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润眸色黑沉,面容犹如沉寂千年的寒冰,即使身受重伤,令人不敢逼视的气势依旧如狂风骤雨一般散发出来。
他摒弃了以往从容、温润、儒雅的作风,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杀气腾腾,琥珀色的双眸锋锐如冰。那毫不做作、连掩饰都掩饰不住的杀意落在晨光的脸上,仿佛要将她撕碎一般的憎恨,这些憎恨似将周围的空气凝固了,连白婉凝在他气息的压迫下都觉得呼吸不畅,明明不是针对她的。
白婉凝比刚刚更害怕,如受惊的兔子,她下意识看了沈润一眼。
沈润双眸冰寒,直直地望着晨光,一言不发。
晨光对他勃发的怒气并不在意,似接收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般,她将目光从沈润脸上移开,笑吟吟地落在白婉凝身上。
“你爱的男人他拒绝为了你向我求饶,因为和他的自尊相比,你不足挂齿。”她用温软的语调冷酷无情地对她说。
白婉凝的脸一片青白。
其实她并没有幻想他会为了她怎么样,过去她在婚事上过多的谋划这恰恰说明了她接受的是最传统的教育,这样的她是不会奢望一个帝王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去向敌人投降的,她也不希望他这样做。他是夫君更是帝君,他不能做损害龙熙国颜面的事,哪怕龙熙国已经亡国。她知分寸懂规矩,道理她是明白的,可就算她再明白,在晨光毫不留情地将残酷的事实对她说透后,她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心理冲击。
算不上难过,但也不太好受。
沈润这个时候已经对晨光的邪恶恨透了。她真恶劣,这种时候居然还在算计人心,设计出符合她恶劣趣味的花样。她完全可以不这么做,她可以直接杀了他,她偏偏用残忍又恶劣的方式去完成她的乐趣,她将其他人当成了她游戏的工具。
晨光望着白婉凝惨白的脸,嫣然一笑,她突然走上前一步,拉起白婉凝。
白婉凝浑身一抖,因为恐惧,她现在的身体比晨光还要软,一拉就被拉起来了。在被拉起来之后,白婉凝犹自惊恐,瑟瑟发抖。
“你做什么?”沈润沉着脸,冷声问,可惜因为内伤气息太弱,在喝问时气势明显不够。
晨光不理他,她笑盈盈地揽住白婉凝的肩膀,用温柔的语气,仿佛在哄诱似的,轻笑着说:
“白姑娘,其实你也不是没有选择,不必被迫成为任人凌辱求死不能的玩物,我可以给你更美妙的人生。龙熙国已经亡了,现在的龙熙国所有人的性命都握在我的手里,我让谁生他就能活,我说谁死他就会被五马分尸。”
她似笑非笑,不急不缓,在说到“五马分尸”四个字时,胳膊下白婉凝的肩膀骤然一抖。
晨光微笑,她从腰上解下一把短刀,出鞘,将那把刀刃森寒的短刀塞进了白婉凝手里。
白婉凝心脏一跳,比上一刻颤抖得更厉害。
晨光凑近她的耳畔,她听到了轻浅的笑音,恍若魔音灌脑,如恶鬼一般,柔却冷地挑拨着她脆弱的神经。
晨光握紧了白婉凝僵硬地握着刀柄的手,将锋利的刀尖笔直地对准沈润的心脏部位,即使距离很远,可白婉凝还是忍不住激烈地哆嗦起来。
“只要你杀了他,我就将你封王,从此你不再是微不足道任人宰割的妃嫔,你会拥有即使你做了皇后也无法拥有的权力,你一个人会比你从前的娘家更有权势,只要你想,你可以养数不尽的美男子陪你玩乐,你的生活将无比自在。”晨光用恶魔般带着蛊惑的嗓音在白婉凝身旁轻声游说,她指着气得脸色黑青的沈润,对白婉凝道,“这个男人有什么好?他把你当傻子一样玩弄,欺骗你,羞辱你,还把你全家人灭族,他又已经不年轻了,看久了也没有多俊美,你何苦为了他害死自己?只要你杀了他,荣华富贵、权势美男都是你的,这么好的买卖傻子才会拒绝。你放心,他现在身负重伤,动弹不得,你杀掉他轻而易举。白姑娘,他又不爱你,为了自己,杀了他……”
最后三个字的气音猛地灌进白婉凝的脑海,她的心脏仿佛被电了一样,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沈润,面容僵硬,握着刀柄的手已经满是汗湿。
沈润没有看她,他在看晨光,狠狠地看着她,她真卑鄙,比诱人堕入地狱的恶鬼还要卑鄙。
晨光浅笑吟吟地望着他,笑容狡猾,如蛊惑人心的猫妖,阴佞妖邪。
她松开了握在白婉凝双手上的手,扶着白婉凝的腰,将她往前轻轻一推。
白婉凝笔直地望着沈润,眼里苍白空洞,看不见内容。在被晨光推了一下后,她恍惚迈开脚步,轻轻地、缓缓地向前磨蹭,最终来到沈润面前。
沈润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他身负重伤,动弹不得,白婉凝的确可以毫不费力地杀掉他。
成王败寇,即使不甘心他也接受了,最后一刻,他不想让自己太难看。做垂死挣扎什么的,他的自尊反而接受不了。
他眸光淡淡,看着白婉凝握着刀一步一步走近。白婉凝想杀了他很正常,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他待她又不好,她为了保全自己杀掉他,这没有问题。
白婉凝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握着刀柄的手颤抖得厉害。
他看着她。
白婉凝望了他一眼。
突然,毫无预兆地,白婉凝手腕翻转,原本冲外的刀尖转而向内,她将那柄短刀用力地刺进了自己的身体!
沈润惊了一跳,瞠目,他从未这样震惊过。
白婉凝身子一软,摔落在沈润怀里。刺目的鲜血顺着锋利的刀刃涌出来,那一刀正中心脏,想救都救不过来。
沈润惊呆了,他望着摔在怀里的白婉凝,心中涌起的是说不出的复杂酸涩。他不能理解她的做法,他全身僵硬,表情紧绷,甚至手足无措,他惊愕地看着她。
白婉凝面色惨白,脸颊上泪痕未褪,她望着他,突然抬起满是鲜血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
她用尽气力弯起嘴唇,对着他莞尔一笑。
她用叹息似的语气轻柔地对他说:“啊,原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