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国师府内,青铜灯台上的火焰突然剧烈摇曳,将墙上盘绕的蛇形浮雕映照得如同活物般扭动。
高耸的穹顶上垂挂着玄色纱幔,幔角缀着的青铜铃铛在气流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霎那间,青玉案几上的青铜灯焰就突然灭了。
“怎么回事?”国师猛地站起身,墨色锦袍上的暗金饕餮纹在幽蓝烛火中仿佛活了过来。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熄灭的青铜灯,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
冥冥间,国师已经察觉到自己有部分信徒没了性命。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位独眼信徒踉跄着冲进来,靛青长袍被汗水浸透,腰间的铜铃发出杂乱的脆响。
“国师大人!梁国传来急报,那些噬灵妖树,那些树……”
国师袖中的碧鳞小蛇闪电般窜出,缠上信徒的脖颈:“说清楚。”
信徒脸色发青,颤抖着将梁国境内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荒山那位神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把妖树全变成了能结果子的神树!百姓们不仅不怨恨,反而日夜感念山神恩德!”
国师瞳孔骤缩,蛇形竖瞳在暗处泛出骇人的绿芒。
他猛地捏碎自己身上的灯盏,飞溅的碎片在玉石地面上划出尖锐的刮擦声
“噬灵妖树是邪树,怎么可能成为宝树,还浑身都是宝?真是可笑,妖就是妖,注定被人唾弃!”
国师袖中的蛇链无风自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摩擦声。
他精心策划的噬灵妖树计划,本该让梁国农田干裂、百姓绝望,最后他再来做这位“救世主”。
可现在……
又一名信徒跌跌撞撞冲进来,“梁国边境的探子传讯,荒山派出的信徒已经走遍七个州县,那些被妖树吸干的土地,全都恢复了生机!”
国师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早该想到的,那个所谓的山神娘娘手段了得,竟然能够在梁国都城显灵,还解决掉那位梁帝,必然不会被威胁!
现在最棘手的不是他们之间的恩怨,而是民心!那些农民们发自肺腑的感恩戴德,每一句祷告都在为山神输送纯净的信仰之力!
“立刻调集……”国师的话突然被一阵地动山摇的震颤打断。
殿顶悬挂的珠帘剧烈晃动,琉璃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府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远处群山中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国师府花园中的假山石轰然倒塌,惊起一群栖息在檐角的麻雀。
独眼信徒扑到窗边,突然瞪圆了一双眼睛:“国师大人!横亘山脉上面有水冲下来了!”
燕国百姓非常特殊,他们天生就是战斗的种族,燕帝又一心想要吞并附近的梁国。
所以得到国师的帮助,燕帝就迅速下定决心,将国都迁到就在横亘山脉附近。
就是为了能够针对梁国,及时调兵遣将。
皇宫金顶在晨曦中闪闪发光,朱红的宫墙延绵数里。然而此时此刻,漫天的洪水仿佛一条又一条咆哮的巨龙,顺着山脉冲下来。
这一刻,就连燕国国师都感受到了灭顶的危机,他迅速飞了出去,看到这个场景之后,双眸几欲滴血。
这种级别的天灾,但凡冲下来,整个燕国国都都得被灭掉!
“国师国师,你快想想办法!”
“天塌了,天塌了啊!”燕帝披着明黄色寝衣冲出来,赤脚踩在汉白玉台阶上,头上的金冠歪斜着,几缕散发黏在满是冷汗的额头上。
他身后,几名宫女慌乱地捧着龙袍追赶,绣着十二章纹的衣摆在风中翻飞。
周围的宫人也都急得不行,甚至有太监直接瘫坐在地上,双腿发软。
“陛下,放弃国都,我带你和几位重要的皇子和大臣离开!”
燕国国师心中一狠。
如今,也就只能如此了!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信徒神色震惊。
神,不要他们了吗?
…
燕国国都。
“快跑啊!大洪水来了!”
街道上的铜锣敲得震天响,但已经来不及了。
滔天的大水从高大的山脉奔涌而出,眨眼间就冲垮了护城城墙。
燕国国都又处于地势低洼地带,转眼间就成了汪洋中的孤岛。
燕国不远处的横亘山脉终年被冰雪笼罩,谁都没想到那些冰雪突然融化,而且带来了滔天的洪水。
城楼上悬挂的红色灯笼在洪流中上下沉浮,像是一串串血珠。
药铺掌柜赵老三刚把最后一袋药材搬上二楼,回头就看见洪水已经漫过门槛。
他拼命去拉门板,却被一股巨浪直接拍在墙上。门板上“济世堂”的金字招牌被冲走,在漩涡中打着转。
咸腥的泥水灌入口鼻,他挣扎着抓住一根浮木,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营半生的药铺在洪水中土崩瓦解。
药柜上密密麻麻的小抽屉被冲开,各种药材在水中散开。
“国师大人……救救我们……”赵老三虚弱地祈祷着,但回应他的只有肆虐的洪水声。
越来越多的百姓在燕国祈祷,他们看向国师府的方向,即便身处淤泥之中,也始终面带希望。
妇人们抱着孩子跪在屋顶上,身上的粗布衣裙滴着水;老人们抓着门框,白发黏在布满皱纹的脸上。
然而他们所期望的国师,始终没有出现。
…
梁国。
发生在燕国的大洪水,梁国自然也不能幸免。边境的界碑在洪水中倾斜,上面“梁”字的红漆被冲刷得模糊不清。
然而梁国这边的百姓非常幸运,横亘山脉比较近的崇州和万州的百姓们都震惊地看向后方,滚滚的洪水像一头猛兽,直接奔腾而下,发出凶猛的怒嚎声。
官道上,穿着蓑衣的差役更加焦急了,他们连忙大吼着,让所有百姓都奔跑起来,往高处转移。
铺天盖地的洪水淹没了一切声音,他们尽量将腰间的铜锣敲的震天响,为那些百姓们引导方向。
这些正在撤离的百姓们还好,毕竟已经离开山脚。
然而,仍停留在山脚下的周家,万家以及一些不听从官府命令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一个个仿佛被掐住脖子的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