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表哥亲自寻的武丫头,就是靠谱,南声声在心里给了表哥一举大大的夸赞。
回去的马车上,冬雪将一本小册子递给南声声,上面赫然写着随军名册几个字。
“你们都帮我翻翻,寻出里面十六道二十五岁的男子,且成了婚的。”
主仆三人就在马车上翻看起来,当她们将一本册子翻完,一共寻出了十人。
徐州张奎,永州李大胜,幽州莫北,襄阳高华……
高华?南声声的目光落在这个熟悉的名字上。
这不就是那日在抚恤宴上,碰上的那对婆媳的家属么?
南声声又核对了名册上高华的消息,有五十岁的老母,去岁新婚。
一切,都对上了。
南声声的心口扑通直跳,好像有什么东西溢出。
她记得,抚恤宴上的行军记录里,说百夫长高华为护军旗,立于山巅之上挥动九次,敌军数根箭矢发出,高华身中十六箭,仍死护战旗。至援军到时,战旗未倒。
难道那个瘸腿的叫花子是——高华?
可他身中了十六箭,怎么还会活着?
若他是高华,那么此人冒着生命危险来寻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不,南声声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性。
说起来,自己和春水还坠过崖,不也活下来了吗?
有一束光亮渐渐明朗,南声声来不及多想,便让车夫调转马头。
一个时辰后,他们的马车停在了城东郊外一个不大的农院中。
看着朴素整洁的农院,南声声将那件白色内衬衫子用包袱包住,毫不迟疑地抬脚进去。
“南姑娘!”
南声声一进院子,就见高华的妻子浑身着素,提着个空菜篮子准备出门。
当那年轻妇人看向南声声时,满脸诧异。
“夫人,冒昧打扰了。”南声声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自己是来寻她的。
那妇人还是不敢相信,侯府小姐来了自己的家。
“老夫人不在吗?”南声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虽说不大,却也打整得干干净净。
“婆母出去买米了。”那年轻妇人忙搬了几个凳子出来,显得有些局促。“屋里小,姑娘在这里坐。”
南声声也不客气地坐下,从包袱里面掏出那件衫子。
“请夫人看看,认不认得这个?”
那妇人还未将衫子拿到自己手里,只看了南声声手上的东西一眼,顿时捂嘴,眼眶唰地就红了。
她颤抖着接过衫子,泪流满面。
“这是夫君的衣裳。”说罢,她的手落在左手的袖口处,轻轻抚着两只鸳鸯的线头。
“我们新婚之夜,夫君说他三日就要出征。我连夜给他绣上的。”年轻妇人泣不成声,“我本想绣在外衣上,他说万一被同袍瞧去,无端让人笑话,便让我绣在内衬上。”
说罢,妇人一把将衫子抱在怀里,哭出起来。
果然,是高华的东西。
所以,那个瘸腿的叫花子,就是高华!
他没死,还活着。
南声声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且心神激荡。
高华是狼牙谷一战的核心将士,明明没死,行军记录里为何说他死了。
而且,高华还变成了瘸子,被人割了舌头。
他明明回了皇城,与自己的家数里之隔,却不回家。
高华身上有秘密,且是关于狼牙谷一战的重大秘密。
南声声浑身冒着冷汗,此时再想起他给自己的那张字条,狼牙谷,有阴谋。
所以,是那场战役有阴谋,还是其他阴谋。
“姑娘,这东西是在哪里找到的?”那年轻妇人一把抓住南声声的胳膊。
她微微顿了顿,这才开口。“兵部在整理将士的遗物,这是他们找到的,我那日去拿母亲的东西,他们顺便让我带给你。”
南声声没有说高华还活着,怕这怀着身孕的妇人心中起了念想。
若她自己猜错了,岂不白白让她空欢喜。
而且,高华活着的事,显然不能告诉任何人。
那妇人叹了口气,见衫子紧紧握在手里。“多谢姑娘,这是夫君留下的唯一念想,我这辈子就靠着它了。”
妇人声声落泪,南声声也鼻子发酸。
“这东西,你就留着吧。老夫人回来了,也不必给她看,免得徒增伤感。”
“是。我知道。”
那妇人连连点头,目送着南声声离开。
“秋月,你现在立刻去三皇子府,就说我在清风楼等他,有要事相商。””
回到马车上,屁股还没坐热,南声声就吩咐起来。
春水有些诧异,这些日子,她明显察觉姑娘很着急地在查东西,且每日马不停蹄。
姑娘这样,太累了。
“姑娘,天都快黑了,要不明日再去?”
今日正午出来,去了趟将军府,又到了高家。如今天色快黑了,她又片刻不歇,要见三殿下。
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
“春水,我现在没有选择,必须马上弄清楚一些事。”
南声声很是坚决,春水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她到了清风楼,定了上次宋砚定的那间三楼雅室。
宋砚来得比她想象得要快,推开门时,依旧是一阵黑影快速掠过。
“三殿下出门从不坐轮椅。”南声声很是熟络地将一杯茶递上去。
宋砚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缓缓品茶。
“难道你想让皇城的人都知道,你与瘸腿的三皇子在清风楼饮茶?”
南声声:……
宋砚说得有理,他这个轮椅正大光明出现,动静太大。
“你有何要事?”宋砚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上次舅舅将殿下留在书房,到底说了什么?”
宋砚的眸色中带着几分失落。“你要问的就是这个?上次本皇子已经给你说过了,既然两位将军让你不要再管,你便听话就是。”
南声声给他斟上茶,不紧不慢道。“我知道林中那个瘸腿的叫花子身份。”
宋砚端茶的手一顿,勾唇浅笑。“看来,南姑娘今日是有备而来的。”
“我把他的身份告诉你,以此为条件,你让我参与此事。”
见她打定主意不放手,宋砚的眉头微微皱了几分。
“此事牵涉朝廷,或许比你想的复杂得多。你舅舅,是在保护你。”
宋砚的语声竟带着几分耐性的劝解,比往日柔和许多。
“我知道,可此事关乎我母亲,我必须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若母亲的死,当真有阴谋,三殿下不觉得,这将是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吗?”
是啊,三军副帅战死,若非实实在在的战死,那还能有什么大阴谋,让这个阴谋的缔造者,不惜损失一员大将和三千将士的性命?
这件事,她南声声非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