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依毕竟是仙门顶尖世家培养出的千金闺秀,福身行礼时端庄大气,居然换来了凰一声清啼。
听见这声意料之外的仙音,林三娘子一顿,微微憋红了脸,生出一丝羞怯,但笑容仍不失明媚自信。
这样一副模样,熟悉至极,但明明……林三娘子就是自己遇见的第一人。
余槿昔出了神。
张扬明丽,敢闯愿试,爱未知喜探索。
永远会把自己的光热无私分给周边人。
见不得别人沉溺悲伤,最无奈面对哭泣的水光,总是能想尽一切办法驱散心情的阴霾……
因为。
【——我呀,便就是“喜”!】
一片花海中,形制奇特的衣装在足尖点地中旋展半圈,与她身边所有人都不同。
飘渺模糊,风吹就散。
“小师姐?”
是鹤云在柔声唤她。
眨眼间眸光再次清明,余槿昔停下来想了想,喃喃问道:
“舒白,别的小队在何处,怎么一直没有看见?”
鹤云侧目,看余槿昔微勾着唇角,满眼的好奇亮光。
似乎是真的很专注在看比赛,也很认真在询问他。
原本的话哽在喉间,慢慢压下所想,鹤云转而回答道:
“林漠也被排在了今日这场,我去看看他那处。”
“好。”余槿昔歪头冲他笑,还是同平日里一般活泼朝气,“那就麻烦你啦!”
瞳孔对接的水镜画面转换追踪对象,大商人熟悉的脸渐渐去雾清晰。
他正横眉吼道:“大师姐,红雨道友!退后,我来锁住它!”
飘花顷刻远逝,剑穗抹出一道波状起伏的影,也忽地飘远了。
说话间已经为靴边贴上符箓。
林漠展开一叠符纸,与两道清影擦肩而过,在符箓加持下迅速跃进。
面对着一团奇形怪状的精怪,大商人游刃有余地四处穿梭,将它四方上下的空气零星留出一道道笔画。
准备完毕,林漠哼笑着:
“来试试小爷的最新改良吧,鬼东西。”
抬指催动符文,零星的笔画高速旋动,精怪铜铃大的眼睛爆出乌黑发亮的血丝,诡异的声音洪钟敲击一般荡开,似泣似怒。
见那东西挣扎地愈发剧烈,隐隐有挣脱的趋势。
林漠一摸袖口,空空如也。
没了趁手符箓也不急,他沉声道:
“画天,凝形!”
一张紫蓝色的符箓刚刚出现,就被意念操控着无限延展。
林漠随手画符,以空气为符纸,一百多道笔画却一笔不少地出现在缓缓升空,足以遮天蔽日的灵武上。
完笔,灵武狠狠下压,刹那间飞沙走石自四方飞溅。
再看那精怪,果然挣动不了,只能徒劳蠕动,愤恨鸣吼。
翠掩桃红裙的女郎惊悟,略显甜美的女音急急提醒:
“林道友!丝鹭书院的楚弦凝楚道友还被这东西缚在里面!”
差点忽略了这件要紧事,林漠闻之色变,赶紧问:“二位可有想法?”
“有的精怪最喜吞食活人,传承之下,吾师莲渡一脉便有一剑招,能够破害不伤里,我来试试。”
大师姐上前一步,眼神交换下,再次提剑踏空。
莲渡长老一脉剑法,对体态与柔韧的要求苛刻至极,必须从小培养,日日锻炼。
李盈烟生而被弃,好在幼遇奇缘,由莲渡所养。
少时一日不离师尊,训练又最是刻苦认真。
若问羽剑宗大师兄,多数人会联想到首徒师兄柳如絮。
可一旦提到羽剑宗的大师姐,羽剑宗弟子会异口同声地回答同一名讳——李盈烟。
出剑曼妙若舞,点,旋,踏。
腰身弯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手腕灵活柔巧,带动着本命剑却留影狠厉。
战场为台,以身化剑。法衣蹁跹间,回眸破万军。
鼓胀的肚皮出现光隙,逐渐开裂,精怪惨叫一声,弥漫出的血雾腥甜。
与此同时,一声铮然弦音混入其间。
等到林漠画出风符吹散淡红雾气,垂发的青竹锦衣才在一层淡淡的屏障庇佑下出现。
她紧紧抱着一个人,二人都安然无虞。
青竹锦衣一撩遮眼垂发,脸色发白,声音些微暗哑:
“人齐了,这位道友一直被精怪给困在里面,好在情况尚好。”
李盈烟收剑而立,法衣旋停。
明明自己损耗不小,但还是先担忧道:“楚师妹,你没事吧?”
