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执素撑起下巴,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她死后,谢南无望着一屋子瓶瓶罐罐发呆的画面。
他本来就不太爱说话,没了她,一个人呆着肯定整天更加死寂沉闷了。
那该有多可怜……
戚怜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总之,素日那张无忧无虑的脸小小地皱巴起来。
她以为是自己话说得太沉重,特意打了个响指,说笑道:“不过,每回我去给夫君扫墓时倒是挺热闹的,总有好几只鸟儿栖在碑上,叽叽喳喳叫嚷一整天地陪我,最开始,我以为是我夫君他不愿让我孤单,后来才发现,是苍术提前几日都来这儿给鸟儿们喂谷子,鸟儿们被养出习惯才跑来叽叽喳喳地讨食吃。”
姜执素:“哇哦。”
苍术平时看着贱嗖嗖的,私底下对心悦之人原来也这么纯爱。
“那师姐,你对苍术是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戚怜撩起耳边碎发,对她笑了一下:“我这人,守信重诺,说好了这辈子只要他一个人,就是只要他一个,化成灰,化成白骨,也都只要他一个。”
纯爱也没用咯~
还好苍术已经恼羞成怒跑了,否则又是一把面对面的大刀。
“对了,戚师姐,梁姑娘那儿最近与你有联系吗?我给她去了几封信,都没回。”
戚怜解释:“这些日子妖族肆虐呢,师父所在的箭宗周遭不时遭受侵扰,大抵是因为师父已带着宗门避世许久,真有些不擅长应对了,香寻忙于镇压骚动,怕是就没顾上看你的信,原本我也想与你说来着,这两日我就动身去帮帮忙。”
这么大阵仗?
姜执素紧着眉头想了想,原书中连隐世宗门季长青都惊动的大战可是不多,可眼下这时间线和发展早乱了,难以判断。
从戚怜那儿走了后,姜执素难得的起了一个驾云术,去往龙族所在的寂灭峰。
半道上还给师长夷拨了一个通言镜。
师长夷明显那边焦头烂额的,忙得脚不沾地,好半晌才找了个安静些的角落问她何事。
姜执素:“没事,骚扰你。”
师长夷:“……姜执素,其实我也是有脾气的。”
姜执素:“棉花一般的脾气吗?那很q弹了。”
师长夷:“……”
姜执素:“学着点,以后没事多这么骚扰骚扰谢南无,不然他一个人会闷的。”
师长夷刚想说你俩整天腻腻歪歪的我一打扰阿熠跟要宰了我似的我哪里还敢开口,一个字还没骂出口呢,通言镜咔哒一下就没了画面。
“这姜执素……”
挂了通言镜的姜执素则窝在云舟角落里抻了抻胳膊腿儿,喜提好几下清脆的嘎巴嘎巴声。
紧跟着,就是关节深处弥漫而来的悠长钝痛。
云舟由水雾凝聚而成,自然是潮湿幽冷。
如今时节已然初夏,平日里都暖暖和和的还没觉得有什么,一上云舟竟然勾惹出这些疼来,走这一趟还真是费事。
姜执素疼得嘶溜嘶溜直吸气,像一条修炼不到家刚化形的小蛇。
大半年没见,寂灭峰好似无形之中变了个模样,一改从前的阴森妖异,反而繁华遍地,绿野如茵。
一路过来还见到屋舍洞穴前挂了好些色泽鲜艳的旌旗,漂亮秀美的绣花在风中微微飘动。
“嘿嘿,都是我绣的。”
一见到李阿满她便问起这个事,李阿满还有些不好意思,说是她来了寂灭峰后没什么事干,就将绣工重新捡了起来,随心所欲地绣了好些。
原本都只自己收着放着,阳玺偏偏动不动拿去赏人,赏就罢了,还要特地每回都强调一遍,“此物是我夫人亲手所绣”。
啧。
还妖族少主呢,哥们你的显摆感能不能不要这么重!
今日来的不巧,阳玺带部下出去镇压动乱了,不在。
李阿满在一旁轻轻摇动婴儿推车,听明她的来意:“灵猫?你专程来一趟,就是为了挑一只猫回去?长生宗不是有好些吗?”
姜执素不好解释太多。
她已经想好了留一个什么样的活物给谢南无。
一只猫,他说过,自己很像他小时候养过的那只猫。
寻常的猫不成,必须得是妖族这儿沾点灵性的灵猫,她才好在死前分出一魄,附在猫身上,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还算勉强能陪着谢南无。
她想了想说:“你们这儿的猫漂亮。”
李阿满被逗笑:“好呀,你要什么样的?”
“白色长毛,蓝眼睛,体格嘛……强壮一点的。”
李阿满朝她眨眨眼:“白要可不行——你替孩子取个小名?这孩子到底是在你们长生宗走过一遭的,灵根也是你偷偷塞的那一株仙草开的,你不给取个名?”
早说嘛,就这点小事。
姜执素俯身,去逗弄摇篮床里咿咿呀呀的小孩儿,略思索了下:“这样,既然与我这么有缘,那就从我的名字里取一个,我叫姜执素,取一个‘执’字,孩子小名就叫‘吱吱’怎么样?”
话音未落,就有一道沉静的男声从门外走入。
“我是龙族,不是鼠族,吱吱吱吱的,像话吗?”
可惜一转眼,自家夫人就已经咬着拨浪鼓,一口一个“吱吱”,眉飞色舞地逗弄起来。
阳玺当即住了嘴。
姜执素如愿挑选到了一只完美符合她心愿的白毛蓝眼小猫,性情也活泼不失温驯,她抱上后就没再撒手。
阳玺眼不见为净,全程都没怎么看她这倒贴样儿,只在临走前开口问了句:“你当真是要让长生宗就这么掉出宗盟?”
姜执素大大咧咧点头。
阳玺蹙着眉,瞥她:“你也知晓如今四方的动乱了吧?比起你们宗盟内的仙门,避世的,混不进前百的,显然在这次动乱中更加力不能支,你也不能太放任自流。”
姜执素抚着白猫的背,咧嘴一笑:“这不是有咱们神勇无双的阳玺少主吗?而且我在宗盟有人,不至于真混那么惨啦。”
阳玺不再多嘴,倒是李阿满在她云舟将起时,特地跑出来,朝着她用力挥手:“姜掌门~记得~三月后来喝孩子的生辰酒~~”
云舟已悬在青空之上,姜执素靠着舷窗听见了,心底微微惋惜。
反正,酒定然是没法喝上了。
早知这趟就该提前备个小孩的生辰礼再来……想到最后攥着的手一松,还是算了。
她已经有太多太多的遗憾,没法亲自去一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