账后,我们回到了车里。
我握着方向盘,中控台的大屏幕在夜色里泛着微光。
“这次速递的资料里没附新闻链接,”我瞥了一眼导航,“神秘人忘记了?”
以往十件悬案,都有案情介绍的链接或者新闻截图,这次连谜面都没有。
盛冬点着地图,蓝光应在他白皙的前额上:“不是忘记,是他觉得之前我们破案太容易了,这次上难度了。”
“无所谓,我们把这几个线索都摸排清楚后,串起来,谜底谜面一起交卷。”
新的导航地点是位于b市机场附近的翡翠宫大饭店,这也是线索物证中提到的地点。
历时90分钟,我们终于赶到了翡翠宫大饭店,只见白色大理石外墙在午后的阳光中被镀上香槟色的光芒。
金色浮雕造型沿着穹顶飘洒而下,快到地面时却纷纷隐去,显得流畅又神秘。
走近一看,我才了然,这么设计是为了突出青铜喷泉的地面水池造型,还有鸢尾花纹的雕花迎宾门与这些层层呼应,没有喧宾夺主。
我们进了大堂,直径四五米的水晶吊灯悬在头上,上万道菱形光影纷纷投在镜面一般的墙上,就像流星雨。
盛冬熟门熟路地走向二楼宴会厅。
“跟你也去了很多高档场所,这次的大饭店的设计,属实算得上是空间美学。”
我由衷地说,盛冬头也不回:“匠气,或者说思路太窄,一味的堆砌。”
“你认识这位设计师?”
“你也认识,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