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丝像被揉碎的月光,斜斜地漫洒而下。
盛冬将四件证物摆在桌上,还有一张微型存储卡,已经放在了我的电脑上,我之前检查过,没有病毒,款式也是普通的市场款,里面有两段音频,一段视频。
昨天小雪对牛皮纸袋表现得异常戒备,弓着背如临大敌。
我和盛冬排查后发现,它的敌意并非针对信封本身。
我们尝试每次把1种线索证据摆在小雪面前,从牛皮纸袋开始,看看它的反应。
一直放到音乐盒时,小雪脖项上的黑毛炸开,琥珀色瞳孔缩成细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尾巴绷成一条直线。
盛冬拿开音乐盒后,它的黑毛如退潮一般慢慢伏贴。
我左手托住小雪的脊背,右手在它脑门上轻轻抓痒,感觉毛下的皮肤慢慢放松。
盛冬走进吧台后面的小房间,那里是他的实验室,里面有生物、化学等仪器和试剂。
很快小雪已经半眯起眼睛,用温热的脸颊在我手掌和手指上蹭起来,它柔软整齐的毛发摸起来很是舒服。
吧台后的橡木门发出轻响,盛冬推开实验室的磨砂玻璃门走出来。
“是一种宠物犬的味道。”盛冬停在咖啡机旁,摘下手套扔进不锈钢垃圾桶。
“音乐盒里面有犬类毛发,我现在比对不出来,更新下样本库。”
我按下电脑上的播放键,给盛冬播放从微型存储卡中导出的音频和视频。
两段音频的杂音很大,说话语速也很快,而且应该是仓促下开始录制的,是一男一女两人在吵架。
视频是一个聚餐的场景,几位中年男女在一起吃饭。
铜锅在电子炉上蒸腾起白雾,玻璃转盘上还摆着10几盘荤素涮菜。
穿藕粉色短袖的女士用长筷在锅中夹着菜,大约四十多岁,皮肤白皙,上身微躬,夹完把长筷对齐,稳稳放在了火锅旁边的架子上。
服务员推开包厢的门,手里提着几瓶啤酒,旁边一位圆脸的短发女孩接过一瓶啤酒,倒进了夹菜女士右手边的杯子里。
旁边一位肤色微黑的长脸男士似乎在说些什么,逗笑了大家,圆脸女孩表情无奈地把自己的酒杯也倒满。
视频到这里结束,盛冬又是双手虚握,老僧入定的姿势。
几分钟后,他拿着那张类似图书腰封的证物,看了看,又拿起手机。
“明天让小雪在我家,寒武时光停业一天。”
我知道他又有了线索:“那咱们哪里见?”
“你也蛮久没休息了,明天睡个懒觉,中午一点,在这个地点。”
我手机一响,弹出一条提示:清音雅社。
清音雅社坐落在老城区的一条旧街道上,门面是灰白色的水磨石墙面,两边外墙上爬满了茑萝和常春藤。
招牌是块雾蓝色的木牌,用铁艺支架挂在屋檐下,上面用黄体写着“清音雅社”四个字,章法疏朗,气韵连贯。
门口确是朴雅,就是旁边五金店和服装店的霓虹招牌稍有抢镜。
进门后,店内分为左右两个区域,各有50平米的样子。
左边是黑胶旧唱片区,深褐色的木架上摆满了爵士、古典和交响乐等经典唱片,每张都贴着手写的标签,字体清丽,与门口招牌上神似。
右边全是二手书,铁质的梯子形书架上按年代排列着从50年代到最近几年的书籍,最上面放着一台老式打字机。
中间的柜台由旧钢琴改造而成,玻璃柜里展示着珍贵的20年代的黑胶唱片,距今已经100年。
天花板垂下5盏带有不锈钢外壳的工业风吊灯,灯光落在地上,细看才发现有玄机。
原来其中四盏吊灯内各有一个半透明的字,组合起来就是清音雅社,中间的一盏灯光是雅社的标志,半张唱片和半册古籍,唱片的音槽和古籍的书页纹路巧妙融合。
我从一进门就看到了盛冬,背冲着门口,站在梯子二层上捧着一本鹅黄色的书,垂首静读。
店里人不多,书架和唱片架周围三三两两,基本上没人交谈。
我走到唱片区,看到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莫兰迪灰绿的简约旗袍。
头发盘起,插着银杏叶形状的银簪,戴着一条俏丽的南红项链,手上戴着雪白的棉线手套,用棕色手柄的软刷,轻扫唱片纹路。
估计这位就是老板娘。
我看盛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也不好进来看一眼就走,那样显得太突兀,就假装看起唱片来。
如果不是寒武时光开业后,盛冬添置了一台黑胶唱机,我甚至从没见过这东西。
我路过爵士区没有停留,蓝调的木架上,混进了两张戏曲唱片。
想起之前在b市大剧院现场聆听昆曲《牡丹亭》,我不由得端详起其中一张《梁山伯与祝英台》。
侧封标签上潦草地写着:“1963年,第二幕,微杂音,可试听。”
老板娘此刻正在给一张《夜来香》封套补色,握着细色刷的手套展开三个指头,像是朵兰花:“这张应该是绝版,而且是原封,雨天听来,更有韵味。”
她说完又低头修补边缘的破损,五指又并拢起来,细色刷又轻盈地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