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现在而言,神女降世并不是一件多么稀罕的事,年岁长资历深的大能们一生甚至遇见过两代神女现世。”
无赛程的休息时间,相熟的弟子们聚集在一处,凑热闹的也被允许加入。
联试穿着各门各派统一的弟子装束,各式各样的法衣也算是一种无言的身份述说。
绕过山石廊榭,迎面就是依真山贴巨石而成的“瀑布屏”。
日常一直在用水柜贮水,也就这几日人工放水才能得见此景。
景旁扎堆着十多个弟子,看衣装起码有三个门派。
其中一位流霞红纱的男弟子目光慢慢扫过每个人的脸。
他忽地沉声,煞有介事道:
“但今日同诸位道友聊起此事仅是因为这一代的确有所不同……”
一位紫烟丝帛的男弟子有点被唬住,这片安静诡谲的氛围影响着他也沉下声:
“具体如何不同?”
不知道这些人前面到底都聊了些什么怪力乱神的奇异事,青天白日下的十几个人头聚在一起,气氛居然阴沉到发冷。
众人沉默,皆屏息凝神等待着回复。
“诸君应知,如今的六代神女时期,雅慈神女来自上修界幻月宫。”他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传闻——还是宫主亲女!”
“嘘——”
青竹锦衣的男弟子连忙让他噤声。
微微抬头四处看看,确认没有更多人后仍然心有余悸:
“给了你几个胆子?神女无亲,你记得这个就好!”
都怪这个氛围太好,众人道尽听闻经历,惹得自己也放下了戒心,的确有些失言。
嘴上不把门的弟子态度诚恳至极:
“哎呦,我认罚,诸位全当过耳风,随它去吧!”
好好的话语被多次打断,同门流霞红纱的弟子不耐烦地拿胳膊肘戳他:
“师兄,你能不能好好讲!”
这位师兄摊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德淑神女我想诸君应该都知道,我便不过多赘述了,现在我们来讲讲静安神女。”
静安神女?
同门师弟纠正他:“六代只有两次异象降世吧,哪来的第三位神女?”
“那是你孤陋寡闻!”这师兄反驳道。
“不过也不能全怪你,这第三位神女确有她的特殊之处。”
一众男弟子中也不知道何时来了女弟子,离着半步远的距离,拦下身边的同门师姐妹,安安静静凑耳过来。
“特殊之处?能有什么特殊之处?”一男弟子惊呼着。
这位流霞红纱的师兄停顿下来,不说了。
在如愿以偿地听到一连串叹气声与抱怨声后,同门师弟的药粉已经出现在手中。
流霞红纱的师弟笑得很危险:
“这个时候装什么高深莫测,别逼我拿你试药。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我正发愁找不到试验体呢。”
一个冷激灵过去,抠抠脸,努力找回作为师兄的面子:
“我想着该如何说,师弟你可别误会我,干这种事不道德。”
你什么熊样我还能不知道?
流霞红纱的师弟冷哼一声,揣好了自己的药粉。
其余各门本着听故事而来,旁观这样的小打小闹觉得有趣,原来丹枢阁里的弟子斗嘴都是直接上药警告的。
青竹锦衣的那几个想笑又不敢,这要是在丝鹭书院,没有随手来一段“乱神”给对方制造点幻觉都算好的。
师弟的威胁得当回事,谁知道他最近又研制出了个什么药粉,有什么功效。
流霞红纱的师兄清嗓,偏头忽略同门师弟的眼刀子:“异象降世于神女诞生处方圆千里,未能亲临观仰的也只能听他人口口相传。”
“但在座诸君其实并没有听说过第三位神女的降世异象是吗?”
同门师弟简直无语:“废话。”
这位流霞红纱的师兄有点挂不住脸,视线躲开的时候不经意看清楚了几位青竹锦衣道友脸上快要忍到表情扭曲的笑意。
流霞红纱师兄:“……”
欲哭无泪地碰过眉尖,收到传音的同门师弟打量他一眼,一番讨价还价后,态度突然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师兄讲得太过引人入胜,您再好好说说,我是真想听。大家都别闹了。”
其余众人:“???”
流霞红纱师弟身边的紫烟丝帛倏忽扭头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
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讲个故事还这么一波三折,流霞红纱的师兄无语望天,也真的是没谁了。
“即使不知道具体情况,即使数次异象各有差异,但也大体能猜得到。无非就是各异祥云,神光,亦或者是凤鸣,天宫……还能有什么太大区别?”
半步远的女修听他们一直在卖关子,忍不住出声说起自己的想法。
“难不成这位静安神女的诞世还能反其道而行?”
一群大老爷们堆里传出女声,众人面面相觑,一回身看见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别磨磨唧唧的,继续讲啊,等你们半天了都!”
给几位女道友让出听众的位置,怕唐突冒犯,女修们左右的男弟子自觉保持几指间距。
气氛这才认真起来。
“道友猜测不错,我们已见的异象都偏为祥瑞,但这位静安神女的确有所不同。”
“这位神女诞世时,那可是彼岸弥漫,血色欲滴,深渊龙鸣,令闻者哀恸,见者惊异,可谓是诡谲艳丽至极。”
语言拼凑出画面,一众弟子脑海里的场景殊途同归。
“况且到了如今,我们能知道踪迹的,除了在幻月宫闭关的雅慈神女,也就只有羽剑宗的德淑神女,又有谁见过或者听说过静安神女有在上下修界出现的?”
别说什么有没有听说过静安神女有没有在上下修界出现这样的话,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六代神女居然有三位。
一众弟子们惊觉,从前根本不知道,现在知道后细想……居然如此神秘!
一女修沉吟道:
“彼岸丛生于冥界,其中又以忘川河畔、奈何桥头为盛,是谓极阴之花。”
“不错。”流霞红纱回道,“曾有修士与鬼修攀谈,推敲对方言语中的细节,心中居然得出大胆推测——静安神女或许并非人族,也并非半仙。”
“而是……冥界所孕育出的极阴之物!”
此言一出,四座惊骇。
陆止虽然也惊讶于这番关于静安神女的推测,但那位流霞红纱弟子说“雅慈神女在幻月宫闭关”。
这句话他倒是不敢苟同。
观赛后的林漠哥们儿气急败坏说自己要去寻仇,又行色匆匆地走了。
现有的话本都看完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长者们的观赛高台去不了,他一时间居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事情。
闲来无事来此闲逛,加入了这个讲故事的人堆。
从最开始的狐妖报恩、妖魔画皮的民间诡异故事逐渐到弟子们各自委托时遇见的真人真事,现在又聊到了静安神女的事。
一直听得津津有味的陆止现在有些痛苦,他想反驳什么“神女闭关”的言论,告诉他们兰蕙神女的本命玉已经碎裂,神女已亡。
但他没有证据,也不能够告诉旁人自己究竟是如何得知。
幻月宫把消息闭塞的确实严,可另一个自己存着活了几千年的记忆,什么是非黑白没见过?
再说了,数代妖君的西席位置也不是给白占的。
有情报不能分享,独人承受的滋味对他来说其实并不好受。
陆止默默退出了众人对“静安神女是极阴之物孕育”这个事情的七嘴八舌讨论。
下山的禁令在这几日解开了,宗门中小弟子基本上都相约着结伴下山玩去,陆止的小友们今日果然也都不在。
唉声叹气想回去睡个觉来打发时间,突然一道倩丽清影自他眼前滑离。
辨认出了那属于谁,陆止的心跳几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