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务院里,空气还是沉甸甸的。那几个办事员脸上的惶恐没完全散去,但被姜雪晴这几句话一砸,心里那股子六神无主的慌乱劲儿,倒是被强行压下去了不少。
姜雪晴独自站在院中,抬头看着天。天色还是灰蒙蒙的,跟她此刻的心情差不多。
这场仗,比她想的还要难缠。
李元这条毒蛇,不光在城外下死力气,还开始往人心这最软的地方捅刀子。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张宇。
那个平时吊儿郎当,关键时候总能掏出些救命玩意儿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这种诛心的阳谋,他那套“仙家手段”,顶不顶用?
她需要他。
整个雍城,都需要他。
而此时此刻,刚从鬼门关前打了个转儿的张宇,正窝在颠簸的出租车后座上,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还在眼前晃悠。
石磊那两下子,又快又狠,直接放倒两个!那俩黑衣人绝对是硬茬!
李元……妈的!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迫:
必须立刻回雍城!
那边,怕是也要起风了!这回的风,搞不好比城外的燕军还他娘的要命!
出租车在郊区工业园那片荒凉的掉渣的仓库区停了下来。
张宇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下来的,腿肚子到现在还筛糠似的抖。
石磊扔下几张票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警惕地扫了一圈周围黑黢黢的厂房,才跟着下了车。
夜风刮过空旷的厂区,卷起一股铁锈和陈年灰土混杂的怪味儿,呛得人鼻子发酸。
三号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卷帘门死死闭着,跟旁边那些彻底废弃的破厂房没啥两样。
石磊走上前,手指在冰凉的铁皮上,按照约定的节奏,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
“叩,叩叩,叩。”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卷帘门从里面被费力地拉开一道缝,露出了陈虎那张线条硬邦邦的脸。
“先生!”
看见张宇,陈虎紧绷的脸明显松弛下来,赶紧把门拉得更大。
“快进来!”
猴子也从陈虎身后探出个脑袋,脸上那惊魂未定的表情还没褪干净。
“先生,您没事儿吧?刚才可把俺吓坏了!”
张宇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跟着他们钻进了仓库。
里面黑乎乎的,空间倒是不小,胡乱堆着些看不出原貌的破烂玩意儿,就角落里亮着一盏光线昏黄的应急灯,勉强照亮一小片地方。
那辆饱经风霜的破厢货,居然也安安稳稳地停在仓库深处。
“车……你们怎么弄回来的?”张宇嗓子有点哑,确实挺意外。
“甩掉那些跟屁虫,绕了个大圈子,看死没人跟了,才折回来把车开走的。”陈虎的声音压得很低,“扔外面不行,太显眼。”
张宇没说话,只是心里对陈虎这帮人的靠谱程度又刷新了认知。
他走到厢货旁边,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车厢,里面是用泡沫和软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宝贝疙瘩”。心头那股子劫后余生的凉气还没散干净,就被一种更猛烈的焦躁给顶了下去。
现代这边,已经不是能安心猫着的窝了。
李元那条疯狗,真他娘的把爪子伸过来了!
雍城那边……他肯定也不会闲着!
必须回去!
现在!立刻!马上!
而且,光靠捡石头、卖木头换那点粮食布匹,太慢,太容易被人掐脖子。
得给雍城再上点硬菜!让它自己能造血,能挺直腰杆子!
他用力吸了口气,空气里全是灰尘味儿。
“虎哥,石磊,猴子,辛苦你们了。”他转过身,“这边暂时算安全,你们轮流守着,外面有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我得马上回‘那边’一趟,有急事。”
“先生,您一个人回去?”陈虎眉头拧得死紧。
“放心,”张宇扯了扯嘴角,那笑比哭还难看,“‘那边’现在……可能比这儿还安全点。我得赶紧回去处理,不然两头都得炸锅!”
话撂下,他不再磨叽,径直走到仓库最里面,那面看着跟普通水泥墙没区别的墙壁前。
闭眼,伸手,触摸。
熟悉的,像是被人猛地掼进洗衣机滚筒里的眩晕感袭来。
再睁开眼,鼻腔里灌满的是雍城那间废弃庭院独有的,混杂着泥土、腐烂草木和淡淡牲口粪便的气息。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院子,鞋底踩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直奔姜雪晴现在办公的那个小院——所谓的“军务处”。
姜雪晴正站在一个简陋的沙盘前,手指捏着一枚小木旗,眉头微蹙,似乎在推演什么。
听到外面急得跟火烧屁股似的脚步声,她抬起头。
看到张宇顶着一头乱毛,眼底下泛着青黑,衣服也皱巴巴的,明显不对劲,她微微一怔。
“张先生?你……”
“没事,老家那边出了点小麻烦,摆平了。”张宇不想让她为现代的事分心,硬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单刀直入,“将军,我这次回来,带了点新玩意儿。我觉得,光靠咱们倒腾石头木头换粮食布匹,还是太被动,跟挤牙膏似的。得想办法让雍城自己‘生血’,而且要生得快,生得多!”
姜雪晴放下手里的小木旗,缓步走到他面前,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似乎能驱散几分张宇带来的焦躁。
“什么新东西?”
“跟我来!”张宇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伸手就去拉她的胳膊,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后,只好改成急吼吼地在前面带路,直奔存放物资的仓库。
仓库里,除了新运来、堆得像小山似的粮食口袋和成捆的粗布,角落里还多了几个用油布盖着的,形状古怪的大家伙。
张宇一把掀开第一个油布,露出一堆大小不一、做工粗糙的木头轮子,还有几捆看着挺结实的麻绳。
“这是啥玩意儿?车轱辘拆了?”林子豪正好带人来领军械,脖子伸得老长,一脸好奇地凑过来看。
“这叫滑轮组。”张宇随手拿起一个最小的木轮子和一截麻绳,笨拙地比划起来。