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别说话,休息会儿。”宋砚的怀抱很温暖,让南声声一时忘记了面前的冷宫,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皇后还在里面。”南声声原本想说什么,但看着宋砚那眉目清冷的样子,忽然又想起,这人幼年丧母,此时对于杀害他母亲的凶手,是什么感觉呢。
是大仇得报的畅快,还是思念母亲的伤感。
冷宫的火,起得快,也结束得快。
在起火期间,竟无一人到场灭火,不知是不是宫中之人都得到了消息,要对这位皇后敬而远之。
从冷宫出来后,宋砚抱着人一路前行。
这一次,他没有避讳旁人,只抱着用自己的双腿走出了宫。
当皇后自焚亡故的消息传遍皇宫时,随之传出的还有一个震惊人心的消息,三皇子殿下的腿好了。
消息传来,举朝震惊。
可没过多久,满朝文武就发现,太子已经十日未曾上朝了。
那日,正在书房的宋砚收到了一张字条,他打开来看,随后立即跑出了府。
他来到信中所提之地,城中一家驿馆,这才发现南声声也在这里。
“你怎么?”两人同时开口,却见他们手里拿着的,竟是相同的字条。
门缓缓被人推开,当面色苍白如纸的太子进屋时,宋砚和南声声都吓了一跳。
“馆外有快马两匹,纹银数千两,你们两个走吧。”太子宋臻在椅子上缓缓坐下。
宋砚竟不能相信,才短短不日不曾见的兄长,竟成了这般模样,好像一下老了二十岁。
“殿下,这是何意?”南声声不明白,太子给自己和宋砚准备好了细软,还让他们走,这是让她和宋砚……私奔?
可宋砚没问,他似乎知晓些什么,一直沉默着坐在那里。
“你们今夜不走,明日就没命了。”宋臻的双唇干涸,像是一个许久没有吃饭的病人。
“大哥,我不准备走。”忽然,宋砚看着太子缓缓开口。
“你,叫我什么?”宋臻的目光一动,缓缓站起来,满是惊诧地望向宋砚,一时间,眼中噙满了泪。
大哥,好多年未曾听到的称呼。
那还是小时候,没了娘的宋砚总喜欢跟在太子身边。那是,太子还不是太子,只是大皇子。
宋砚喜欢叫他大哥,而他叫宋砚为三弟。
后来,大皇子成了储君,按照礼制,宋砚不仅不能唤为大哥,见了面后还要像臣子见君那般跪拜。
宋砚口中的称呼,永远只有太子殿下四个字。
即便宋臻说了很多次,但宋砚只有一句话:礼不可废。
“你既叫我大哥,那便更要走。路线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们从城西出,城外有人接应。出了城,往北走,永远不要回来。”
说罢,宋臻就将两人往门外推着。
南声声一直懵懵懂懂,不知太子何意。
“大哥就不怪我,那日火中没有救下……皇后。”忽然,宋砚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横了几日,想必也在太子心中堵了几日。
宋臻的面色从松弛到绷紧,再到后面嘲讽一笑,“那你怪母后害你双腿断了三年,险些一辈子成瘸子吗?”
“还有,你怪母后曾经三番两次害你母妃,让你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的疼爱吗?”
兄弟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南声声不禁重新抬头看太子,这位东宫储君,倒是通情达理。
“你是我大哥,但这与皇后害死我母妃一事,不冲突。”宋砚站起身,背对着太子,也不知是不忍看到太子那虚弱的模样,还是不敢直视兄长的眼睛。
太子微微叹了口气,“那我与你一样,母亲之死与你们无关。”
南声声今日坐在这里,或多或少有些胆战心惊。
说起来,皇后自焚时她在场,却自己被宋砚救了出来。
若她伸手将皇后救出来,或许她不会落得自焚的下场。
可她没有这样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愿意看着秦皇后去死。
“时间不多了,耽搁不得,你们快走。”太子催促二人。
宋砚此时才转身,一把握住太子手腕。
“我说过了,不会走。”
“糊涂!母后死前道出的那些事乃绝密,父皇若是知道你们已然全部知晓,以父皇的心性……”太子没有说完,但宋砚完全明白。
当年的钟家,以谋反之名论处了全族两百人。
然而,对于孝景帝来说,什么样的谋反没见过,他却分辨不出来,是真谋反还是被秦皇湖诬陷吗?
他当然能分辨,可依然杀了钟家全族。
为何?没有一个武将家族功高三代后,还能在朝堂上赫赫立足的。
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是帝王的必修之课。
钟家的结局,早已注定。
南声声听得心中惊疑,这不由让她想起了夏家。
此前的钟家,就是如今的夏家,三代为将,可也只有三代。
所以,那日大舅舅去了左相府?
夏家,还是安全的么?
南声声的心口扑通直跳,如果夏家覆灭,她又怎能独活,又怎忍心离去。
“你们不走,莫非你们就不要命了?”太子大口喘着气,就好像有双手掌掐住了脖子,让他不能呼吸。
宋砚转身看去,满目清明澄澈。
“大哥,你会杀我吗?”
太子一滞,“你这是问的什么混账话!”
宋砚笑了笑,“这不就行了,你若不杀我,那我跑什么。”
太子愣愣地看着宋砚,还未回过神。
就见宋砚一手拉着南声声的袖口,一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小却分明。
“等我三日,大哥。”
出了门,宋砚望着南声声。
“我要做一件事。”
微凉的夜风里,南声声轻轻抬起头。“我知道,你要做的事能救你我的性命,还能救很多人。”
“可很是艰险,不知南姑娘如何打算。”宋砚看着她的眼睛,从未像现在这样,将目光死死盯在她身上。
南声声轻松笑了笑,扬起脸时,目光波澜不惊。
“头顶的乌云阴晴不定,这样不好。”她向宋砚伸出了一只袖口,“这天也该亮了,不如去看看朝阳?”
宋砚的笑意从嘴角弥漫,直至眼角。
三日后的早朝,多名御史联合参奏:三皇子宋砚假借腿伤欺上瞒下,犯下欺君之罪,必有异心,罪不容诛。
一时之间,参奏宋砚之人占了半个朝堂。
“陛下,微臣要参奏,三殿下为废后爪牙,这些年帮废后不知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即便是腿伤期间也没有停过。还请陛下严惩。”
孝景帝满脸痛心疾首,看着宋砚问,“如此多的人参你,还不将你做的腌臜事一一说来。”
宋砚冷笑,没有开口,只是转身看向一众朝堂文武百官。
“众位都是朝堂的肱股之臣,你们摸着良心说,我宋砚是不是这样的人?”
沉默片刻后,还是最初弹劾的御史站了出来。“我们有证据,三殿下莫要狡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