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是去年冬天她发的一条消息:[今天又写废了五版曲子,感觉自己像个笑话],而回复赫然是:[那就笑给他们看,然后继续往前走。pS:记得给绿萝浇水]。
她猛地抬头,那盆绿萝此刻正在自家床头柜上郁郁葱葱。
“那些编曲建议……还有那两个账号!都是你!”慕澜夏的声音在发抖。
“每条都熬到凌晨三点。”姜云柏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珠,“某位大小姐的变奏曲比数学题还难解。”
慕澜夏突然扑进他怀里,栗子撒了一地。
姜云柏被她撞得后退半步,却稳稳接住了这个带着甜栗香气的拥抱。
他听见怀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所以你早就知道是我?”
“第二次私信就发现了。”他笑着抚摸她后脑勺翘起的碎发,“某个笨蛋是不是还以为另有其人。”
落地窗外,雪粒不知何时变成了雪花。
慕澜夏突然挣脱怀抱,赤脚跑到行李箱前翻出笔记本电脑:“那正好!快帮我看看这段——”
她顿住了,因为姜云柏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
“现在不行。”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尖,“姜片泡绿茶今天请假。”他的手臂收紧,“姜云柏想带他的小姑娘去吃宵夜。”
慕澜夏转身时碰倒了桌上的水杯,两人手忙脚乱去接,却弄得满手湿漉漉的。
在水珠滴落的间隙里,她突然看清了姜云柏眼底藏了多年的星光——那是一个音乐神童望向另一个天才时,独有的温柔共振。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慕澜夏追问。
“因为我觉得,只要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就会给我不一眼样得惊喜。”
姜云柏温柔地说。
*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慕家老宅的青瓦上,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
门廊上那枚褪色的家徽被雨水冲刷得发亮,隐约可见“乐律传家”四个篆体字在闪电中一闪而逝。
“啪!”客厅里,慕相远将水晶奖杯重重砸在茶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他指着低头不语的慕丝丝,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慕家培养你二十年,就换来一个第二名?你知道外面现在都怎么说我们吗?说慕家——”
“父亲!”
大哥慕起深一个箭步挡在慕丝丝面前,西装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评委明显偏袒那个野丫头,您没看到她之前还抄袭了丝丝的曲子吗?那根本不符合比赛规则!”
二哥慕起风慢条斯理地沏着安神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锐利如刀:“况且丝丝的原创曲目确实更符合现代审美,只是评委们不懂欣赏。”
他将茶盏推到慕相远面前,杯底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声。
三哥慕起齐直接搂住慕丝丝发抖的肩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嗓音里带着不满:“要我说就不该让妹妹参加这种破比赛!那么有才华,竟然评委不懂得欣赏——”
“都闭嘴!”慕相远一掌拍在红木茶几上,茶汤溅湿了家族合影。
照片里穿着公主裙的慕丝丝被三个哥哥围在中间,笑容灿烂得刺眼。
老父亲的目光扫过养女苍白的脸,终究长叹一声:“第二名……也不错。”
暴雨声中,慕丝丝睫毛上的泪珠要落不落。
她太熟悉这个语调了——每次犯错后,只要露出这种表情,三个哥哥就会像骑士般挺身而出,而父亲最终都会软化。
“但是!”慕相远突然提高音量,慕丝丝刚放松的肩膀又绷紧了,“没拿冠军就说明还不够好。下周开始,每天加练三小时!”
“知道啦~”慕丝丝破涕为笑,撒娇般晃了晃父亲的胳膊。三个哥哥交换着默契的眼神,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融。
就在这一刻,门铃响了。
管家匆忙跑去开门,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僵在原地。
暴雨裹挟着冷风卷入客厅,站在雨幕中的慕澜夏浑身湿透,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慕澜夏的声音比雨水还冷。
她径直走到慕相远面前,将密封袋里的文件甩在茶几上。
亲子鉴定书被雨水浸湿的边角黏在玻璃面上,那行“确认亲生父女关系”的结论刺目得令人窒息。
慕相远的手突然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瞪着那份文件,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这……这是……”
“您当然不知道。”慕澜夏冷笑,“毕竟二十年前,是您亲手把亲生女儿扔在音乐演奏会,故意让我走丢的。”
她指向脸色惨白的慕丝丝,“就为了这个冒牌货。”
慕丝丝猛地站起来,茶盏被碰翻在地:“你胡说!慕澜夏同学,你是穷疯了才会这么说的吧!”
“你急什么?”慕澜夏步步紧逼,“远房亲戚的孩子?还是我母亲不检点的证据?”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摔在地上,“那请问为什么保险箱里,会藏着我和慕先生的亲子鉴定?”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慕相远抱着婴儿站在音乐会门口。
慕丝丝双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这正是她回来后从保险箱偷出来烧掉的那张!
可她明明记得已经交给了“赛博伯乐相马”
而且……
她亲眼看着对方烧掉了。
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丝丝?”慕相远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你动过我的保险箱?”
“我没有!”慕丝丝慌乱地抓住大哥慕起深的手臂,“她陷害我!哥你知道的,我连保险箱密码都不——”
“密码是1123。”慕澜夏打断她,“我的生日。”
客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慕起深西装的纽扣突然脱落,在地毯上滚出很远。
慕起风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却忘了推回去。
最小的慕起齐不可置信地松开搂着慕丝丝的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慕丝丝如遭雷击。
“爸爸……”她转向慕相远,却看见养父脸上浮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神情——那是混杂着愧疚、震惊与某种解脱的复杂表情。
“混账!”慕相远突然暴起,扬手就要打向慕丝丝。
慕起深条件反射地拦住父亲。
“丝丝她是无辜的。”
却听见老人崩溃般的嘶吼:“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毁了我的计划!”
一道闪电劈落,照亮了慕澜夏脸上蜿蜒的泪痕。
她看着瞬间僵住的三个哥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所以你一直知道,但是不想认我回来?为什么,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吗?”
慕相远手中的拐杖突然坠落。
暴雨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