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嘉陵江宛如一条墨色的绸带,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浓稠的江雾似一层薄纱,轻轻裹着那股刺鼻的桐油味,慢悠悠地漫过船舷。王越身着笔挺的军靴,沉重的脚步碾碎了甲板上那层薄薄的纸灰。俯身细看,竟是东北萨满的招魂符,诡异的是,上面写着的阵亡者生辰,用的并非汉字,而是日文片假名,透着说不出的怪异与阴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越低声呢喃,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他抬手轻轻拂去肩头沾上的纸灰,那动作仿佛要将这诡异的氛围一并挥去。
就在这时,船老大原本哼着的舒缓船工号子戛然而止,手中的马灯 “噗” 的一声被他迅速熄灭。刹那间,整个嘉陵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唤醒,亮起了密密麻麻的幽蓝光点。王越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 每一盏灯的灯罩,竟都是绷紧的人皮,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映着好似不同战场的星图,或繁星璀璨,或硝烟弥漫,让人不寒而栗。
“少帅,看仔细喽,这灯芯烧的可是奉天老棉。” 船老大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带着几分神秘。他手中的船篙轻轻挑起一盏残灯,缓缓递到王越面前。
王越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刚触碰到灯罩,只听 “嘶啦” 一声,好似裂帛般刺耳,于凤至的残影竟在这声响中缓缓浮现。她的左眼已然化作一个燃烧弹瞄准镜,冰冷的金属光泽透着死亡的气息;右眼眶里,一个伪满皇宫的微缩模型正缓缓旋转,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发丝间垂落的引信,滋滋冒着松花江的硝烟,那熟悉又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汉卿…… 东京地下有九条龙脉…… 要焚尽……” 于凤至的声音缥缈虚无,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急切。
王越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虚幻的残影,急切地喊道:“凤至,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他的手穿过残影,只抓到一团虚无。
突然,那残影扭曲变形,化作了张作霖的殓服。寿衣下摆的弹孔中,喷出带着血丝的水银,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与此同时,船工号子陡然拔高,声音变得高亢而诡异,不再是熟悉的曲调,竟成了昭和军歌。那激昂又阴森的旋律在江面上回荡,让人心惊胆战。
王越猛地转头看向江面,只见所有的招魂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迅速列成了关东军的阵型。灯光汇聚在一起,形成一道道刺目的光束,直直刺入王越的眉心。在这强烈的光芒中,王越的意识仿佛被拉扯进了另一个时空,他看见昭和天皇正跪在京都御所那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面前摆放着一个古朴的容器,里面盛着的,竟是自己穿越前的现代血液。天皇口中念念有词,将血液缓缓倒入八纮一宇塔下的一个神秘凹槽,喂养着塔下那条沉睡的黑龙。黑龙微微颤动,暗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
“小心灯下有钩!” 就在王越陷入这诡异幻象之时,船老大的一声大喊将他拉回现实。王越本能地侧身闪躲,只见一只钢爪从浓雾中如闪电般穿出,“咔嚓” 一声,抓碎了桅杆上那面飘扬的青天白日旗。紧接着,一群身着奉军旧制服的尸傀,手脚并用地攀满了船舷。他们面色惨白,双眼空洞无神,每具心口都钉着一盏招魂灯,昏黄的灯光在他们身上摇曳,更添几分恐怖。
王越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腰间的配枪,却发现枪套不知何时已经空了。慌乱之际,他的怀表突然 “啪” 的一声炸裂,齿轮四溅,其中一枚锋利的齿轮直直扎进了一具尸傀的眼窝。那尸傀吃痛,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王越定睛一看,这些尸傀的面容,竟像是九一八当夜沈阳守军的模样。他们的喉管里,塞着一封封未寄出的家书,信纸在风中微微飘动,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与遗憾。
“不,这不可能!” 王越后退一步,靠在船舷上,心中满是震惊与愤怒。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此时,江心的漩涡中缓缓升起一座青铜灯台。灯台古朴厚重,表面刻满了神秘的符文,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王越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不安,抽出腰间的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殷红的血珠一颗颗坠入灯油之中,就在血珠与灯油相融的瞬间,灯台上的火焰轰然爆开,化作了 1931 年的北大营沙盘。营地里的房屋、工事清晰可见,仿佛时间倒流,重现了那个惨烈的夜晚。
于凤至的残影再次出现在火中,她的身体扭曲着,发出痛苦的尖叫。王越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脊椎被缓缓抽出,锻造成一根导航针,正指向东京湾海底的方向。在那幽深的海底,有一个巨大的万人坑,坑底沉着的,竟是王越在现代的身份证,照片上的自己,眼神迷茫而又陌生。
“招魂灯照三界路,少帅的血可通神……” 船老大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与诡异。王越猛地转过头,只见船老大缓缓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 731 部队长那熟悉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残忍与疯狂的光芒。他手中把玩着一个铃铛,仔细一看,竟是王越儿时的长命锁,铃舌上刻着 “昭和十五年满洲国造” 几个字。
“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越怒目而视,冲着船老大吼道。
船老大冷冷一笑,并不作答,只是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铃铛。随着铃铛清脆的声响,那些尸傀的动作变得更加疯狂,朝着王越步步逼近。王越环顾四周,心中盘算着如何脱身。突然,他心生一计,夺过身旁一盏招魂灯,将灯罩迅速罩住自己的头颅。
人皮灯罩在高温的作用下,迅速收缩,紧紧贴在王越的脸上。在这灼痛之中,王越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奇异的画面 —— 富士山熔岩通道图。图中,炽热的岩浆在地下通道中奔涌流淌,仿佛一条随时可能爆发的火龙。就在他努力看清更多细节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于凤至正被铁链拖入火山口,她的双手挥舞着,向王越求救。
“凤至!” 王越不顾一切地大喊,想要冲过去救她。然而,就在这时,嘉陵江的江水突然倒流,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所有的招魂灯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迅速汇聚在一起,竟幻化成燃烧的 b - 29 机群。机群排成整齐的队列,呼啸着朝着王越心脏的位置俯冲而下,机头的机枪闪烁着火光,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来。
王越闭上眼睛,心中满是绝望。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脑海中闪过自己穿越前的点点滴滴,那些熟悉的人和事,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扭转这一切,拯救于凤至,拯救这个陷入战火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