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台上时,一块巨大的帷幕从台上落下,素缟帷幕上书四个大字:边关惊变。
无人知道是南声声在打什么主意,就听锣鼓经叮咣响起,一个手持红缨枪的女将穿袍戴甲,在一片喝彩声中亮相。
那女将威风凛凛,俊俏利索,后背的铠甲上用红字写着“申”字。
只听那女将缓缓开口,道出几句念白。
金柝声声戍鼓寒,关山月冷铁衣单。
十年未解连环甲,敢教胡马渡阴山。
人们听着,觉得这戏文以往不曾听过,想来是一个全新的戏本子。莫非是南声声所写?
可这女戏子也不是南声声所扮,那举手投足分明是一个真正唱戏的。
大家大概能明白所唱的是个什么故事,方才那场景,便是一个上阵杀敌多年的女将巡关了。
只见一个探子上前,大道念白:报——!八百里加急密信到!
故事在往下发展了,所有人望着舞台。
女将拆了信,大惊,伴随着锣鼓经快唱起来。
火漆封印金鳞纹,凤篆密书出宫门。
胡骑欲度狼牙谷,速遣精兵截烟尘。
仁后亲笔无差错,白虎堂前点三军。
女将唱完,又美美地亮了个相。
人们听着这唱词,约莫猜出了个意思。在女将巡关时,收到了一封从宫里来的信,信中告知胡兵要度狼牙谷袭击,而这信来自皇后。
人们再次确认,这些戏词是以前没听说过的,虽然陌生,但实在有趣。
三层塔楼上,正在品茶的秦皇后听到这几句戏词,顿时动作一顿。身子微微前倾,探向窗外。
只见台上女将高呼“众将官”!
台后三军纷纷回应:在。
“抬枪备马莫消停,三千儿郎随我行。
狼牙谷口铺战阵,休教胡蹄踏帝京!”
随着锣鼓经越敲越响,众军士趟马过场。
与此同时,素缟帷幕急落,上书四字:血战狼牙。
这是第二幕了。
血战狼牙?许多朝中大臣听闻,立马察觉出了什么。
这莫非就是南境的狼牙谷之战。
原本此时应该是南声声来比试,可她找来了个戏班子唱戏,所唱的戏文便是她母亲战死的狼牙谷。
想必,这位女将之后是想让大家瞧见自己亲娘英姿飒爽的模样。
倒也算是巧思,众人十分期待。
只见台上缓缓出来一个手持八大锤的胡将,那呼人将军白面勾脸,眉横至鬓,缓缓开口,声如洪钟,念道:
仁后妙计施连环,今日要擒女魁元!
随即,台上出现一阵喊杀声。
听到这里,台下的老百姓还兴致勃勃,可五丈之内的文武百官们,却纷纷忽然头皮一紧。
“仁后妙计施连环,今日要擒女魁元”?这戏词写的是什么东西?
虽然说这里的仁后没有指名道姓,可戏词上分明提到了狼牙谷,也说了胡骑。
这难道不是说的狼牙谷一战?
那这“仁后”很明显便是秦皇后。
可为何是秦皇后用连环计,还要去擒那女将军?
大商国无人不知,秦皇后与女将军是闺中好友。
直觉告诉百官们,戏文有问题。
台上有探子来报:敌将申远已入谷口。
只见那白脸胡将狂笑:放滚石!断归途!
随即,便高唱了四句高拨子:
任她三头六臂女罗刹,难逃天罗地网杀。
台上一阵虚箭齐发,战鼓骤起。
手持红缨枪的申远打马,边行便唱:
“霎时间天地暗飞沙扑面”
那女将率人突围,不幸中了一箭,又唱:
“狼牙谷竟成了修罗殿,血雨腥风漫山涧!”
这是战败了。百姓们看到此时,不由想起此前夏清羽将军出殡之日,听说她的身上也中了很多箭,想来便是这般凄惨的场景。
百姓不由纷纷抹泪,为夏清羽叫惨。
忽然,一箭刺穿了台上女将的胸口,那女将跪地高唱:
“冷铁衣浸透了红梅片,望京师路迢迢雾锁烟。
最痛与娇儿隔着万水千山,出嫁日谁与梳双鬟。”
百姓们听到这里,不由越发黯淡了双眼。
这女将演的便是夏将军没错了。原来夏家军临死之前,想的是自己还未出阁的女儿。
抹泪的百姓越来越多,只见台上的女将奋力掷枪,向敌人投去,随后倒在了地上。
三层塔楼上,秦皇后使劲握着茶盏,面色白如薄纸。
孝景帝转头看向秦皇后,“皇后这是怎么了?”
秦皇后看向他时,迎面碰上了孝景帝那复杂又带着探究的笑意,忽然一阵冷意从脊背发出。
“臣……臣妾没事。”
可秦皇后虽然说着没事,却在抬手间忽然茶盏落到地上,水花四处溅起,甚至溅到了一旁孝景帝的龙袍上。
秦皇后面色大变,拿出帕子要替他擦拭,却被孝景帝一把握住手腕。
“怎么,皇后在怕什么?”
秦皇后的双唇微微颤抖,出口的话也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
“陛下说笑了,臣……臣妾哪里在怕。”
“既如此,那便看戏吧。”孝景帝挪开了秦皇后意欲擦拭龙袍的手,宽袖一拂,悠哉地喝着茶。
秦皇后许久之后,缓缓后退两步,端正衣冠重新回到椅子上。此时,转而看向台上的双目中,迸发出的眼神复杂而凌厉。
只见台上的素缟帷幕再次缓缓落下,上书四个大字:暗室密谋。
台上,女将已然不在。
一个身着凤冠的华贵女子缓缓而出,手执团扇悠闲踱步。
那女子轻启朱唇唱道:借得胡刀除心患,从此心称又心宽。
台下一片寂静。所有人看着台上的凤冠女子,心中惊疑万分。
特别是坐在前排,看得清楚的那些文武百官,更是惊得跳了起来。
那凤冠女子的眉心之下,分明点着一颗红痣!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秦皇后的眉心也长着一颗红痣!
这凤冠女子,不是秦皇后又是谁。
可刚才这女子明显就唱着“借得胡刀除心患,从此心称又心宽”。
什么意思?这戏文在说,秦皇后借着胡兵除心患,而这心患便是……夏家军!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