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丞相府内。
魏贤正佝偻着背在池塘前钓鱼。
身边两三个婢女给他撑着雨伞,冻得瑟瑟发抖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在他不远处,有几个持刀护卫正对着地上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不断殴打,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然而魏贤就像是没听到似的,老眼中的目光始终都在盯着塘里的浮漂。
这时一个手上沾满血的护卫走上前来汇报道,
“大人,昏死过去了。”
“嘘!”
魏贤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紧接着猛地提杆,鱼钩上的鱼却脱了钩,再次滑落到了水里。
这一幕让他顿感雅兴全无,将杆子丢在一旁,冷哼一声,
“昏死了就喂鱼吧,晦气!”
说着便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去,婢女也是卑躬屈膝地为他撑伞,其他几个跪在马车前当做他的踮脚石。
可当魏贤上了马车以后再度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
“剁碎了喂!”
护卫们心头惊了惊,连忙应道,
“是!”
哒哒哒。
马车缓缓离去后,池塘边瞬间传来更加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就听到石头落水的声音……
魏贤回到府上后,被婢女侍奉着宽衣解带,这时房间内阴暗的角落里传来几声细微的声响。
魏贤微微挑眉,紧接着便制止了婢女道,
“你们先下去。”
“是……”
婢女们颤颤巍巍离开,不敢逗留。
紧接着魏贤就做到了案台前,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问道,
“回来了?”
话落。
一道身影踉跄着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魏贤见到他后皱起了眉头,
“你受伤了?”
来者正是当时在刘府内杀人灭口的护卫男子,而瞧着他脸色苍白,状态并不怎么好,走至魏贤跟前颤巍拱手,
“骨箫拜见大人!”
魏贤打量了他一番,脸上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有些嘲弄,
“没想到区区一个武陵城里,竟然有人能伤得到你?”
护卫骨箫脸色有些阴沉,淡淡道,
“只是被人暗算罢了,不足挂齿。”
闻言,魏贤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神色淡漠,
“既然你回来了,那就说明刘晟栽了?”
骨箫呼吸一窒。
他深知跟这位大人相处无异于伴君如伴虎,别看他面上平静,但实际上自己兴许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随即犹豫了许久方才道,
“刘晟和刘苛死了。”
魏贤手中顿住,放下茶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咸不淡,
“为何而死?”
“小人所杀!”
骨箫语气逐渐平静。
魏贤再问,
“为何而杀?”
“事情败露,必须杀!”
骨箫同样回答的比较简短。
这个时候,多说一个字,恐怕都会变成一个死字。
魏贤刚放下茶杯的手抖了抖,第一次抬头正视他,目光中仿佛透着数把尖刀,锋利无比。
骨箫感觉到一股压迫感传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低着头不敢直视。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魏贤再次端起了茶杯,漫不经心开口,
“死了也好,连个饥荒都治理不好,活着也是浪费。”
骨箫听后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大半,不过魏贤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刘家手里那些东西呢?”
“这……”
骨箫支吾不语,不知该从何说起。
魏贤见此情形也并未为难他,而是继续道,
“将事情一一道来即可。”
“是……”
骨箫领命后将武陵城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在得知秦快研制出了细盐将刘晟的全盘计划给打乱后,魏贤表面风轻云淡,内心却早已掀起了一阵巨浪。
“你是说……萧家那个继子,在这个节骨眼把细盐给研制出来了?”
骨箫点了点头,
“属下亲眼所见,刘晟本想用官盐栽赃给姓秦的,但他却当着全城人的面拿出来了近三千石的细盐,这也导致刘晟的谎言不攻自破,局面也就从那时开始失控。”
“属下深知刘晟大势已去,一旦被人告发他监守自盗,还污蔑萧家子嗣,若是被陛下知晓,难免会牵连到大人,所以就想要借机灭口,谁曾想……”
“那小子竟然带人杀到,属下不得已跟萧家三小姐交手,本想斩草除根,但那厮实在狡诈,属下遭了他的暗算,好在逃了出来……”
听闻他的叙述,魏贤老眼中闪动着些许惊愕。
虽说骨箫并非是他旗下最强之人,但也能名列前十,一个偏安竖子,竟能让他铩羽而归。
顿时间,魏贤察觉到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位萧家继子。
自打上次他因武陵州郡秦快私自抢占土地一事向萧家发难在陛下面前吃了瘪后,他并未重视秦快在其中的作用。
只当是对方有些小聪明。
可现在秦快竟然以这种卑微的身份,将身为县令的刘晟给拉下水,甚至还伤了骨箫,这足以证明……
此子不可小觑。
想到这里,他不禁皱眉,
“如此说来,刘府现在已落入他人手中?”
骨箫知道他在问什么,连忙道,
“大人放心,在回来之前,属下已然将他与您这些年来往的信件尽数销毁,绝不可能会牵连到您。”
话落,魏贤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当即深吸了一口气,
“也罢,武陵州郡这门烂摊子,本相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置,既然这萧家继子帮老夫处理了,老夫也省了这道心思。”
“可是大人,刘晟这些年借您之事敛的那些财,可都会落入萧家和那姓秦之人的手中,倘若萧家三小姐呈于陛下所看,恐怕……”
“无妨!”
话没说完,魏贤摆手打断,
“本相留给刘晟无非是些钱财罢了,又未曾署名,就算呈于陛下所见,也赖不到老夫身上。”
说到这里,他缓缓起身,老脸上露出一抹阴险之色,
“相反,这萧家继子既然这么贪财,那么本相还可以送他一份大礼。”
骨箫一怔,呆滞着看着他不解问道,
“大人所言之事是……”
魏贤捏了捏手里的玉珠,语气愈发深邃,
“若是本相所料不错,他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来京城了,到那时你便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