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且宽心,孙真人言’瘴气多从口鼻入’。”阮妙文听这不是鼠疫,立即放下心。见燕氏还是忧心忡忡的,忙宽慰,鎏金香球在她腰间晃出残影,“娘亲莫慌,我已经叫人将苍术燃在客栈四角了。”
廊下传来药童捣雄黄的闷响,混着远处运棺车的吱呀声。阮妙文拔下头顶银簪挑开雕花窗,暮风卷着腐烂的桐花香扑进来。
“什么味道?”阮玉堂觉得这风怪臭的,忙关上窗户。
梦昔嗅了嗅,觉得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却说不上来。
暮色裹着桐籽油的焦香漫进客栈时,檐下铁马突然齐声铮鸣。
阮眠霜进入客栈,店小二正巧在擦桌子。见到熟人来,他道:“阮姑娘,天字二号房。”
“好。”阮眠霜上楼,身后还跟着装成镖局大汉的萧昀凌。
一推门,燕氏正巧准备出门。看到俩人,她手中的犀角柄麈尾啪嗒坠地。女儿身后站着个满脸蜈蚣疤的汉子,玄色短打裹着精壮身躯,腰间牛皮鞘露出半截带血槽的弯刀。
“这,这位壮士是?”燕氏惊到语气都结巴了。
阮眠霜轻咳一声,揶揄道:“路上遇见的镖头,护送我们——”
“某家姓龙。”大汉嗓音沙哑如磨刀石,却有些年轻,靴尖却无意识勾起阮眠霜的裙裾。
烛火噼啪炸开灯花,萧昀凌脸上疤痕在光影中蠕动如活物。他故意将沾着泥的刀鞘往酸枝木桌上一拍:“饿煞人也!”油汗顺着疤痕沟壑流到领口,露出锁骨处半枚勾玉。
阮眠霜扫到那胸口的蜜色,暗道大意——镖局的人可没这么白。
阮玉堂正欲斟茶的手忽然顿住,紫砂壶嘴凝着的水珠滴在地上。他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的目光在萧昀凌身上打量了一番,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他向前走了几步,微微拱手,开口试探道。
“敢问阁下可是雍亲王?”
萧昀凌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没想到阮玉堂竟然能如此快地猜出自己的身份。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有力:“是。”
燕氏听到萧昀凌的回答,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讶和疑惑。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土匪竟然是雍亲王。阮妙文则是捂着嘴,眼中满是好奇——
姐姐她们在搞什么?好好一张俊脸不看,喜欢这种狂野的!
“亲王殿下身份特殊,不如我们一起用晚膳。”阮玉堂说道,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他补充道,“王爷,你佩戴的勾玉——”
萧昀凌低头,瞬间明白,阮玉堂是如何认出自己的了。
这个勾玉是父皇在母后怀胎时,为他打造的。他虽然没见过父皇,却时常听母后念叨。这枚勾玉就是父皇唯一给他的东西。
萧昀凌念念不舍地把勾玉摘下,递给阮眠霜,语气郑重而诚恳:“你帮我保管好。”
阮眠霜点头:“好。”
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勾玉对萧昀凌有什么意义,但看雍亲王的神态,结合勾玉的材质,也到了八成真相。
应该是某个已故的至亲给他的。
众人围坐在饭桌旁,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菜肴,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然而,此刻众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饭菜上。
萧昀凌看了看阮眠霜,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后转头看向燕氏,开口说道:“伯母,我与阮姑娘此番可能要假扮夫妻行动,形势所迫,还望伯母不要介意。”
燕氏微微一愣,这才明白女儿和萧昀凌之间的关系。她看了看阮眠霜,又看了看萧昀凌,心中五味杂陈。她的女儿阮眠霜,曾经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如今竟然和雍亲王假扮夫妻,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原来如此,只是眠霜她……”燕氏欲言又止,眼中满是担忧。
都扮作夫妻了,不会还要执行什么威胁的任务吧?
阮眠霜轻轻握住燕氏的手,柔声说道:“母亲,您放心,我和王爷只是逢场作戏,不会有什么的。”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萧昀凌微微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伯母放心,我定会保护好眠霜的安全。”
阮玉堂突然夹起片鹿脯:“龙镖头可要尝尝这雪芽酒?”
燕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眼前的这位不是雍亲王。
是龙镖头!
她们可不能说漏了嘴!
“龙镖头,吃菜!”燕氏热情地给萧昀凌夹菜。
就在这时,店小二端着最后一盘菜走了过来,他的脚步有些匆忙,不小心撞到了桌子。盘子里的菜洒了出来,汤汁溅到了萧昀凌的衣服上。
店小二吓得脸色苍白,看着此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就不是好惹的。
他连忙跪地求饶:“客官,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萧昀凌微微皱眉,看了看身上的污渍,心中有些不悦。刚做的衣裳,就被菜汤弄脏了。但他还是忍住了脾气,摆了摆手:“无妨,你起来吧。我洗一洗就干净了。”
店小二感激地看了萧昀凌一眼,连忙起身,匆匆离开了。
用过晚膳,梦兰给萧昀凌天字三号房的钥匙。
萧昀凌扫了眼阮眠霜,见她微微低垂着头,长睫如蝶翼般轻颤,双颊似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色,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动人。他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将钥匙在手中把玩了几下,目光深邃地看向阮眠霜,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夫人,看来你的侍女不太愿意为夫今晚与你同处一室啊。”
阮眠霜心中微微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她抬眸看向萧昀凌,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扫了眼房间,燕氏的天字二号房内有两张床,就很快镇定下来,轻咳一声,佯装平静地说道:“确实,既然扮作夫妻,我们也不能让旁人看出端倪。”
众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间。萧昀凌和阮眠霜则来到了他们的房间。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大床,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阮眠霜走到床边,坐在床上,微微叹了口气。
这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