楚弦凝缓缓摇头。
怀里那个挣扎着抬眼,见她居然在摇头,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没事?那精怪胃液厉害,又非凡物,你强撑个什么劲儿!”
说着就要挥开她的双臂,脱离保护范围。
楚弦凝微微不稳,多少有些自身难保的意味,也就由着她去了。
一席流霞红纱的小女娃蹙起脸,花了好大的勇气才忍着反胃恶心跳离失去声息的一堆肉沫。
期间还不忘撩高衣摆,就怕一不小心沾带。
她看起来十一二的年纪,恐怕是参赛弟子中最小的一位,连说话都还没脱离软糯尾音:
“出来啊!那片的空气多让人作呕!”
青竹锦衣的女娘似乎想冲她笑,笑容还没摆出来,眼前先一黑,居然就要落下地去。
大师姐飞身一掠,扛起手臂揽好腰,将楚弦凝带了出来。
林漠连忙跟着过去,想看看情况。
一席翠掩桃红裙的红雨则有些微不悦,质问着:
“想来楚道友应当是专程为了救你,这才以身犯险。这位师妹,恕我直言,你刚刚那是面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谁知那流霞红纱比她还不悦,小脸蒙上阴云,一撩袖子就是一副要开干的架势:
“什么师妹?我是吃错了药,受了药效副作用,年纪可比你大的多!”
不小心旁听一耳的林漠:“……”
吃错了药?
“还有,那精怪胃液珍贵,是上佳的入药材料,我特意为此设下计才完整进了肚子……明明就是她坏我好事!”
红雨好像被这一番言谈惊到了,指人无礼,她就用眼睛瞪。
“你,你这人简直!”
无理取闹?按她的说辞,她理由挺充足。
忘恩负义?若她专程进去,恩肯定是不认的。
冷血无情?还没到这个地步。
……
简直了半天都简直不出来,红雨气急一跺脚,也向着软倒在李盈烟怀里的女娘去了。
流霞红纱嘁了一声,远远看了好半天,闷闷道:
“可真真儿是弱柳扶风,谁见都怜!”
说完,自己也跟着去了。
动态追踪这位流霞红纱女修的观赛台丹枢阁弟子纷纷扶额。
借着指缝偷偷瞟一眼坐席两旁的别派弟子,有些看不下去水镜画面。
这位被称赞为“天才药师”的五师姐嘴硬还略微毒舌的程度熟悉到亲切,发挥依旧很稳定。
时不时拿自己试验药效,隔三差五吃错药的习惯也依旧。
但这些……都不适合搬上水镜来说啊!
家丑还知不可外扬!五师姐这是什么都不怕对外说!
水镜里的丹枢阁五师姐挤进人堆,与在场几人一对比,显得极度小巧。
她口中不住嚷嚷着:“让让,都让让。”
红雨经过刚刚的事情,对她有些不满。
哪怕她顶着一个水嫩嫩的娃娃脸,也还是在看见她靠过来后忍不住小声嘟囔着:
“真假,还来干什么!”
“我是药师,也是医士,经过考核持证的那种。”丹枢阁五师姐含着鄙薄斜睨红雨一眼,“我不来你瞎捣鼓能有用?”
“我……”
红雨哑口无言。
大师姐臂弯里的青竹锦衣,紧抿的薄唇呈现一种淡淡的粉。
她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冒着虚汗,像是雪梅沾了露,在这样的状态下居然也能显得秀致雅观。
吃错药的娃娃脸五师姐一探脉搏,顿觉额角突突直跳。
头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